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若犯我
但我不犯人，人卻要來犯我。
起初我以為杜薇薇人還是不錯的，她戲外對人十分客氣，不管是導演、演員還是小小場工，都顯得平和又從容。我還暗暗腦補過，說不定人只是被外界傳言成白蓮花的樣子，其實就是這種溫善性子呢？
再看導演那肥頭大耳的樣子……我身為「圈中人」也不好鑒別，人家倆到底是潛規則還是真愛。
戲平平安安地拍過了幾天，這一日我正在場下背下一場的台詞，突然聽到一陣騷動，耳邊傳來幾個女人按捺著激動的議論聲：「快看！那是許少！」
我心下一「咯噔」，抬頭往那邊看了一眼，看清了許勤挺拔驕傲的身姿，又默默往角落裡挪了挪。
突然覺得我們這片場跟古代的青樓也差不了多少，都是來一個富商，就有一堆姑娘前撲后擁，生怕去晚了就被人搶走了。
不過這些人表面都是藝人，面子還是要的，還沒人敢大著膽子去許勤那邊搭話，只好一個個卯足了勁用眼神暗送秋波。
其實姑娘們啊你們根本不用矜持，許勤來片場肯定也是為了挑一個，你們簡直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別大意都上吧！
我這還沒捏著劇本犯幾聲嘀咕，突然發現周圍鴉雀無聲，剛才因為許勤而來的躁動此刻全不見了。
我覺得脊背發涼。
抬眼一看，許勤許祖宗正抱著雙臂站在我面前，趾高氣昂地看過來。
我默默地咽了一下口水，不敢看周圍人的反應，乾笑道：「許總，您怎麼有空過來，啊哈哈……哈……」
「來探班。」許勤一邊說，一邊上下打量著我：「你的傷勢挺重，這麼快就開始拍戲了？」
我點點頭：「嗯、啊，都是小傷，不礙事的，不能耽誤劇組的進度嘛，呵呵……」
許勤又驀地笑出了聲，道：「還挺敬業。」
「呵……呵呵……」我乾笑著，這話實在是沒法接了。
從認識的第一天起他就誇我老闆「周到」，後來又誇我敬業，周誰的到？敬的是哪門子業？
那是在房間里任他擺布玩弄、讓他玩痛快了！
誰知道這少爺現在是不是在諷刺我。
許勤走之後，我在片場的處境就有些艱難，因為那一陣搭話，眾人都覺得我是傍上了許勤，那些想傍卻傍不到的女人，恨不得用眼神把我活活撕了。
不過她們也僅限於目光，大概是顧及著我身後有許勤，頂多是給點冷臉和嘲諷，杜薇薇可就不一樣了，人家背後可是導演！
下午開拍的是我和杜薇薇的對手戲，一上去就NG了七八次，我起初還覺得納悶，次數多了才發現不對勁。杜薇薇根本不是表面那麼純善的人，她正扮豬吃老虎給我下套呢！
但是沒辦法，畢竟是導演的人犯了錯，眾目睽睽之下，負責控場的副導演把責任都推到我身上，一會兒說我鏡頭感不行，一會兒說走位不對，一會兒又說眼神不到位，場中其他人的眼神要麼譏誚要麼看熱鬧，總之沒有一個好鳥。
畢竟杜薇薇太會做人，除了深夜經常去導演房間討論劇本，在劇組籠絡人心也是很有一套。
而且劇組裡終究是導演說了算，至於我到底有沒有靠山，導演那裡也是門兒清。
我明知吃了悶虧，也只能受著，一遍遍道著歉，心裡大罵許勤不是東西。
「導演，要不我們先換下一場來拍吧，讓白梔找找感覺。」杜薇薇道。
我腦中頓時警鈴大作，下一場要拍什麼我也清楚，無非是女一號扇女三號的戲，原本這類戲只要配合得好，完全可以用借位假打來拍，但現在杜薇薇特意提出來，能假打放過我才怪！
果然，開拍之前，杜薇薇又提出了要真打。
導演當然同意了，同時臉色很難看地看向我：「白梔，你向人家薇薇學著點！看人家多敬業！」
我內心呵呵，表面也只能點著頭答應了。
內心腹誹著男人吃的肉恐怕只長到下半身了，半點沒過腦子，杜薇薇要是真攀上了許勤，哪兒還有你的事？！
這一場杜薇薇「欽點」的戲是柔弱又善良的女主角發現了自己的好閨蜜女三號其實早就背叛了她、甚至間接害她失去孩子，悲憤之下才扇了女三號一巴掌。其實這一巴掌也需要十足的技巧，不能太狠、會顛覆女主角的人設，又不能太弱，要打出女主角的恨意。
但杜薇薇顯然把導演的註釋全忘乾淨了，一開拍就衝上來給了我一巴掌，「啪」地一聲脆響，全場都震得鴉雀無聲。
我整個人都被打懵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根本反應不過來和她對戲。杜薇薇還擺著戲里的表情等了一會兒，才說：「白梔，念台詞啊……你，背台詞不是挺刻苦的嗎？怎麼現在……」
她這話說的很有深意，周圍人領會到，很快接茬諷刺起我來，大意就是我這麼不專業肯定是走後門進來的云云。
說得好像她們誰不是走後門似的。
我強忍著眼淚，還要強迫自己笑著道歉：「對不起，對不起，真的不好意思。」
網上有一句挺流行的話：「別低頭，王冠會掉；別流淚，壞人會笑。」
所以哭真的沒什麼用，對自己沒有半點益處，甚至會給敵人送去笑柄。
我認了錯、又被數落了好半天，導演也就沒再說什麼，臉色不悅地招呼大家重新拍。但杜薇薇卻沒那麼容易放過我，她在戲里找了各種借口重新拍，扇了我一次又一次，因為臉被打得太腫，我還補了四五次妝，但即使有一次扇巴掌的戲被導演放過了，杜薇薇也很快在下一個動作里找到借口重新來過。
當然是從扇巴掌來拍，「這樣才能讓鏡頭連貫嘛，要辛苦白梔了哦。」
杜薇薇一共扇了我二十一次，這場戲才終於過了。拍完后她很快就跟導演撒嬌說要休息，導演當然不會拒絕，宣布先拍男主角和女二號的戲份。我也得到了片刻的休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