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衫女子

對王孫來說，一切好像是做了一個夢，當他醒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一片雪白的天地，到處潔凈異常，天花板上一盞燈光發著素白的光，刺鼻的藥水味撲面而來，嗆得他咳嗽了一聲。

身旁的護士見他醒了，顯得非常高興，一陣小跑就消失了。

過了一會兒，便走進一位身穿白大褂的醫生，他進來就給王孫作檢查，在一個單子上划著，記錄他的身體情況。

王孫閉上眼睛，等他再一次睜開眼睛，他看到了他的父母，頭髮霜白，眼神間帶著焦急的神色，向他問長問短，他只是抬頭點頭，神色頹廢之極。

他沒有話說，因為說什麼都成多餘，他好像就這麼頹廢的死去，他的確就是個廢物，他能夠做什麼？恐怕什麼都不能夠做，因為他缺乏和人競爭的手段，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窩在家裡，做一條死狗苟延殘喘下去。

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彷彿能夠看透別人在想什麼，知道人家對他嫌惡，可是他卻沒法去做什麼改變，唯一能做的就是沉默，無窮盡的沉默。

他無力去改變，去向別人證明：你看，我並不是你所說的死狗，我同樣是一個男人，一個強壯的可以去闖蕩世界的年輕人！

年輕人！多麼美好的詞，對大多數人來說，確實，年輕意味著擁有青春擁有世界，可以用我們智慧和力量去改造，用我們的**去砸開一條光明的通道，那裡有著無限的幸福和光芒，耀眼的光芒彷彿天堂的榮光感召著我們，讓我們可以感受：世界原來如此美好。

可是，王孫呢，他不是，青春與他擦肩而過，他不是不想去奮鬥，而是沒有這個機會，他的體質給了他太多的阻礙，生活的世俗道德給了他太多桎梏，他充滿的只有無力感。

他無法恨，更無法愛。

命運給了他殘廢的軀體，他每天過著的生活都那麼異常艱辛，他所有能夠做的只有忍耐，忍受別人給他帶來的欺凌，忍受人怪異的目光，忍受人鄙夷的目光。而他能夠做的，只有忍受，他不想再這樣下去，他想抗爭，可是上天無力，遁地無門，呼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彷彿被世人遺忘在了一個角落裡，死活都沒人理會。

這樣的命運，對他如此的吝嗇，他怎麼可能愛，況且他根本不相信命運，更不相信輪迴。

他存在的只有無窮的惋惜，英雄暮年啊，他何曾不想頂天立地，可是卻有心無力，只嘆命運不公，其實上天怎麼可能對每個人都公平，總有人會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而這一生，他註定將受到命運不公正的待遇。王孫心裡想到。

醫院的樓層間，一名頭髮油光雪亮、中分頭髮反到腦袋上的中年人，全身上下西裝革履，儀錶堂堂，紅光滿面，慈眉善目。

他的旁邊站立一個白衣少女，身著白色連衣裙，純真可愛的笑容，彷彿天仙下凡。

此時，少女拉著中年人的手腕，撒嬌道：「爸爸，今天媽媽生日，你倒好，還有心思視察醫院，做關心貧民疾苦的譜。你還不回去，待會兒我叫媽媽不和你親熱，我看你怎麼辦。」

「寶貝女兒，你沒看到爸爸還有正事干呢么，我就慢一點回去給媽咪做生日，好不好？」中年人笑道。

「不，我現在就要你回去。」少女嘟起小嘴道，對中年人的回答，滿臉不樂意，只是死拽著衣袖不放。

「姍姍不要胡鬧，我們盡量早點回去。」中年人憐愛道，然後回過頭對一旁的秘書哈哈道：「張秘書，我要儘快趕回去一趟，你給我盡量擠出點時間，你看我女兒都不樂意了。」

院方那邊聽到市長壓縮行程，趕忙從中獻計，說醫院裡正有一位病人，他正是先天條件優厚，職業是學生，城市貧苦家庭身份，身患血癌時日無多，市長同志只需去看望了他一個人就行。

醫院領導方面感嘆，找到這麼一個倒霉蛋還真不容易，高中學生身患血癌，家庭貧困無錢治療，市長同志肯定會捐款贊助，明天的媒體應該熱鬧了。

王孫好不知道外面的情況，他依舊竭力感嘆，正在他想斬斷最後的塵絲，提前太虛之時，卻是有人登門造訪，這妨礙了他的靜修，他於是從虛無縹緲的狀態里被一腳踢了出來。

王孫躺著一動不動，他一腳還踏在死灰木魚中，要死就死，天王老子來了，我也照樣懶得抬頭看他一眼。

他躺著彷彿死人一樣，突然有人湊到他面前輕聲道：「喂，你醒一醒，市長同志來看你了。」

王孫吃了一驚，畢竟像他這種人平常也就在電視里遠遠的望過，而且市長在這類的人物里佼佼者，翻可覆雲，反正不是他可以仰視的了的。

反正自己已經沒幾天可活，他市長又能咋的，我他媽就要在市長面前擺譜，改造一番我平淡如水的軌跡，到時候在牛頭馬面跟前也有炫耀的資本，再好拍馬面一頓馬屁，說不定下輩子就過得好了。

王孫一翻眼皮，然後又自閉上雙目，一副不加理會的樣子。

那名醫生不知道他腦子裡想什麼，以為他睏乏。只見他起身朝院長耳語幾句，院長聽他說完，臉色沒有變化，道：「姜市長，病人身體欠恙，正在昏睡之中，是否容我等將他叫醒，然後親自和他說話，還請姜市長明示。」

慈祥中年人還沒說話，白衫少女卻已經開口：「既然不在，那我們就此走了，應該沒什麼的了，你看他不是說那人還在睡，我們怎麼好意思打攪。」

「打擾病人卻是沒有必要，我們就在旁探望，卻不便相擾。」姜市長道。

院長忙道：「姜市長宅心仁厚，愛民如子，體恤病人，實在是我崆峒市之福，相信有您這樣的市長一定會讓我等市民繁榮昌盛。」

姜市長微微欠頭，並未有太深的表示，顯得莫測高深，「我們還是去看一下病人情況如何，這才是正事。」

王孫聽著他們的對話，始終裝酷，雖然這一切就他一個人知道，但是還是值得他驕傲的，市長來看我，我他媽比曹公還牛，就是穩坐塌上，他在心裡佩服自己起來。

姜市長臨走前，囑咐一定好好照顧學生，讓醫院給他儘力報銷醫療用費，並且慷慨捐出私款五千元。

王孫心裡大感詫異，忍不住心中震驚，爬起來看了一眼，卻是看到諸人背影，他們已經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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