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第一回

第一回、貴公子淫害馬上風現世客夢歸紅樓夢

俗語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世人只知杭州西湖,為絕世一景,卻不知蘇州也有一湖,雖不如西湖之名氣,卻在景緻上亦是別有風味,至於論歌舞昇平之所,溫柔**之鄉,更勝西湖百倍,世人稱之曰:東湖。weNxUemi。Com而我們的故事,就是在此處開始的。

「救命啊,璉二爺出事了!」一個尖利無比的女聲忽然在靜夜的東湖之上響了起來。那是一座高大華美的畫舫,各色彩巾鋪飾,顯非一般富人家可有。

隨著聲音剛落,畫舫正中倉室的一間大門「啪」的一聲巨響,打了開來,裡面的燈光在漆黑的夜中閃現出一道光華,一位面目姣好的女子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只見她釵鬢散亂,倒掩著紅綢小襖,像只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連一隻繡花小鞋掉了也不自知。

「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寧靜的畫舫之上頓時亂作一團,無數人影從畫舫之上的倉室中閃現出來,,奔走相告,趕往出事地點。其中之人多為青衣小帽的裝扮,顯然是大戶人家的僕人。不過事情總有意外,這些男性僕人小廝之中,卻夾著一個中年婦人,也跟著人流急急的往外跑。這婦人大概三十上下年紀,濃妝艷抹,體格風騷,穿著一件大紅的宮紗仙衣,雖是上了幾歲年紀,猶是風韻猶存。此人正是此間畫舫的正牌主人,也是領班的老鴇,名喚「花大姐」的,久做歌舞歡場的營生,只因近幾年年紀大了,才買了條船,又請專人訓出幾個當紅的姑娘,便退居幕後,作起媽媽來。

花大姐的生意本來就甚好,今夜又來了一個大主顧,撒下了大把的銀錢,租下了她的乾女兒小鈴,才剛剛令其伺候了睡下。花大姐得了銀子,回到自家房內,又如何睡得著,正在興緻勃勃的數著賞錢的多少,不想就聽見客人房裡面就作起反來。

花大姐本來就沒有就寢,聽到喊聲便急忙趕了出來,無奈其到底是個女人,體弱身輕,甲板之上還有著許多的男人,又多是年輕不穩重的輕佻人,看見她一個女人,四周又亂,更取那法不責眾之理,便東挨一下鼓鼓的胸脯,西摸一下翹翹的**,把個花大姐臊得滿臉通紅,像塗了一層厚厚的胭脂,胡亂的叫罵道:「哪個不要臉的兔崽子,連你親娘的便宜都沾!」眾小廝還是嘻嘻的笑,並不理會於她。

正鬧至不可開交之際,忽聽後面有人喊道:「混帳東西,你們要作反么?!」

只這一聲就嚇得臨近的小廝們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忙低首垂手,向兩旁邊站了,留出中間一條過道出來,一個中年男子大步走了過來。

花大姐好不容易掙脫了糾纏,正要發作,忽然一眼瞥見過來的男人,愣了一下,便馬上換了一張笑臉,巴巴的趕了上去,笑道:「原來是來旺來大總管,您怎麼金身大駕,親自出來了?有事也該喚了奴去房裡吩咐。」說著沖著來人拋了個媚眼。

來人名喚來旺,是包下此船金主的管事,所以花大姐才稱其為來大管家。這來旺本是個好色之徒,平時也和花大姐有著一腿,只是此時好夢被吵醒,一腔的起床氣,見誰都不順眼,聽得花大姐的話語之間大有曖昧,也並未像往常般順勢開個玩笑,只是冷笑兩聲,道:「少說這些沒用的話!深更半夜,都要吵到天上去了,我既不是聾子,又非是瘸子,怎的不來?」花大姐聽見這個生氣,心知來旺正在氣頭,不好自討苦吃,便斂了音容笑貌,只是低頭不語。

來旺見此,又看了一眼當地站著的眾小廝,還欲訓斥兩句,忽聞前面「嘩」的一聲,如同山呼海嘯一般,一股極大的聲浪在畫舫四周來回震響,隱隱約約聽去,眾聲不一。「了不得啦!」「璉二爺歸位了!」「都是這賤女人害得,打死她,打死她!」

來旺對別的話倒也罷了,只是對「璉二爺」三字卻敏感異常,只聽得心中「咯噔」一聲,也顧不得理會旁的,疾步向著前面趕去,那正是最中央的一間大倉室。

此時倉室前面已是聚集了一伙人,來旺兩手一分,開出一條道路來,才趕至倉室的前面來。到得近前一看,只見倉室屋門大開,一位女子蓬頭癱坐於門前,因頭髮擋住,也看不清面容,只是身體瑟瑟發抖,好似篩糠一般。來旺並不理她,大步闖進屋內,一眼便看到一個渾身**的年輕男子,渾身栗抖,眼仁翻白,本來英俊的臉龐此時也扭曲得不成模樣,口角之處更有白沫漸漸溢出。

來旺見得此景,只感到眼前一黑,身子晃了兩晃,好懸沒有摔倒。他雖是奴僕之身,也是活了五十來歲,早年間隨著主子走南闖北,世事上哪有不知道的,一見青年男子此時的模樣,便知大事不好,自家少爺定是害了床第之間的病了,這些癥候可都是險症啊,要人命的。「這可怎般是好?」饒是來旺資歷極老,也是喪失了主意,心中更是驚慌無比,他猛的竄上前去,一把扶住青年的身子,叫道:「璉二爺,您醒醒啊,我是旺兒啊!」那個名喚璉二爺的年輕公子不但不應答,反倒抖得更加厲害了,而且氣喘如牛,嘴邊的白沫之中更是隱隱間帶了些許紅絲。來旺見此,心中更是失措,環顧四周,見得一條錦被在旁,忙替璉二爺蓋了,護住他的周身,又轉回頭沖著門前探頭縮腦的幾個小廝喊道:「你們在看什麼,還不去請大夫?」幾個小廝見來旺滿臉的急怒之色,主子也是直挺挺的躺著,生死不知,已知事態嚴重,哪敢怠慢,一個個如同踩了尾巴的貓兒一般,四散疾奔而去,張羅著找尋大夫。只是他們卻是忘了,現在正是半夜三更,畫舫又停在東湖正中,要想靠岸已是不易,又談何找大夫?只急得幾個小廝頓足捶胸,毫無辦法可言,還好其中一個老成的僕人提議道:「咱們這樣滿處瞎撞,又濟得什麼事,還不如找一找船家舵手,商量著將船儘快靠岸,才好找大夫的。」眾小廝一聽此言在理,便忙忙的去找船家掌舵。船家本已睡下,聽見外面吵嚷,連忙起身查看,正好碰見幾個來找他的小廝,也來不及說得甚話,只是連推帶搡的擁著他,開船去了。

來旺在船室之中急得來回踱步,璉二爺身披錦被,平平躺著,身子顫抖得越發激烈。來旺眼見如此,心中更是焦躁不安,只是暗暗叫苦道:「平白無故,怎麼叫我攤上了這等禍事,要是璉二爺沒了,老爺、太太和二奶奶非把我挫骨揚灰不可。」一時想到家中二***狠辣手段,身上更是連打了幾個冷戰,心驚不已。

正在來旺心如油烹之際,一個油頭粉臉的小廝忽然慢慢湊至他的近前,此人乃是來旺的親生兒子,名喚來興,也是個頗有地位的下人。只聽他低聲稟道:「父親,外面那個女人應當如何處置,還請您示下。」「怎麼處置?」來旺咬著牙反問道,心說我倒霉就倒在你身上了,瞪著門前癱坐的小玲,一字一頓道:「倒忘了她!」接著厲聲喝道:「將這該殺的賤人丟到湖裡去!」

旁邊的來興只聽得大吃一驚。那小玲本是在門前呆坐,一聽這話可是徹底的醒了過來,也顧不得旁的了,連滾帶爬的到了來旺近前,一把抓住其袍角號啕大哭,嘶聲道:「來爺饒命!璉二爺的病,可不關奴家的事啊!」來旺一聽更是火大,使勁拽了拽袍角,不想小玲攥得甚緊,竟然掙不開她,便一腳踢去,正中小玲的胸部,只踢得小玲慘叫一聲,撒了來旺的袍角,仰面摔倒,一下人事不知。來旺只覺得還不解恨,又上來踹了幾下,口中怒道:「沒你的事?你這賤人倒撇得乾淨!好好的人自己會病么?」一時打累了,停了手,呼呼帶喘,又沖著門前高聲喝道:「你們是聾了不成,還不將這賤人扔下湖去!」其時門前的幾個小廝已是受了來旺之命,去尋大夫,還剩下幾個小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是面露難色,不敢動彈,他們作為大戶人家的僕人,平時確是跋扈慣了,可也只限於打罵砸搶騙,小打小鬧而已,要說傷害人命,借他們一個膽子也是不敢的。

來旺見幾個小廝畏畏縮縮不敢上前,心中更是火大,指著他們罵道:「好小子們,平時你們人五人六的,倒像個人物,關鍵時刻怎麼都縮卵子了!我要你們何用!」來旺越罵越是火大,就要親自去揪小玲,口中道:「不用你們,我自己將她扔下船去!」剛要動手之際,早有旁邊一人一把攔住,急聲道:「父親且慢!兒有些話講!」來旺回頭看去,正是自己的兒子——來興。原來來興一直待在一旁,來旺腳踢小玲之時,他也只是在一邊冷眼旁觀,並未阻止,只盼著父親出了這口氣,就不會再提要人命的事了,不想來旺還是不依不饒,這才出言阻止。

來旺雖是怒火攻心,到底還存了一絲理智,又見是自己的親兒子阻止自己,必定是有話要說,於是勉強壓了壓心中的火氣,停止了動作,喝道:「有話就說!」來興頓了一頓,看他父親的面色少霽,才道:「父親且息怒,為了這等賣身的賤婢,您可犯不上自家吃上人命官司,打她一頓,再令人送了官,也就是了!況且璉二爺此時身上不好,請大夫醫治,張羅諸事,都要指望父親,為這個女人耽誤工夫,又如何使得。」來旺聞聽此言,怒喝一聲:「這賤人這般可惡,如何饒得!」不過聽來興所言有理,心中怒氣稍平,又指著小玲,吩咐堂下站立的眾小廝道:「現在璉二爺身子有恙,我也顧不上理會旁事,你們先把她綁了,關在儲藏室里,待我有了空,再發落她!」「是!」眾小廝這下答應得極為痛快,有人取來了繩索,眾人七手八腳,將昏倒在地的小玲捆了個結結實實,如同抓小雞一般,將小玲押了下去。

不提來旺在此如何處置小玲,單說那幾個被來旺所差找尋大夫的幾個小廝,一窩蜂般同船家擠在小小的駛船艙內,一個勁的催促船家快快開船,又見得船隻久久不得靠岸,心中直如火燒一般,只知大叫大嚷。偏偏那船家也是個急性的人,受了這半天鼓噪,實是不勝其煩,喝道:「適才已然講清,這速度已是最快的了,若是幾位爺還不滿意,不如我讓開了這位置,你們自己來如何?」眾人一聽大怒,其中一個最為暴烈的小廝衝上前來,一把抓住船家胸口的衣襟,大罵道:「開你媽的臊!現在就讓小子你知道知道爺的厲害!」說著舉拳要打,卻被一個年紀大些的小廝一把拉住,沖他喝道:「正事沒辦,你就打架鬧事起來,回來我告訴來總管,看他老人家罰不罰你!」將這小廝說得沒了聲息,鬆開了手,退到了一邊,不過眼中猶有怒色。那人也不理他,只是轉頭沖著船家和聲道:「船家不必理會那個混人,只是船還需開得快些,畢竟耽誤了璉二爺,咱們這些人可都有干係啊!」船家本來人被抓住了衣襟,又一頓好罵,肚中也是攢了一腔的火,正要發泄,聽了那個年紀大些的小廝之言,才得以作罷,只管悶聲開船,眾小廝此時也不好再說些什麼的,也是不語,一時倉室之中安靜下來,又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眾人只聽得「綁」的一聲輕響,船身微微一晃,已然靠岸。

船家走出倉去,搭好船板,眾小廝如一窩蜂般,從船上涌至岸上,這岸邊本就是蘇州地界,旁邊大街之上,醫館亦是林立,只是因為時間太晚,都關了門。眾小廝哪顧得了這些,也來不及細細分辨,將大小醫館的大門拍得震天響,而一旦對方開門,也不管是老是少,便一個勁的拉了走。大夫們見了這些,還以為是官軍抓人,唬得抖衣而顫,後來才知道是治病,穩了穩神,又要擺出一股醫者的架子來,早被眾小廝拉著走了。其間騷擾四鄰之事,也不必一一細述。

只說眾小廝,拉著十幾個大夫,如飛一般,上了岸邊停靠的畫舫之上,璉二爺的房門前面。來旺正與來興在裡面無計可施,見到幾個出去的小廝已是請了大夫回來,都是大喜過望,兩人連忙閃到房間一邊,留出空來,方便眾大夫診治。諸位大夫見得床上躺著一人,面色青黃,不住栗抖,已知是病人了,不敢怠慢,連忙上前診治,待得每人都診了一回,卻一個個搖起頭來。來旺本來滿懷希望,看得此景一顆心也是一點一點向下沉去,不過還是抱了萬一的希望問道:「諸位先生,我家二爺這病,可還好么?」眾大夫聽得面面相窺,過了老半響,才有一個七八十歲的老翁顫巍巍的走了出來,此老乃是蘇州當地的一位名醫,資歷極老,姓沙,名甘溪,在當地開了一家「寒川堂」的醫館,遠近聞名。只見他咳嗽一聲,瓮聲瓮氣的開口道:「這位管事,據老夫行醫多載的經驗來看,令公子必是淤氣堵塞,心火大盛,一時閉了關竅,又沖了水氣……」還未待說完,早急壞了旁邊的來興,插言道:「老先生,這會兒實在沒工夫聽背葯書,您還是直說能不能治吧!」一句話說得沙甘溪既愧且怒,臉色也不那麼好看了。只氣得來旺沖著來興大聲罵道:「不懂規矩的東西,還不退了下去!」又轉首沖著沙甘溪道:「老先生千萬莫要在意,犬子無禮,我下去自然會管教於他,不過我家少爺這事,您看……」沙甘溪連忙擺了擺手,道:「管事的話,卻是嚴重了!不過令公子的病么……」他在說話間又有些吞吞吐吐,滿臉的難色。來旺眼見如此,心中不祥的預感更是強烈,咬牙道:「老先生但說無妨!」沙甘溪見得如此,知道推脫不得,只好道:「公子這是於房事不諧,又飲酒過量,害了『馬上風』之症,恐怕……是不濟事了!」

「什麼?!」沙甘溪並不大的聲音好象一道大雷,一下將來旺劈落在地上。一邊的來興本是被他老子訓得不敢答言的,聽了這話,心中一急,也顧不得別的了,搶上前來問道:「真沒有辦法了么?諸位都是杏林聖手,總該有妙法解救才是。若是治好了二爺,就是金山銀山,我們也出得起!」眾大夫聞言只是搖頭不語,沙甘溪撫須言道:「醫者父母心,又豈為銀錢哉?若是有一線之機,我等也不會見死不救,只是令公子這癥候,實在是藥石無靈啊!」來興聞言更是著急,還待再說,已被地上的來旺止住道:「興兒,不必再說,送諸位先生出去吧!」只見來旺站起身來,撣了撣衣上的塵土,神色平穩,似與往常無異,只是仔細看去,雙眼間卻是染了一層灰色,毫無一點生氣。來興看得心中一酸,他何時見過父親這等模樣,此時腹中就是有千言萬語,也是說不出來了,只好伸手相引,將諸位大夫送下船去。

眾大夫都是搖頭嘆息不已,以沙甘溪為首,緩緩踱步出去,只有一人卻是不然。他在剛才就隱於眾人之後,沙甘溪發言之際,他也沒有機會插言,這時見到眾人都是無法可想,心中卻是動了心思:「我平日間就不為他們看好,資歷又短,在這裡不知何時才能出頭。看這家似是豪富之家,我若是治好了他家的人,又豈會短掙了銀錢,還揚我之名,何樂而不為?況論及醫術,我又何嘗弱於旁人,也罷!」這人咬了咬牙,暗暗下定決心,待眾人走時,他只是在最後,遲遲不動。旁邊的來興看得奇怪,不由得出聲問到:「先生可是有事?」那人聽見問他,連忙轉過身來,沖著身邊的來興和稍遠的來旺一拱手,道:「學生知道一法,或可救得令公子性命。」「當真?!」不但是來興,就是已然絕望的來旺聞言也是大驚。來旺再也顧不得其他,一把搶至那人近前,雙膝跪倒,悲呼道:「神醫若真能救得我家公子性命,便是積了無上功德,我來旺千世萬世,也不敢或忘!」旁邊的來興也跟著跪下,「咚咚」的磕了兩個響頭,道:「還請神醫慈悲,救一救二爺,要什麼名貴藥材,儘管吩咐,我們無有不照辦的。」兩父子這一番動作,可嚇得那人不輕,連忙雙手相攙,口中道:「賢父子這是干甚,折殺學生了,折殺學生了!」心中卻也不免得意,暗道:「你們就算富貴又是怎樣,病得性命垂危時也不得不討好於我這個大夫,求我治病!」不過他嘴上可不敢說出來,也知道父子兩個這般客氣是因為他放言能夠治好病人,若是他食言,恐怕跪在地上的父子倆就會第一個上前撕了他。

來旺這才站起身來,仔細看了看那人,這一看卻是一愣,只見那人平頂身材,七尺不足,一身青皂布衣,頭戴文士帽,兩抹濃須長在唇上,面相普通,約莫三十來歲,肩上還掛了一個硬木的藥箱,顯是治病之用。來旺直看得眉頭微皺,他雖不懂醫術,卻是久見宮中的太醫為自家府里的老爺、太太治病開方,哪個著了名的大夫不是七老八十,德高望重之輩,而眼前這人委實太過年輕,年輕得讓人心中沒底起來。

那人倒也乖覺,見得來旺遲疑之色,心知是嫌自己年輕,信不過自己,不由得臉色一紅,心中惴惴不安起來。來旺老於世故,一見那人的形狀便知其心中所想,心中暗道:「我在這裡懷疑也是無用,不如就讓他治,權當死馬當活馬醫,治好了重重謝他,治不好就說二爺的死是他治的,正好令我脫離干係。」想到此處,遂勉力壓下心中疑惑,笑道:「先生不必多想,我並非是信不過先生,只是看先生如此年輕便有這等作為,心中實是驚嘆不已,先生既然已有把握,就請儘力醫治我家二爺,治得治不得,自有天意,就不與先生相干了。」

那人聞得此言,心中才安穩了些,又偷眼看過床上的病人,知道已是耽擱不得,遂不多言,走至璉二爺的床前,先將自己肩上掛著的藥箱取了下來,放於旁邊案上打開,取出了一套針來,又出言道:「快快打一盆熱水來!」言語間竟十分嚴肅,還未待來旺答言,一旁的來興十分機敏,先喊了一句:「我去!」便忙忙的去了,過不多時,果然端了一盆熱水前來,那人一見,忙吩咐道:「放於床前腳踏之上即可!」來興便聽其言將水盆放於腳踏正中。

那人也不再多言,先是彎腰凈了凈手,又將璉二爺的身子朝著外面搬了過來,將其雙手從被中取出,雙雙置於熱水之內,一旁的來興見了,連忙上前搭手,將璉二爺的身子扶住。趁著此刻間隙,那人又從藥箱之中取出一盞小燈,一小罐藥酒,先將藥酒的塞子打開,倒了些許於燈上,浸濕了燈芯,又從懷中取出火石,將燈芯點著,一時之間,一道藍色的火焰從燈上升騰而起,滿屋都飄散著濃濃的酒香。那人又將細針從針套之中一一取出,放在火焰之上來回灼燒。

來旺與來興都看得真切,滿腹疑惑,不知他要幹些什麼,又見其面色嚴肅,不敢相問,只好忍著。過不多時,那人看到針尖燒得發紅,方點了點頭,將針移開,又將璉二爺浸在水中的雙手取了出來,一手執針,一手扶住璉二爺的左手,運指如飛,將五根細針扎在其指尖之處,至於右手五指,也是如此施為,只見璉二爺的雙手十指都插滿了細針,細針的針尾冒出了點點紅珠來,那人一見如此,忙將二爺雙手架於盆端,十根針斜而向下。不一時,那紅珠順著細針,連綿不斷地滴入盆內,染紅了一盆清水,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也隨之傳了出來。說也奇怪,隨著鮮血滴入盆內,本是抖得體如篩糠的璉二爺竟是慢慢的平靜下來,呼吸也不再急促,平穩了許多。

來旺和來興都屏息凝神的看著,見到璉二爺的氣色好了許多,都是心中一喜。來興再也按耐不住,出聲問道:「先生,我家二爺怎麼樣了?」來旺雖未說話,眼中也是帶了探尋之色,盯著那人。那人眼見病人形狀與自己所記對景,也是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用袖子拭了拭額間的汗珠,又聽見來興問話,不由得轉頭笑道:「幸不辱命,學生已為公子行了那放血之法,貴公子的命,算是保住了!」來旺、來興聞言,更是大喜。來旺趕忙上前,仔細看了看璉二爺的面色,果然好了許多,又探了探其鼻息,也是綿長平緩,果然好了。

那人眼見如此,也不阻止,只是見得細針間的血珠已然止住,便將細針一一拔下,擦拭乾凈,置於針套,又將小燈熄了,一一擺入藥箱,歸置完好。不過神色間也不可抑制的顯出得意之色。

來旺查看完畢,又與來興二人將璉二爺的身子小心的搬弄回去,令其重新平躺,又將錦被蓋好。來旺這才回身來拜那人,他這一喜可是非同小可,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一口一個「神醫」「恩公」的叫著,又一疊聲的催促來興去取銀兩,「必要重重謝過神醫才是!」來興也答應一聲,喜不自禁的去取銀兩。

那人趕忙搖手道:「醫者本分而已,何敢談謝字!」來旺卻是不依,說了半響,兩人入座,來旺又令人取來好茶,擺於案上,這才出言問道:「適才情況太急,我卻是失禮,還沒請問先生姓甚名誰,祖居何地。」那人也抱拳笑道:「豈敢豈敢!學生祖籍就在蘇州本地,姓遲,名林,草字義宛,在此處開了一家小小的醫館,名喚『梅溪堂』的便是。」來旺聽聞暗暗念道:「遲林,遲義宛!」又拍手笑道:「果然好名,先生不但名字起得好,醫術更是高超,實在令人佩服!」兩人一邊吃茶,一般談天,越說越是投機,正好來興取來銀兩,白花花的銀子,碼得整整齊齊,足有五百兩之巨,用一個大托盤托著。來旺從來興手中取來托盤,往遲林懷中一推,笑道:「一點心意,遲先生切莫嫌少。」遲林雙手緊緊抓住托盤,卻又遞過來,一副慌張之色,道:「這如何使得!」如此推脫再三,來旺執意不許,這才受了。

正在兩人推搡之間,只聽璉二爺床上「吱呀」一聲響,一個虛弱之極的男聲道:「這是怎麼回事,我在哪裡?」

「璉二爺醒了?!」這一下可真是喜從天降,來旺、來興二人也顧不得再招呼遲林,一起搶到璉二爺的床前,對著床上的青年大聲問道:「二爺,您沒事了?」

青年被兩人的聲音嚇了一跳,隨即反映了過來,心道:「他們為什麼叫我璉二爺?」越想越是不對,自己不但周身無力,而且環顧四周,竟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堪稱華美的床鋪之上,還蓋著厚厚的錦被。青年的臉色有些發白,顫顫巍巍的言道:「快……快給我取鏡子來!」一旁的來興十分不解,不過還是取來一面女人梳妝用的菱花小鏡,沖著青年的臉一照。青年不看還可,一看是大驚失色,喝了聲:「這是誰?」便雙眼一黑,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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璉動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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