第五十三章、青岐島之戰（15）之兄弟情深

岳半緣在彈射之時，在空中順勢翻轉，在倒飛數丈距離，且頭朝妖王之際，其腳掌朝着後方虛空連蹬數次，硬是將倒飛之姿扭轉為進攻之勢，其雙手持刀直指妖王，如同一道赤色飛箭朝着奪魂妖王疾射而出。

妖王方才被連續踹退兩次，又見龐大仙和岳半緣再度攻來，其面色陡然一寒，眼中黑光也變得愈發濃郁起來，一個古樸的青銅色小鍾瞬間出現在了蒲扇大的左手之上，緊接着，其左手將青銅色小鍾輕輕搖晃，「叮咚」幾聲脆響隨之回蕩在了山頂。

當鐘聲響起之際，身長兩丈的奪魂妖王瞬間化作一團黑光，朝着兩手緊握巨劍對自己劈來的龐大仙爆射而出……

自聞得奪魂鐘聲開始，除了一直在偷偷運轉清心決的岳半緣與鐵狂瀾外，山頂眾人皆是神魂巨震，原本凌厲的目光隨之變得極為溫和、緊繃的肌肉瞬間變得鬆弛、緊張的神經亦在同時為之舒緩，就連心神都變得一片茫然。

清心訣可以起到摒除邪念，防禦神魂的作用，雖然只屬於普通功法，但又因實用而在大梁國廣為流傳，故而大多數修士都會。岳半緣與鐵狂瀾二人早就在事前查閱了諸多資料，在得知奪魂妖王擁有神魂攻擊這一手段后，又豈會沒有防備，故而早已將清心訣偷偷運轉。

從鐵狂瀾剛剛離開，便在原地打坐恢復的兩術士於此時變得昏昏欲睡；原本正趕來支援的龐大海在空中疾馳的身形瞬間為之一滯，自空中緩緩落下；此時的龐大仙兩手緊握泛著藍光的五尺巨劍從空中撲出，正要對着奪魂妖王一劈而下，即便是被奪魂鐘聲影響了心神，但這向前撲出之勢卻不能止。

恰逢鐵狂瀾剛剛到來之際，妖王已化作一團黑煙，朝着龐大仙撲了上去，如一道赤色飛箭朝妖王射出的岳半緣登時便刺了空，順勢落在了地面。

此時，由妖王所化的那團黑光已完全落於龐大仙的身上，其身上原本爍亮的藍光瞬間被染黑大片，並變得極為黯淡。自龐大仙的身軀被黑光附上的剎那，其撲出之勢也被生生止住，並隨之緩緩落下。

鐵狂瀾濃眉大蹙，其雙手緊握金色巨斧，那銅鈴般的雙目死死地盯着龐大仙，並面露凶厲之色，不過礙於當前形勢，他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下手；面目猙獰、雙目腥紅的岳半緣，其身體時刻都在承受着煉魂這一狀態所帶來的龐大力量的衝擊，其右手順勢將長刀下滑，刀尖斜指地面，他望着滿身冒着黑氣的龐大仙，在一時無錯的情況下立刻撤去了煉魂狀態。

就在此刻，異變突生，只見滿身冒着黑氣，剛剛落地的龐大仙雙手舉起大劍對着地面一斬而下，其腳下地面瞬間龜裂開來，濃稠如墨般的雨水頓時飛濺而起，整個山頂如同墨浪排空，極為壯觀，大地都是在此時陡然一震。

早在龐大仙剛剛舉起大劍正要攻擊之時，本就相聚不遠的岳半緣與鐵狂瀾幾乎是同時一動，二人腳掌一踏，皆是朝着後方倒飛而出。

在這片刻之間，餘下三人皆已從妖王的奪魂鐘聲下轉醒，此三人皆是被巨劍所帶來的衝擊震得東搖西晃，並目露驚慌之色。

龐大海驟見弟弟被妖王的黑光附上，其牙根緊咬，雙目欲裂，面露猙獰之色，他腳掌對着地面狠狠一踏，並竭盡全力用最快的速度朝着龐大仙飛馳而出，其口中喃喃道：「只要大哥在，就沒人傷得了你！」他說話時，一抹回憶瞬間浮現在了腦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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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清楚的記得，那是在龐大仙九歲時發生的事，那時，他們還和父母住在山裏，雖說日子過得平淡，但家裏時刻都充滿了歡聲笑語和滿滿的愛。那一年，山下小鎮癘氣流行，家家有殭屍之痛，戶戶有號泣之哀，他們本以為住在山中，應當無礙，卻不料，天不遂人願，時至立秋時分，山下小鎮遭癘氣滌盪，倖存者十不存一，一時間哀鴻遍野，流民亂竄，就連山上也未能倖免。當臭味與癘氣瀰漫至山裏，龐家父母身染癘氣，隨之而亡，就連他自己也在染病之中，弟弟從那時起，說話也開始變得結巴。

即便自己身患癘氣，弟弟也是不離不棄的照顧起自己來。

在一個上午，當陽光灑滿山林，身體嬌小而又孱弱的弟弟正攙扶著病入膏肓的自己出來曬太陽之際，一道藍光從天而降，地面陡然巨震，兄弟倆隨即摔倒在地。當兄弟二人抬首朝着那道藍光落地之處望去，一個身披天藍色道袍、面帶三角鬍鬚的中年道士當即呈現在了他們眼中。

弟弟一怔過後，轉目之間見我摔倒在地，兩行淚水自臉頰滾落而下，他睜著模糊、幾乎快不能視物的雙眼，趕緊將毫無力氣的我艱難地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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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道士的眼神如一池無波的湖水般異常平靜，彷彿是對生死離別之事，司空見慣一般。我還清楚的記得道士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那道士用極為冷淡的語氣對我們言道：「他已病入膏肓，註定是個死人，你這又是何必了？」此話分明是對弟弟說的，我不知弟弟心思如何，但此言卻令我倍感揪心，亦使我陷入了短暫的迷茫之中。試問，面對死亡，何人能不恐慌呢？然而，當我望着弟弟滿臉淚花的稚嫩面龐時，我卻釋然了，我覺得那道士說得是對的，我已經快不行了，又何必拖累弟弟了，若是弟弟為了照顧我而染病，那麼、我將死不瞑目！我決定了，不能再拖累弟弟，當我心疼的看着弟弟，心思該如何開口訴說之時，只見滿面涕零的弟弟一怔過後，立刻對那道士發出了聲嘶力竭的咆哮：「滾！快滾！滾出我們家！」

那道士如同屹立在狂風中的巨石一般，竟絲毫不為弟弟的言語所動，繼續站在那裏，安靜地看着我倆。弟弟見那道士不為所動，匆忙地用袖口拭去眼角的淚花，他在慢慢地將我攙扶坐下后，立刻撿起一旁的小石頭，向那道士狠狠地投擲而去，他一邊朝那道士扔石頭，一邊怒道：「敢……敢……咒我弟弟，讓……讓……你咒我弟弟！老……老子要砸……砸死你！」

我一聽那渾小子又說我是弟弟，瞬間便被逗樂了，只是我的笑容慘白而又無力，面無血色、嘴唇乾癟的我，就連笑容看起來都格外瘮人。弟弟一直恨自己生的晚，故而經常言道，他才是哥哥。

那道士一聽弟弟說話還結巴，頓時也被逗樂了。

因為我們在山中生活，弟弟閑耍時，經常砸鳥窩，故而投擲還是蠻準的。那道士見石頭朝自己飛來，或偏頭、或側身，便輕鬆躲過，並朝着我們緩緩走來。弟弟連擲數十發石子，未有一發能中，那道士並指成雙，將一枚飛射而來的石子夾在指間，隨後將之握於掌心。

弟弟見那道士朝我走來，頓時面露驚慌之色，並立刻跑來，張開雙臂將我護在身後，並瞪大雙目，故作鎮定地吼道：「你……你……你想幹嘛！」

因為我比弟弟高了一個頭，故而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誰是哥哥，誰是弟弟。那中年道士走上前來，輕撫三角鬍鬚后，緩緩道：「小子，聽我說！你哥哥他快不行了！」

那道士話音未落，弟弟立刻大聲出言，慫了回去：「臭……臭……道士！你才不行了！你全家都不行了！」

道士也不生氣，並不和弟弟在這上面起爭執，而是繼續開口正色道：「小子！貧道看你天資不錯，只要你肯拜我為師，我就傳你通天之法，從此長命千歲，永不被世間疾病所折磨，小子！你可願意？」

弟弟聞言后先是一愣，隨後立刻出言道：「我……我娘說了，游……游……方道……道……士，都是一些騙……騙……吃、騙喝、騙錢……錢……的人，專……專……門去騙那些老……老……實人。想……想……讓我拜你為師，然後讓我和……和……你一……一起去騙人，我……我……我才不幹了！」

那道士見自己被當成了騙子，悻悻一笑，在略加思索后，其嘴角一勾，接着道：「那你要如何才肯相信貧道？」

此時的弟弟便想起了以前父親還在的時候，經常對我們說起的故事。北靈界，綿延億萬里的極地凈土，象著着靈界的永恆，其中也掩蓋着無數不為人知的秘密。相傳，在這浩瀚的北靈界，有一所無極仙宮，那是傳說中離神最近的地方，為使眾生免於惶恐，每逢災難來臨之際，無極仙宮的修士便會出動，他們以強大的飛劍術來斬妖除魔，維護著世間的秩序與和平。

想到了這些，弟弟瞪大雙眼，緊張地道：「爹……爹……爹說，無……無……極仙宮的飛……飛……劍術，可……可……以飛……飛……飛……天遁地、斬……斬……斬……淵覆海、碎……碎……碎……斗離星，如……如神之力，讓……讓人向……向……往無比。這……這……些，你……你……你……能做到嗎？你……你……你能做……做……到這些，我……我……我就……就……認你做師父！」

那道士聞言后，立刻仰天大笑：「哈哈哈……並非無極仙宮的飛劍術才是最厲害的！」道士頓了頓，其眼中亮起了一道深邃而又濃郁的藍光，他接着道：「既如此！貧道就讓你們開開眼！」

言罷，三角鬍鬚的道士嘴角一勾，立刻踏地而起，頓時，一股氣浪自其腳下一涌而出，帶起的飛灰揚塵到處瀰漫，直吹得我與弟弟睜不開眼。待氣浪稍緩，我與弟弟轉目一看，只見他已飛入半空，手指正在飛快掐動，指尖上泛起了晶瑩的天藍色光芒，眨眼之間，一個爍亮無比的天藍色八卦圖案在他背後一閃而出。藍光亮起后，其手中印法也在瞬間完成，緊接着，他雙掌向上齊齊拍出，整個天空中頓時藍光大作，無數把由靈氣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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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成的藍色劍氣如舞動的蜻蜓般瞬間遍佈了整個天空，隨着他手勢一變，萬千劍氣如絢麗的光束一般朝着他疾馳而去，最後在他的頭頂上化成了一把如海水般湛藍的滔天巨劍連接在天地之間，最後那道士曲指一彈，湛藍的滔天巨劍瞬間化為了星星點點的光芒，飄散在天地之間。正當我與弟弟看得目不暇接之時，那道士又瞬間化作一道藍光，落在了我們跟前。

道士落下后頗為自得地笑道：「如何？」

我兄弟二人見得那道士神通廣大，心中極為震撼。

弟弟一直都很聰明，他頓了頓，又繼續言道：「師……師……師……父在上，弟……弟……弟子龐大仙給您……您……磕頭。」言罷，便行起了三拜九叩之拜師禮。

待禮罷，那道士嘴角一勾，立刻笑着道：「好徒弟，快起來吧！為師便在山中呆些時日，一來可以教導你開始修行，二來便是等你塵緣了卻之後，可以安心的隨我上山。」

弟弟聞言后，繼續跪在地上，埋首大聲道，只是他這次說話時並不結巴：「稟告師父！我們兄弟同生共死，若是我大哥有什麼不測，弟子絕不獨活！師父既有通天徹地之能，綿延長生之術！」言道此處，淚水自弟弟眼角急流而出，他一邊啜泣，一邊用斬金截鐵的語氣大聲道：「從今往後！弟子龐大仙！願為師父當牛做馬！只求……求……求師父救救我大哥！」

道士聞言后，頓時眉頭一皺，待怔過片刻后，便向弟弟說道：「大仙，你先起來再說！」

弟弟一邊哭，一邊不斷向道士叩起頭來，並用更咽的聲音繼續道：「求師父救救我大哥！求師父救救我大哥！求師父……」弟弟每叩一次頭，便說一次，道士見此情形，猶豫不決，遂不停地在原地渡起步來。

我見此一幕，頓覺鼻子一酸，淚水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起轉來，我睜著模糊幾乎快不能視物的雙眼望着弟弟朦朧的身影，用更咽的聲音向弟弟道：「大仙，我命不久矣！你師父也沒辦法，你不用這樣！」

但我又怎會料到，我一開口，弟弟磕頭就越用力，淚水自眼眶中流出后，我的視線也清晰了起來，只見弟弟的腦門已變得鮮血淋漓，血液中夾雜着諸多的沙子。我見到弟弟如此，頓感錐心之痛，但又不知該如何是好，心中茫然的我隨即癱坐在地。

常言道，光陰似箭，日月如梭，此刻的時間彷彿漫長了起來，每一息都是那麼漫長，就連淚水在我面上滾動的速度都顯得那麼慢。

我不知是過了多久，興許是一小會，又或許是一個時辰。道士終於開口答應了弟弟，他說一定會想辦法治好我的。

後來，那藍袍道士，也就是我們的師父、長風真人，不惜代價地到處為我尋找藥材，終於在經歷了千辛萬苦的數年過後，完全治好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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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龐大海心中暗道：「大仙，當年是你守護了我，從那時起，我便立下誓言，以後一定要做好大哥的本分！保護好師父！保護好你！為此，我不惜一切代價，拚命修行，為得就是守護好你們！這也是我對自己生命的定義！」

眾人只見，此時的龐大海化作一道藍光朝着龐大仙疾馳而去，其速快至顛毫，卻無人注意到他眼角的淚水早已隨風而落。

龐大海悲情如落雨，快劍似驚鴻，在岳半緣、鐵狂瀾二人與被龐大仙的斬擊所激起的滿空墨水雙雙落地之際，他已距龐大仙不遠。龐大海目光決絕，其雙手緊握泛著濃郁藍光的五尺巨劍，並將之舉過頭頂，對着龐大仙身前的空地一劍揮出。

一道怒吼之音自此時傳出：「劍浪滔天！」

被奪魂妖王控制的龐大仙剛剛斬出一劍，「他」見龐大海朝自己攻來，正欲反擊之際，卻見這一劍是朝地面豁然斬下。在一個眨眼的錯愕后，黑煙一閃，「他」便踏地而起，向後倒射而出，其用意顯然，在不知對方虛實的情況下，被奪魂妖王控制的龐大仙打算先退一退。

當龐大海的怒吼聲響起之時，巨劍落地之間，發出了「轟隆」一道驚天巨響，藍光衝天而起，地面頓時龜裂開來，山體巨震，衝擊波一涌而出，整個昏暗的山頂於轉瞬間化為了一片天藍。這場景猶藍天之夢幻，如大海之波瀾，若轟雷之霹靂，似海嘯之浪翻。

妖王控制下的龐大仙方才騰空而起，天藍色劍氣衝擊便一涌而開，如巨大的海浪一般朝着四面八方迅速蔓延，亦無從閃避。當「他」被龐大海的劍氣洪流擊中之時，妖王頓覺胸口一悶，一大口鮮血自龐大仙口中一噴而出；其四肢如散架一般，根本使不上力來；整個身體完全不受控制，猶如在海浪中搖曳的浮萍，並朝着遠方極速飛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