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 3 章

秦牧野青著眼圈出現在餐桌前的時候,秦璐著實被嚇了一跳。

都怪前一天,何仙姑突髮狀況,否則,她一定能幫兒子求到些補充精氣的好方法。

秦璐給供奉在門廳里的財神上了香,供了新鮮瓜果,轉頭看著無精打採的秦牧野,心就揪痛起來。

「小野,最近是不是學習太累?」

秦牧野喝了口牛奶連忙擺手,「高三了,大家都一樣。」

男孩唇邊的絨毛沾染一圈鮮白奶漬毫不自知,矗立在窗帘旁邊的倉羿望著那半杯晃晃悠悠的牛奶輕輕動了動喉嚨。

倉羿隱約感到透明杯子里盛放的液體,和男孩前一晚的氣味相似,所以格外好奇。

於是,等秦牧野準備再次舉起杯子喝奶時,倉羿瞬間移了過去。他輕輕一吸,冷風炸起,牛奶雖未入口,精華滋味卻席捲而上,直直竄入鬼王鼻腔,鮮香滋味讓他愜意地眯起了眼。

秦牧野輕抿一口奶,放下杯子眉心微蹙。這奶怎麼回事兒,剛才還好好的,突然一點味道都沒有了,簡直比白開水還要清淡。

他咂咂嘴巴,舉著杯子看了會兒,不明所以地聳了下肩,背著書包去上學了。

秦牧野所在的陽城一中,是省重點,高三十六個班級,一半走讀一半住校。

秦璐為了讓他休息得好,在學校對面的小區,花高價租了一套兩室兩廳精裝修的房子。這些年,她做餐飲,從抄手店,到火鍋店,再到火鍋連鎖店,事業一路高歌猛進,賺了不少錢。

作為一個單親母親,秦璐把能吃的苦都吃了個遍,盡量在物質上不虧欠兒子,可心裡還是覺得對不起他。

畢竟是她當初毅然決然地非要帶他來到這個世界上,不顧他人的勸說。

秦牧野是個遺腹子,在他還是胎兒的時候,父親就因意外離開了人世。

當年秦璐一邊被迫承受戀人早逝的噩耗,一邊扛著家人朋友勸他打掉胎兒重新開始的壓力,不惜躲去陽城下面的一個小鎮里打工,也要把孩子生下來。

可即便這樣,上天並沒有垂憐於她。

在她懷孕六七個月的時候,一位來店裡收廢品的半盲老阿婆也勸她放棄肚裡的孩子。她的理由不同其他人,她說這孩子命理極差,體質極陰,將來污穢纏身、厄運不斷。

那時候,肚子里的小傢伙翻滾騰挪精神得很,儼然已經成了秦璐痛失愛人後唯一的心裡寄託。自我催眠下,她壓根沒把老阿婆的話放在心上。

直到孩子出生,瘦瘦弱弱,連啼哭都跟貓叫似的,她就不由得又想起那位阿婆所說的話。

尤其是,這孩子每到半夜十二點就開始哭,哼哼唧唧一哭就是一整晚。帶去醫院又檢查不出什麼毛病。

於是,剛出了月子秦璐就抱著襁褓走街串巷找那位阿婆。

她來鎮上這幾個月,常常見她挨個店鋪收廢品。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在鎮子邊角的一家廢品收購站,秦璐再次見到了那位阿婆。

阿婆好似早就料到她們會重逢,見了她一點都不驚訝,淡定地洗了手、換了衣服,抱著襁褓中的嬰兒湊近了,用半盲的視力細細打量。

看過之後她不放心,又用粗糙的帶著老繭的手把嬰兒的手腳骨骼仔細摸了一遍,最後連連搖頭,「這孩子與你有緣,助你事業有成,只可惜他自己的命不好。」

「哦?」秦璐愣怔著不知道如何接話。

沉默許久,阿婆再次開口,「小時體弱多病,少年時陰陽難辨,長大后一生無子啊!」

那一刻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秦璐的耳朵像是劈進了兩道無聲雷火,弄得她整個人發懵發虛。作為母親親耳聽到這樣的預言,宛如身上最在乎最脆弱的骨肉被人活生生剜掉了一塊。

她暗暗對自己說老太婆的瘋話不可當真,可看對方一臉篤定的樣子又弄得她慌了神。

最後,她垂下眼看懷裡酣睡著的白嫩嬰兒,任憑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硬是咬著牙沒掉,萬千擔憂和恐慌化作悲憤,讓她從對方懷裡搶過孩子,一路踉蹌著小跑出巷子,鞋上的搭扣開了也不願停下來扣好。

秦璐忍耐著孩子的哭鬧,整夜整夜地拍撫著幼兒用盡了所有耐心,每每想到老阿婆的預言後背就是一涼。

又過了將近一個月,城裡父母終於打聽到她的下落,又聽說她已生產,老兩口徹夜找到她贊助的地方,一家人抱頭痛哭了一場。

做父母的最是心疼自己的孩子,秦璐的父母再也不忍心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在外面受苦,既然孩子已經出生,不如全家人一起努力。

父母終於接納了這個小生命,秦璐百感交集,終於體會到父母當初固執決絕的想法背後包含著對自己的愛,打算這一次聽父母的話一起回城好好生活。

沒想到臨走的前一夜,那個半盲的老阿婆又一次主動找到了她,絮絮叨叨說了些有的沒的,也不管秦璐愛不愛聽。

臨分別,她從懷裡取出一個紅布包。說包里的東西能保孩子一時平安,不過成年後的人生就完全要靠個人造化了。

老阿婆的話秦璐一句都不愛聽,可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理,她還是鬼使神差地從老阿婆的手裡接過了那個紅布包帶回了家。

回到城裡,父母幫她一起看孩子,家裡人氣旺了,一天天地過去,小傢伙竟然也變得乖順了許多,至少不再半夜哭鬧。

只是這孩子身體依然虛弱,常常半夜發燒、咳嗽感冒,弄得一家人都成了半個兒科醫生。

漸漸地,秦璐就把老阿婆給的那個紅布包給忘了。她隨性地把它收在床頭櫃里,並未想過要給秦牧野戴那裡面的東西。

直到秦牧野三歲生日那天,一家人圍著蛋糕吹滅蠟燭,秦璐握著秦牧野白嫩可愛的小手切了蛋糕……

家裡只有四口人,早早就準備好了四個盛放蛋糕的餐盤。

可秦牧野卻執拗地握著餐刀不放,嘟著倔強的小嘴巴,非要讓秦璐再取幾個餐盤過來。

「小野,家裡只有外公、外婆、媽媽還有小野呀,我們要分幾塊蛋糕?」秦璐引導秦牧野數數,平日她也會借著日常生活中的小事教孩子學數數。

小男孩伸出稚嫩的手指,隔空點著,邊點邊數,「1、2、3、4、5、6……」

秦璐茫然地順著秦牧野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空空蕩蕩卻不自覺有種陰惻惻的感覺,好像孩子手指點過的地方確實站著一個人,正歪口斜眼地看著一桌子菜。

最終,蛋糕被分成了十多塊,一家人面面相覷,香甜的蛋糕放進嘴裡如同嚼蠟,吃到最後神色都不大好。

晚上上床后,秦璐安慰自己,大概是小孩子想象力太豐富,把平常喜歡的人偶玩具也算了進去。可當她正要眯上眼睛,秦牧野又開了口。

他說:「媽媽,綠叔叔說他最喜歡吃蛋糕,明年生日我們買一個更大一點的蛋糕喲?」

「綠……叔叔?」秦璐圈起胳膊,捏住了秦牧野小小的手掌。

「是呀,黏黏阿姨說姥姥做的醬醋排骨很好吃。」

「黏黏阿姨?」秦璐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從那天起,隨著秦牧野的語言表達能力越來越好,秦璐總是能從他的口中聽到一些怪異的描述。

沙發空蕩蕩的座位上,他非說坐著一個沒有眼睛的小女孩。廁所的馬桶總被嘴唇紅艷艷的阿姨霸佔著。

秦璐帶秦牧野去了醫院,內科、外科、腦科、內分泌科、神經科,甚至心理保健科,全都看了一遍,檢查結果卻是他的孩子除了體質差一些,根本就沒有病!

於是,秦璐不由得想到了那位半盲老阿婆的預言——小時體弱多病,少年時陰陽難辨,長大后一生無子!

莫非這就是所謂的「陰陽難辨」?

難道,秦牧野平日里看到的那些樣貌詭異的「人」都是陰間來的?

秦璐不由得生出一層雞皮疙瘩,緊緊地抱著兒子,把眼睛閉得死緊。

同時,她想到了阿婆給她的那個紅布包。

到了這個時候,她已經沒有理智去分析老阿婆三年前的預言是真是假,她只希望兒子不要整天再對著她描述一些血肉模糊、引人噁心恐懼的畫面。

於是,從那一天起,秦牧野的脖子上多了一樣東西。

乳白色的一小節,比他細嫩的手指粗不了多少,質地似骨似玉,綁著紅繩的那一端布著一層由淺及深的紅色,看起來像血。

小時候的秦牧野常常會就著床頭燈的光亮,從被窩裡爬起來,仔細地摸索著媽媽掛在他脖子上的吊墜。甚至睡著了也要捏著它不鬆手。

*

大課間廣播操后,秦牧野習慣性地把從領口掉出來的掛墜塞進襯衣。熟悉他的朋友都知道,他從小就戴著這個,像是他本體的一部分,洗澡、游泳都不會取下來。

吊墜被男孩滋養了十多年,表面被磨得光亮如漆,細密的紋理中夾雜著他的氣味,掛在胸口,永遠和他的身體一個溫度。

倉羿矗立在教學樓頂層打著黑色陽傘。他總覺得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從這個男孩的身上散發出來,吸引著他要一步步靠近。

那力量不完全來自於男孩手上綁著的紅繩,或許與他脖子里的掛墜有關。

行走人間多年,倉羿見多了用掛墜辟邪擋災的人,可男孩脖子里的這一個從形狀和質地看甚是罕見,更像是傳說中的玉骨。

「白澤,來!」倉羿輕甩衣袖,黃花梨小木球咕嚕嚕地從他的衣袖滾落到地上。

白澤畢竟是上古神獸,雖然早已沒有了法力,但有倉羿的鬼王之力滋養著,精氣神一點不差,哪怕是大白天被召喚出來也毫無怨言,甚至還有一點興奮。

它甩開蹄子輕快地在樓頂避雷帶上跳躍著。

「王,何事召我呀?」白澤甩甩腦袋,眨動著水靈靈的大眼睛。

倉羿收起陽傘,身形瞬間移動到了牆角的陰影下面,背過身,聲音沉穩不容抗拒,「我想知道,掛在他脖子里的那個東西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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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開始養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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