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許致大跨步從屋裏走出來,就見妻子身影消失在了拐角處。他站在屋檐下,長身玉立,目光盯着門的方向看,久久未收回來。三柳呆在自己屋裏,藏在窗戶後面,偷偷看着外面的表哥,見表哥似有留戀之意,她心生妒忌。

瞧見旁邊桌上放着針線,她拿起細長的綉針來,狠狠在中指指腹上戳了下。頓時,血珠冒了出來。

「啊!」三柳疼得大喊一聲。

「怎麼了?」許致被叫喊聲嚇到了,再顧不得別的,只大步往三柳屋裏去。

「表哥,我手流血了。」三柳可憐兮兮的,將破了指頭的手伸出去,眼裏流了淚,「我真是太笨了,除了認識幾個字外,就什麼都不會。連幫你綉個荷包都能傷着手,我一點用都沒有。」

想到剛剛妻子暗示的話,許致抬眸看向三柳。他並不贊同妻子說的,也不覺得三柳是個有心計的人。她這麼做,完全是因為他,她在用她的方法來對他好。

他們是姨表兄妹,論起親疏來,許致覺得,他和三柳自然是比跟妻子要親的。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跟着姨父識文斷字。十四五年的感情了,怎麼會是齊甜珠比得了的。若不是爹爹生前逼着他娶齊氏,現在,他多半是娶了表妹。

「三柳,以後別再做這些。」許致微皺眉,語氣溫柔,同時也扯了布條來替三柳包紮手,低垂著腦袋,動作緩而柔,「你是姨父姨母的掌上明珠,縱然現在姨父不在了,你也是千金小姐。縫縫補補這些,不是你該乾的活。」

三柳聽着這些,心裏感動又高興,面上卻不顯,只繼續扮成柔弱小白花的樣子。她現在一無所有,爹爹死後,大伯霸佔家裏房契地契,她跟母親被迫無奈,只能投靠大姨母家。她沒了父親,沒了倚仗,說不到好人家了。

表哥從小念書就好,爹爹在世的時候說,他將來一定能走仕途當官。窮人她不想嫁,可與其嫁給別人做妾,倒不如跟着表哥。

其實,她不想做妾的,她想被明媒正娶進許家。只可惜,他們再郎情妾意,中間還擋着個齊甜珠。

大姨母跟母親的話,她偷聽到了。齊氏跟表哥的親事,是大姨父安排的,表哥素來是大孝子,父命他不敢違抗,何況還是大姨父臨死前下的命。

她已經十五歲了,到了說嫁的年紀。大姨母要給她說門親事,她不肯,跪着哭求要留下來,哪怕為奴為婢。大姨母到底不忍心,也就隨了她去。她心裏明白,只要齊氏不在了,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做表哥妻子。

所以那天,路過河邊的時候,她故意推了她。

「我不是什麼大小姐了,以後呆在表哥身邊伺候表哥,總該要學會這些。服侍你跟嫂子,是我應該做的。」三柳笑,又晃了晃自己手,「沒事了,我給你鋪紙磨墨。你好好看書,一會兒我再去給你燒飯。」

許致望着三柳,欲言又止。

他明白三柳的意思,但委屈三柳做妾,他辦不到。齊氏無錯,這個節骨眼上和離,於他前程來說,百害而無一利。

……

知府大人一家住的地方,跟甜珠現在住的地方,離得有些遠。甜珠跟吳媽媽約好了時間,眼看快到時辰了,她怕遲到誤事,便狠心花點錢坐了馬車去。

馬車停在耳門門口,甜珠才下馬車來,就見吳媽媽等在那兒了。匆匆付了車錢,甜珠忙走過去說:「媽媽,叫您久等了。」

「你來得正好,走吧,先跟我去拜見夫人和小姐。」吳媽媽領着甜珠從耳門進去,還不忘時刻叮囑著,「甜珠,你要記好了,大戶人家規矩多,你只管埋頭做事就行,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咱們老爺可不是一般人,他可是京城徐國公府的二老爺,外派來燕州做知府大人的。高門大戶,最是喜歡講規矩的,你定要記住了。」

「是,媽媽。」

甜珠前世雖然活了二十多歲,但除了楚王外,她基本上沒有跟什麼權貴打過交道。許致雖為官,偶也去同僚家參加一些宴會吃些酒席,但從來不帶她。那個時候,許家早坐吃山空沒什麼錢了,她不但要照顧年邁的婆婆,還得四處討活做,賺點錢。

基本上,睜眼就開始忙,直到深夜婆婆睡了,她才能有點空。但還不能休息,她得繼續熬著,做些針線活。前世活了二十多年,其實沒享過什麼福。天生的勞碌命,在家做姑娘時幫着幹活賺錢,嫁去許家后,別人都羨慕她是去做少奶奶的,其實,她就是去當牛做馬伺候那對母子的。

要說她唯一感受到過的溫暖,怕就是在楚王別院呆的那段日子……

楚王……甜珠攥了攥手,心又寒了些。

……

府里很大,甜珠跟着吳媽媽走了好久,才進內院。

吳媽媽跟她站在外面等著,守門的婆子進去通報。沒一會兒,那婆子便回來說:「夫人說,讓你們進去。」

「多謝。」吳媽媽與那婆子道了聲謝,側頭看向甜珠,「走吧,記住我方才與你說的話。」

燕北的冬天很冷,進了內院后,甜珠又被攔在了外面。甜珠等了差不多一柱□□夫,才被傳喚進去。外面很冷,屋裏卻很暖和,一冷一熱的,甜珠只覺得臉辣得疼。偏她還記着吳媽媽說的話,進去后,便一動不敢動。

「你便是新來的綉娘?」徐二夫人坐在榻邊,一身水紅色的褙子明艷動人,四十左右的年紀,保養得十分好,尤似二十多般,聲音也是輕輕軟軟,「抬起頭來,讓我瞧瞧。」

聞聲,甜珠才緩緩抬起頭來。到底多活了些歲數,也歷過不少事,不是真正十六歲的少婦,沒有矯揉造作。

甜珠臉鮮少抹胭脂,剛剛又挨了凍,此刻顏色倒是打了折扣。

望了她會兒,徐二夫人道:「看起來挺小的,已經嫁人了?家是哪兒的,怎麼會想起來進府做綉娘?」

甜珠老老實實答了該答的,不該說的,她沒說。聽后,徐二夫人又點點頭。

「我看還可以,吳媽媽,你帶她下去安置吧。至於月錢,等明天她綉了花樣來我瞧瞧,嫣姐兒若是喜歡,便可留下,且不會虧待。姐兒要是不喜,那也只能再勞煩媽媽你帶走了。」

「是,夫人。」吳媽媽很高興,道了謝,忙領着甜珠出去了。

等甜珠被帶走後,徐嫣才從裏屋走出來。朝門口望了眼,然後給自己母親請安。

「新來的綉娘,看起來挺本分的。就是不知道,綉技如何。」徐二夫人十分寵愛這個小女兒,見了人就拉着坐在身邊去,「一轉眼,好好都這麼大了,十六了……時間過得可真是快。」

好好是徐嫣乳名,她剛出生的時候身子不好,吃了不少葯。徐二夫人便給她取小名叫好好,希望她一輩子都能夠好好的。

徐二夫人很白,徐嫣卻沒隨到母親的白皙膚色,她是麥色皮膚。徐二夫人生得纖瘦嬌小,徐嫣個頭隨父親,很高。

「娘,我不想嫁去英毅伯府。」親事是兩年前定下來的,當時徐嫣才十四,兩家就商量說再等幾年。本來依著徐二夫人的意思,女兒至少得養到十八再嫁人,只可惜,前幾天京城英毅伯陳家託人捎了話來,說是他家老夫人要不行了,想儘快完婚,怕趕在孝期,一耽誤,又好幾年。

徐二夫人縱再捨不得,也得答應。

這不,匆忙找綉娘進府來,趕製嫁妝。

「好好別胡說!這門親事,是定好了的。」徐二夫人也明白女兒的心思,提醒她說,「好好,你可千萬別動那個念頭,他能娶你姐姐,就是對我們家莫大的恩情了。現在雖然你姐姐去了,但是他的婚事,怕還是由太后做主。」

徐嫣說:「可小平安到底不是他親生的,他若續娶了別人,將來有了自己孩子,還能對平安好嗎?娘,我不一樣,我是平安親小姨,我若嫁過去,肯定會待平安好的。」

徐二夫人又何嘗不擔心外孫?那是個秘密,天大的秘密,要是被揭露,徐家輕則削爵罷官,重則可是要掉腦袋的。

不過,二王子既然願意將這燙手山芋接過去,那麼只要他肯,他是絕對有能力一直保守住那個秘密的。姮姐兒走了有將近兩年了,他也一直沒有再另娶的意思,可見對姮姐兒,多少有些心。

徐二夫人也有些焦慮,便說:「他從邊城回來有些日子了吧?一會兒娘差個人去遞話,問他什麼時候有空,帶着平安來府上,好好聚一聚。順便,娘也探一探,看他有沒有中意的女子。」

「謝謝娘!」徐嫣雙頰緋紅,有些不好意思,轉身進屋去了。

……

徐府的人去遞話的時候,沈浥恰好才從自己父王那裏回來。聽下人報了情況,他這才想起來,回來有些日子,也該帶着平安去徐家看看了。

沈浥吩咐道:「你去跟徐府的人說,明天過去。」

「是。」

沈浥本來欲去前院繼續鑽研戰事的,但想了想,最終還是回了後院。自從徐氏離開后,他的院子沒有女主人,平安便由方姨娘帶着。方氏是徐氏的陪嫁,伺候徐氏十多年了,他答應納方氏為姨娘,並且承諾將來就算續娶了,平安也一直會由方氏撫養,徐氏這才安心閉了眼。

沈浥後院非常冷清,他平時一心撲在戰事上,大部分時間都呆在邊城。就算回來了,也是呆在前院,基本上不回後院。

他院子裏,除了方氏外,沒別人了。

沈浥踏足後院的時候,方氏正抱着平安在哄他睡覺,聽丫鬟說爺過來了,方氏又是驚喜又是緊張。連忙站起身子來,一會兒問丫鬟衣裳好不好看,一會兒又問需不需要補點胭脂,還沒等她折騰過來,又有人來傳話,讓她帶着少爺去主院。

方氏這才明白,爺不是來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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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盛世寵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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