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當晚,趙少弘獨自一人來到惠王座船停靠的碼頭。此處離他的靠岸之處相距不甚遠。接過他的拜帖之後,等候在棧橋上的老僕道,「您就是趙公子吧?不用通稟了。老爺正在艙中相候,請隨老奴來。」

這條船外表看上去十分普通,艙內卻布置的極其奢華。他知道惠王性好侈靡,平常一器一物都極盡講究,因此也不感到奇怪。正思量間,他被讓進一間寬大的艙室,惠王正坐在桌前把玩一枚古玉,小美人卻不在艙中。見他進來,惠王將古玉放回桌上匣中,起身相迎。

他急忙上前幾步,口稱王爺倒身欲拜,卻被惠王攙住。惠王笑著道,「少弘老弟不必多禮。你非我大梁屬民,用不著行此大禮。」

他本不是誠意想要行此大禮,此時便也順勢站了起來,「謝王爺。」兩人分賓主坐下,待下人上茶已畢,惠王屏退左右,探頭到他近前低聲道,「少弘老弟,你可害苦了本王。」說著苦笑不已。

「噢?恕少弘駑鈍,少弘錯在何處,還請王爺示下。」他心想,難道是小美人回來之後將一腔怨氣發泄到了惠王頭上?果真如此,那惠王當真成了個冤大頭!他險險笑了出來,面上卻是一片茫然。

惠王的回答卻出乎他意料之外,「本王料知此去蜀地山高水遠,這一路之上就沒斷了念《金剛經》,只求熄滅心頭這團慾火。」說著一指跨下,「今日,一睹少弘匣中之物,當真是五內欲焚啊!你說這是不是害了本王?」

趙少弘有些啼笑皆非。他知道是那一幅周昉的《**秘戲圖》惹下的禍事。按照大梁律法,軍旅之中不得攜帶女眷。想來惠王此行應是孤身一人。不過,如此也好,無意中給自己又創造了一個機會。他不禁又想起師父『天生貴相,當有天佑』的評語來了。

「少弘思慮不周,還望王爺恕罪。只是此地貧鄉僻壤,只能找到一些庸脂俗粉,徒然壞了王爺的口味。還是等到了成都,少弘當為王爺備一份大禮,定叫王爺興盡而歸。王爺意下如何?」

「如此本王就靜候少弘的大禮了!」惠王開懷大笑,「本王此次初至蜀地,一切還要多仗少弘老弟指點啦!」其時正當亂世,各地戰禍不斷。惟獨王建之西蜀偏安於一隅。各地多有士子佳人避禍於此,加之人物富庶,是以成都之繁華一時甲於天下。各地名士多慕蜀地之風月。由於大梁朝廷與蜀主王建交惡經年,兩家時有紛爭。以惠王的身份自然沒有機會到訪成都。惠王知道趙少弘經常出入蜀地,對成都的妓寮歌樓瞭然於胸,是以拿話套實他,等於找了個活地圖。

借著喝茶的工夫,趙少弘心內盤算道,「不知惠王此次前去成都所為何事?蜀主王建上月殯天,其幼子王衍襲位。不知是否惠王是為此事出使成都?但為何卻要隱匿行跡。抑或他也聽到了那個消息,也是沖著那件物事而來?怎生想個法兒試探於他。」

他方待開口,惠王卻已搶先說道,「少弘老弟,不是本王埋怨於你,你還是少年人的心性。你何苦要去招惹那個小妖精?」

他莫名其妙,「小妖精?哪個小妖精?」

「還有誰,真寧公主啊!」

「真寧公主?」他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你道今日臨江樓上與本王同席之人是誰?」

「她是公主?」趙少弘嚷了出來。瞧他那模樣,險險便要將王爺鼻子咬了下來。

「正是。真寧乃太祖皇帝幼女,當今聖上胞妹。唉,真寧這丫頭也是被先帝寵壞了。她生母李昭容生下她來就過世了,先帝見她可憐,她又自小聰明伶俐,甚是得先帝歡心。就是當今聖上對她也是寵得不得了。」惠王自顧自地說道。

「她是公主?」他一時還沒有回過味兒來,惠王隨後的話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他心念急轉,「她不會壞了我的大事吧?」

見他目瞪口呆,惠王又反過來安慰於他,「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此次名義上本王是護送公主入蜀,實際上我還是做得了主的,她畢竟還是個孩子嘛。你不是擔心盜匪打劫嗎?明天你就跟本王一起動身吧,看看還有哪個蟊賊敢打你的主意!」

「王爺,他們打的可是你老人家的主意,卻不是在下!」他心中好笑,同時又有些後悔。「這下可好,你們兩個主從易位,自己馬屁拍錯了地方,還當眾傷了公主的面子。你現在說的好聽,屆時公主若是不肯讓我同行,你還會為了我跟公主翻臉?更何況要藉助你們的事還遠不止這一點。哎喲,老天爺啊,晌午那會兒你跑哪兒去乘涼了?」他感覺頭有些大了。本來他以為小美人是惠王的親妹子,那麼中午的事對惠王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樁,更何況那付首飾也確是一份重禮!他心中一急,越發覺得艙中氣悶。

惠王看他沒有吭聲,卻還是愁眉苦臉的,心裡不禁有些不高興。心道,「不就這麼點小事嗎,還怕我作不了主?就算那丫頭生你的氣,你不過是跟在我的船隊後面,又不是要住在我的船上,她還能把你怎麼樣?」

兩人就這麼坐了一陣兒。惠王探首望了望窗外的夜色,站起身來,對他道,「下個月的今日便是中秋了。不要悶坐著了,隨本王出去賞賞江上的月色。」

他滿腹心事地隨著惠王出了艙,來到沐浴在月色中的甲板上。江面上微有些風,在這盛夏的夜晚,帶來一絲涼爽。由於方才在艙中急出了一身汗,此刻讓這涼風一吹,精神不由一振。他深吸了口氣,心裡頓覺舒暢了些。他發覺風中有一絲淡淡的若有若無的幽香。他抬頭迎著江風望去,借著朦朧的月光,依稀望見前面不遠處有一個孤單的欣長倩影卓立在棧橋的盡頭。如水的月色灑在她的身上,給她蒙上了一層清紗。又投映到江水中,竟彷彿和著江中的月影一齊飄蕩,彷彿凌波仙子一般。

在那一瞬間,他彷彿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變得不真實起來。他情不自禁輕聲漫吟道,「臨池影入浪,從風香拂衣。」

吟聲方落,他便覺著遠處那倩影似乎一震。他有些驚訝,「難道竟讓她聽見了?自己聲音並不大,還逆著風向,她好強的耳力!抑或是自己的錯覺?」

「真寧的閨名就叫若馨。她降生之後滿室異香,先帝就給她取了這個名兒。」惠王忽然插言道。

「若馨。」他在心裡默念,「這麼看來剛才不是自己的錯覺了。」

「當時宮中就傳言此為異象,而非吉兆。先帝卻不相信,還喜歡得什麼似的。」惠王說到這裡嘆了口氣,「唉!這小丫頭也是可憐。她打小就寡言少語,但在先帝面前卻是十分伶俐。友珪之亂后,她更是除了博王妃,跟誰都不再講話。這兩年才好了些,或許是長大了。」

博王妃他也聽說過,是蜀主王建之弟王喜之女。當年這門婚事因為牽涉重大,曾經十分轟動。加之此女傳說為蜀之國色,是以多年後仍是人們津津樂道的談資。他師父就給他講過數次。只是,乾化二年郢王朱友珪弒父篡位,博王朱友文一併遇害。他一直以為博王家人一併被殺。現在聽到惠王提及博王妃,不由問道,「博王妃尚在?」

「博王妃正在成都,真寧此次赴蜀就是為了探望博王妃。友珪之亂,博王一家只余王妃一人矣。」

「也難怪博王妃會留在西蜀。」他心想,「家人俱喪,何苦還要回到那傷心地。」

兩人正說著,便聽到環佩之聲漸近,才發現不知何時真寧公主已回到船上。經過兩人身旁時,真寧福了一福,垂首低聲道,「王兄,趙公子,夜色已深,恕真寧不能相陪,要去歇息了。」

惠王卻叫住了她,「妹子,為兄還有一件小事要與你商榷。趙公子明日打算與我們結伴同行,你看如何?」

「此事就由王兄做主吧。」說完,真寧公主轉身離去。就在真寧公主轉身的一瞬,他彷彿看到真寧的臉上有未乾的淚痕。

惠王倒是頗有些意外,沒有料到事情竟會如此順利。

而此時,趙少弘卻已完全平靜下來。不知為何,他突然感到事情會按照自己設想的方向進行的,他不再擔心真寧公主。

他抬頭望了望天空中那輪皓月,自言自語道,「日暈三更雨,月暈午時風。明日的風雨就要來臨了。」16977.16977小遊戲每天更新好玩的小遊戲,等你來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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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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