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消息

有好消息

葉夫子環顧四周,慢悠悠道:「好了,關於新律法,大家就討論到這裏,下課吧。」

「是。」

葉夫子將手抄版新周律夾在胳膊下,意欲走出學堂,卻忽然有學子小跑着上前:「夫子,本月月測會不會涉及新律法?」

「嗯?」葉夫子挑眉,「大概會。」

「那,夫子手裏的新周律可否給學生借閱一下?」

葉夫子頷首,大方遞給他:「拿去看吧。」

那學子小心翼翼接過來,目送葉夫子走出學堂。

學堂里其他人繼續議論新律法:「我聽說對納妾也有了新規定?」

「可不?」

……

周令月不耐煩聽這些,她回過頭去看陳家姐妹:「下次大比,你們想參加嗎?」

陳大姑娘瞧她一眼,搖了搖頭:「我們明年就要回家了。」

「不過,我也想試試。」陳二姑娘躍躍欲試,「就是不知道我爹同不同意。」

周令月道:「女人能參加科舉,都寫進律法了,反正我想試一試。」

陳家姐妹知道她家世不凡,聞言只是笑笑:「還有三年了,可以試試。」

「嗯。」周令月點了點頭,覺得有些沒趣。

離下節課還有點時間,周令月走出學堂,深深吸了口氣。

她有點想念木芙蓉了。

原本木芙蓉一直在書院讀書,那個經常欺負她的弟弟木長青進不到書院來,他們相安無事。

但是兩個月前,木長青的父親染了重病,家裏來人要他們姐弟趕緊回去。

當時,周令月擔心有詐,勸木芙蓉先不要回去。然而木芙蓉到底是擔心繼父,又有孝道壓着,不能不回去。她辭別夫子,告假回家。

周令月不放心,休沐日特意去木家探望,發現木家老爺子確實病得不輕。她搬出父親的名頭,嚇唬了一下木長青,讓他不要欺負木芙蓉。

這都過去兩個月了,不知道木家老爺子怎麼樣了,也不知道木芙蓉有沒有受欺負,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能再回書院。

遠處的鐘聲再一次響起,周令月輕輕嘆了口氣,快步走進學堂。

程尋在崇文館教學,教的是算學,然而算學課結束以後,也有學子上前,問道:「程夫子,學生有一事不明,還望夫子指教。」

「哦?什麼問題?」程尋笑笑,「是方才沒有聽懂么?」

她認得這個學子,是已故的大長公主的親孫子薛浩。

薛浩搖一搖頭:「不是算學方面的問題,是關於新律法的。」

程尋雙眸低垂,微微一笑:「新律法的問題,你不妨請教楚夫子。」

「夫子不能為學生解惑嗎?」薛浩急問。

程尋輕笑:「術業有專攻,我對新律法了解有限,怕答得不對,誤你前程。」她視線微轉,從前排一個學子身上掠過:「那位章同學是法理課的課長,你可以告訴他一聲,我想他也會幫你轉告給楚夫子。」

略一頷首,她轉身離去。

走出學殿,程尋不由感嘆,果然如今人人都在議論新律法。她沒有直接離開崇文館,而是去了藏書處。

新上任的校書郎們正在編輯校對書冊,看見她,暫時停下手中的事情:「程大人。」

程尋在崇文館,不是程皇后,是崇文館學士,是學殿那邊的算學課程夫子。她笑着回禮,詢問一下進度后,心中一動,忽然問道:「段學士呢?」

她有些好奇,今天段和當值,怎麼不見他?

「那邊。」有人給她指了方向。

穿過整齊擺放着書冊的書架,程尋果真看見正低頭看書的段和。

她輕咳一聲,段和猛然抬起頭:「程大人,你快來看。我覺得這一條很好啊!」

程尋聞言一怔,繼而笑意溢滿眼眸,她心說,這大約又是一個在研究新律法的。她笑笑:「在看新律?」

「是啊……」段和忽然想起什麼,匆忙站起身行禮,神態恭敬,「見過娘娘,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程尋連連擺手:「沒什麼吩咐,就是下了學,來這邊看看,你忙你的。」

段和看她似乎並無要事,慢慢放下心來,繼續研究新律法,時而眉頭緊鎖,時而撫掌而笑,表情變化極其明顯。

程尋又轉到一旁,翻了一本算學書看一會兒,眼看着時間不早了,又不捨得放下這本書,就同管理書冊的小吏打一聲招呼,登記后帶着離開崇文館,回了寢宮。

用過晚膳后,程尋本想繼續再看一會書,可是看看燈盞,她又有些猶豫了。罷了,明日再看吧。

這麼多年了,她還是不大習慣在油燈或者蠟燭下看書。

合上眼,她默默回想琢磨方才看過的內容。

蘇凌看她這樣子,就知道她多半是在想什麼東西,也不打擾她,自己坐在案邊批閱奏摺。——要緊的那些,他都已經處理過了,這餘下的都是無關緊要的。

隨手拿起一本,是要他廣納妃嬪的。

蘇凌哂笑,只做沒看見,放置一邊,不予理會。

蠟燭越來越短,程尋回過神,瞧一眼還在忙着的蘇凌,自行沐浴后換上了寢衣,一面擦拭著頭髮,一面道:「不歇了么?」

蘇凌起身,面露笑容:「歇。」

他目光微轉,落在呦呦身上,見她正擦著頭髮,露出一段雪白纖細的脖頸,耳後一個細小的紅色暗痕隱約可見。蘇凌眸色漸深,聲音微啞:「呦呦……」

「啊?」程尋抬頭,目光落在他幽深的黑眸中。

這眼神她異常熟悉,似是有實質性一般,燒的她的臉頰一點點發燙起來。不過是一眨眼間,她就落入他的懷中,手裏的巾子也掉在地上。

一剎那間,地轉天旋,她身體凌空,已被她打橫抱起。她一個失神,下意識抱住他的脖子:「蘇凌,頭髮還濕呢……」

「我幫你擦。」

……

蘇凌大婚已有一年多,至今膝下猶虛。他不急,朝中不少臣子着急。

——畢竟有太上皇的例子在前。太上皇獨寵姚氏,子嗣單薄,已經到了幾乎沒有繼任者的地步。今上別的方面不像太上皇,在這後宮之事上,倒像了八.九成,只守着一個程氏,完全沒有廣納妃嬪的打算。

有朝臣建議皇帝選秀納妃,皇帝置之不理。有臣子放棄,也有臣子一心想做個直言敢諫的諍臣,見此路不通,就另尋他法,讓皇上的長輩勸諫。——說到底,關於皇嗣,是國事,也是他們蕭家的家事。

說起皇帝的長輩,首先要提的就是太上皇。可惜太上皇身體不好,不便見人。想請他出面,只怕是不行了。至於皇太后,倒是有兩個,蘇太后不等兒子登基,就早早故去。那位姚氏,也早撒手人寰。

想來想去,在京城的,地位高,和皇帝關係還不錯的,好像只有茂陽長公主了。

茂陽長公主是太上皇的親妹妹,今上的親姑姑。據說今上流落民間時,還是茂陽長公主與駙馬陽陵侯蘇景雲一道尋回來的。今上對這位姑姑,也極尊重。茂陽長公主畢竟是蕭,身上流的是蕭家的血,她肯定擔憂侄子,心繫大周江山,找她出面,多半管用。

於是,茂陽長公主府上近來熱鬧了不少。

長公主喜歡養花弄草,深秋的天氣,好幾位朝廷官員不知從何處尋來盛開的花卉,送到長公主府上。

「這是……什麼意思?」茂陽長公主詫異地問。

聽清來者的來意后,茂陽長公主微微皺眉。她曲起食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沉聲道:「本宮一個婦道人家,不插手國事。幾位還是回去吧。」

「殿下,關於皇嗣,不僅僅是國事,也是蕭家家事啊。」劉大人認真道。

「既是我蕭家家事,與你們又有什麼關係?」茂陽長公主臉色微沉,「莫非連皇上內帷之事,你們都要管了?」

「天子無家事。」張大人道。

茂陽長公主扯了扯嘴角,不想跟他們纏歪,面露疲態:「你們如果覺得是國事,那就上書皇上,來找本宮算什麼?」

她也能猜到,多半是這些人在懷思那邊說不通,才尋求她的幫助。按說,她做姑姑的,問一問侄兒的子嗣問題,也不算太過分。但她偏生是個有些倔脾氣的,又有些護短。即使真要問,也是在私下裏,自己想要問,而不是替這些人傳話出頭。

揮了揮手,茂陽長公主又道:「本宮有些乏了。果真人上了年紀,精神就不大好了。列位先回去吧,恕本宮不能奉陪了。」

她下逐客令,旁人自然也不能多留,紛紛起身告辭。

「對了,把花兒都帶走吧。萬一誰若參本宮一本,說本宮收受賄賂,那可如何是好?」茂陽長公主輕輕打了個哈欠,「本宮還是喜歡自己種出來的花。」

茂陽長公主雖然看起來油鹽不進,但心裏並非毫無波瀾。她抽了個空進宮,沒見到蘇凌,只見到了皇后程尋。

程尋連忙招呼她:「姑姑來了?快坐。」又吩咐宮人上茶。

茂陽長公主視線微轉,目光在攤開的書本上停留了一瞬,笑問:「娘娘在看書?」

「備課。」程尋下意識答道,「我不是在崇文館教算學嗎?提前準備一番。」

點了點頭,茂陽長公主又問:「教書辛苦嗎?瑜兒回家對娘娘讚不絕口,說娘娘學識好,人又溫柔,學殿的學子們都很敬服。」

程尋謝過後半句,她輕輕搖一搖頭:「還好,並不算辛苦。課程不難,我的課也不多,學子們很聽話,又聰明懂事,很好教的。」

長公主又簡單問了幾句,才轉了話題:「娘娘大婚有快兩年了吧?」

程尋心頭一跳,神色不變:「姑姑,是一年零八個月。」

「嫌宮裡冷清嗎?有沒有想過添幾個人?」茂陽長公主輕聲問。

程尋輕輕搖頭:「沒有……」

她話音未落,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姑姑來了?」

正是蘇凌。

蘇凌剛進內殿,就聽到茂陽長公主那句:「有沒有想過添幾個人」,他快步走了進來,笑道:「你們說什麼呢?」

程尋瞧他一眼:「姑姑方才說,宮裡冷清。」

茂陽長公主只笑了笑,算是承認。

蘇凌略一沉吟:「是有些冷清了,所以姑姑得了空,還要多來走動走動。」當着長公主的面,他輕輕動了動呦呦端正的發簪。

程尋不知他要做什麼,身體微僵,動也不動。

「你別動。」蘇凌低聲道,「簪子有些歪了。」

他鬆開手后,才又對茂陽長公主笑道:「現下冷清,等將來添了孩子,就會熱鬧了。姑姑說是不是?」

茂陽長公主瞧他們一眼,點了點頭:「所以,你們要早些誕下子嗣。」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對程尋道:「我記得皇后的母親雷氏夫人生的是龍鳳胎,是不是?」

程尋不明白她為什麼忽然問起這個,她點頭:「是。」

「女兒大多像母親。」茂陽長公主笑了笑,「但願你也能如你母親一般。」

程尋微怔,想到母親,心裏有些發酸。她其實比她母親幸運很多的,母親也不希望女兒像她。她心思轉了轉,明白長公主的意思,大約是希望她也能像她母親那般生下龍鳳胎吧。

她心說,這個時代,醫療技術又不大好,生孩子相當於過鬼門關,還是不要期待雙胞胎了。

不過這話卻不好對着長公主說出來。她只是笑笑,將話題轉到長公主的次女蘇瑜身上。

茂陽長公主含笑聽着。——她這做姑姑的,跟他們夫妻提一下也就是了。他們不是小孩子,心中肯定有考量。如今懷思的態度很明白了,她不會再管這件事。

認真了解了一下女兒在崇文館的情況,茂陽長公主點頭:「她這兩個月,身體倒比先時好些了,飯量也大大了。」

「嗯,太醫也說過,瑜兒的弱症是胎裏帶的,多運動多鍛煉,會好很多。」程尋笑道,「寧家那位大小姐當他們武學夫子,也不教他們多高深的功夫,不過每日清晨,都要他們慢跑一段。」

「唔。」茂陽長公主沉吟,「那是該謝謝她。」

……

蘇凌在旁邊站了一會兒,見姑姑不再提起先前的話題,知道短時間內她是不會再提了。他自己也有些奇怪,按理說他和呦呦身體健康,感情甚篤,房事也勤懇,一年多了,也該有動靜了。

唔,或許應該再勤懇一些。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又到了年關。

一入冬,西苑那邊的內監就時常來稟報,說太上皇身上不好,或是太上皇身上又不好了……

蘇凌傳了太醫,也親自去看過。

太上皇瞧著比先時老了許多,鬢角銀絲飄動,仍舊不大認人。

太醫診脈后,委婉表示,等開春過了年就好了。

蘇凌在宮中多年,自然明白太醫話里的意思。看來太上皇這個冬天會很危險。他點了點頭:「知道了,儘力醫治。」

太醫大概真儘力了,可能太上皇有神明保佑,真的熬過了冬天。

蘇凌對此心中沒有多少波瀾。

活着也好,死了也罷,跟他的關係並不大。他大概是真的父母緣比較淺。不過,他不在意。他想,他一點都不在乎這些。

翻了年,所有人都又長了一歲。

二月朝廷會試。

程尋雖然沒參加,卻格外緊張。她三哥程瑞今年參加會試,也不知道會得個什麼樣的名次。

結果出來后,得知三哥得了第三,程尋不覺輕笑。

前些日子見三哥,知道他正潛心準備會試。三哥那時對她講,目標是會元。如今雖不是會元,不過第三也很厲害啦。

程尋同蘇凌打一個招呼,準備些禮物,出宮去見三哥。也不知道三哥現下是開心多一些,還是失望多一些。

此時程瑞同程浩在程家書房。

程家二老爺程浩面容嚴肅:「不要驕傲了,接下來好好準備殿試。待你金榜題名之後,就給你準備婚事。你也到了及冠之年,不小了。之前一直讀書,現在也該為程家開枝散葉了。」

程瑞態度恭謹:「是。」

「去吧。」程浩揮了揮手。

程瑞這才施禮離去。他剛走出書房,小廝端硯就沖他使眼色:「少爺,少爺……」

「怎麼?」

端硯在他耳畔低語幾句,程瑞眼睛一亮,唇角微勾:「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程瑞去了隔壁的程宅,果然在呦呦先前住在院子裏看見了她。宮人侍衛都在遠處,他輕咳一聲,大步走了過去,行禮:「娘娘……」

程尋伸手攔住他:「哥,你別這樣,我是來跟你道喜的。」她指了指石桌上放的東西:「你上回不是說,那年我送你的縱橫圖壞掉了嗎?這是我新做的。」

程瑞掃了一眼,眸光輕閃,移開了視線。他有些誇張的嘆道:「道喜什麼?只得了第三而已,失望失望。」

看他這模樣,程尋就知道他有意誇張。她心說,既然說笑,那就說明心情不壞。她也略微提高了聲音:「第三還差啊,你去貢院門口這麼說,你信不信會有不少人想打你?」她定一定神:「你得準備殿試了。」

胡亂「嗯」了一聲,程瑞忽然擰眉:「呦呦,你說,我是不是不應該參加殿試?」

「為什麼不應該?」程尋疑惑。

程瑞斜她一眼:「本朝雖然不禁止皇親國戚參加科舉,可我到底是皇上的大舅哥。萬一他以權謀私,或者有人懷疑他以權謀私,豈不是很不妙?」

「……不至於吧?」程尋眨了眨眼,「你的會試第三,是在試卷密封的情況下得到的。你實力擺在這裏啊。什麼以權謀私,分明是舉賢不避親。你不用想太多。」

程瑞笑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兄妹兩人簡單說一會話,程尋就起身離去了。程瑞目送妹妹離開,他小心抱着縱橫圖,腳步不停,回到書房,尋了個隱蔽角落放好。

他目光微轉,落在先前那個墨跡斑斑的縱橫圖上,輕輕嘆了一口氣。

程尋回到宮中時,天色已經微黑。

蘇凌見她歸來,匆忙叫人備膳:「這湯不錯,你嘗一嘗。」

程尋從善如流,然而剛接過蘇凌遞過來的小碗,她忽然想到了什麼,抬頭問:「幾天是幾號?不對,今天是哪一日?」

「今天是……」蘇凌神色微變,忽的雙目一亮,「快,傳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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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把男反派當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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