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小修)

第七十章(小修)

俞洋發現洛颯的阻力傘未打開而是直接打開了主傘,就知道情況不妙要出大事。

心臟懸到了嗓子眼,惴惴不安。

忽然天空暗下來,大風颳起。

現在才四點多,不至於天黑這麼早,所以...

俞洋都不敢去深想,他麻痹自己,一遍遍不停的在心裏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不會是沙塵暴。

剛剛還是風和日麗呢,怎麼可能突然就來了沙塵暴。

不是真的。

他們運氣不會這麼差。

幾分鐘后,俞洋終於在指定地點降落,地面人員也發現了異常,了解情況后,立即打開GPS定位追蹤器測定洛颯的大致着陸地點。

正在用儀器尋找坐標時,俞洋和工作人員的手機上同時接到了氣象台推送的當地沙塵暴紅色預警。

俞洋哀叫了一聲,以前出來玩高空跳傘家裏就擔心,這次洛颯要是出了事,爸媽能扒了他的皮。

他自己都沒法原諒自己。

昨晚蔣慕錚還特意打電話叮囑他,要好好照顧姐姐。

俞洋長長呼了口氣,雙手顫抖,怎麼都不聽使喚。

好不容易鎮定下來,他撥了蔣慕錚的電話,可是傳來的卻是機械的女音...

他不死心,一遍又一遍的撥打,還是同樣的回應。

眼看天際已經暗下來...沙塵迎面撲來,眼睛都睜不開。

地面人員按照救援預案已經向航空搜救部門以及119、110報警……其實工作人員自己心裏都不怎麼抱希望。

天氣太惡劣,救援都沒法展開。

對俞洋而言,現在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聯繫上蔣慕錚,蔣慕錚一定會有辦法的。

可手機就是打不通。

他顫抖着手指給蔣慕錚留言:【姐夫,看到信息后趕緊回我電話,我姐跳傘出事了,現在情況不明。】

昨晚蔣慕錚給他打電話,說他今天可能能趕回來,但不一定。

俞洋雙腿打軟,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什麼都做不了,連洛颯現在人在哪裏他都沒法確定。

救援人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他從沒有過的恐慌、絕望。

耳邊的風大了許多,洛颯看着眼前越來越近的被植被覆蓋的山嶺和河流,努力將傘繩往有樹的一面拉,就在還有幾十米快接近密林時一陣狂風席捲而來,傘往山腰邊的崖壁猛晃過去。

狂風肆虐,漫天黃沙。

幾十年都遇不上的突發壞天氣,被她遇到了,還是在她跳傘出現障礙時,洛颯絕望的眯了眯眼睛。

她是有多後悔選擇今天來跳傘,她不該拿別人的錯誤一而再的懲罰自己。

如果真出了意外,蔣慕錚要怎麼辦?爸爸要怎麼辦?

還有俞洋,他一輩子都沒法走出內疚的陰影。

此時,交管局副局長辦公室內。

傅延博剛從市局開完會回來,開了一天的會,疲憊不堪,他拿着茶杯陷在沙發里,用力摁著太陽穴放鬆。

倏地,手機鈴聲響了。

看着來電顯示,傅延博眉心緊蹙,他立即接聽。

聽筒里傳來市局指揮中心指揮長老段的聲音:「你們二大隊機動中隊有個叫洛颯的丫頭?」

傅延博拿手機的手莫名抖了一下:「有,怎麼了?」

老段:「洛颯和家裏表弟在石家莊玩高空跳傘,結果傘降時阻力傘出現了故障,目前失聯,她表弟和跳傘俱樂部已經報警,當地消防及戶外救援隊已經趕赴事發地,把他們聯繫方式告知下你們,有什麼情況及時溝通,而且石家莊那邊已經來了沙塵暴,還是近些年最強的沙塵天氣。」

特意頓了下,老段又說:「你們做好心理準備,救援難度很大......」

饒是傅延博從事那麼多年的刑偵工作,心智極度理性,可是看着窗外越來越昏暗的天空,突然一陣心悸,腦子裏亂了。

放下茶杯,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馬上電話聯繫當地救援隊,眼前最緊迫的是確認洛颯的着陸坐標。

電話很快接通,對方在核實了傅延博的身份后,告知了洛颯的確切坐標,遺憾的表示,天氣情況惡劣,當地的救援直升機無法起飛救援,因為是山區,救援力量徒步最快需要到兩個小時左右才能到到達。

結束通話,傅延博長長吁了口氣。

戶外遇險,每一秒都存在着生命危險。

傅延博緊緊攥着手機,在心底掙扎了片刻,撥通了一個熟悉但很久都沒有聯繫的號碼。

「爸,是我。」

電話里靜的都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嗯。」傅霆忠知道傅延博肯定有事,但沒主動問。

傅延博:「我局裏的一位下屬參加戶外運動被困山區,我這邊的警務巡邏機受天氣影響無發起飛,爸爸,能不能求您給民航局或者軍區陸航團的老部下聯繫下,派出其他專業救援機組進行搜救?」

其實按照正常流程,地方可以向部隊申請救援,但是太麻煩,不如爸爸的一個電話管用。

傅霆忠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不孝子竟然用了『求』這個字眼?

「真的只是普通下屬?」他再老,也沒那麼糊塗。

傅延博:「我喜歡的一個女孩。」但她早有了歸宿。

可後半句不能說,要是說了,爸爸都能直接摔電話。

傅霆忠第一次見兒子這麼着急這麼失態,人命關天的事,他沒再多問,直接摁斷手機,拿起固話撥了熟悉的號碼。

傅延博坐在飛馳的警車裏,臉色蒼白。

剛才父親的電話回復讓他的心涼了半截,「受沙塵暴影響,救援半徑一百公里內所有的搜救直升機都無法進入該區域,並且按照座標指示的位置是在山區,如強行飛入該區域加上惡劣沙塵暴影響極有可能機毀人亡,所以目前只能依靠地面搜救人員。」

傅延博有野外生存經驗,他知道跳傘后在山區失聯,救援的難度有多大。

而且現在天色已晚,這麼惡劣的天氣,能見度低,風大,天黑后,救援就是難上登天。

不到兩百公里的路程,司機拉着警報一個多小時就到了。

車在近山腳下的一片略顯平坦的空地停下,已經聚集了當地消防、公安和民間救援隊的人員。

傅延博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安慰了下俞洋,然後來到幾個正在越野車前商量著怎麼救援的消防隊員面前,一位現場指揮看到走過來的傅延博,掃了一眼他肩上的警銜,立正敬禮。

「幸苦了,我是失聯人員的單位負責人。」傅延博伸出手跟現場指揮用力握了握。

現場指揮簡單彙報了下情況:「消防和專業救援人員已經出發,由於失聯人員座標地處山區,經過觀察后,需要攀登。」

「預計最快什麼時候能到達目標位置?」

「最快也要兩個小時以上。」

這時,現場指揮手裏的電台響了:「請石家莊高空跳傘失聯搜救人員注意,由北京西郊機場起飛的救援直升機馬上到達失聯人員座標區域實施救援,請予以配合。」

傅延博一愣,父親不是說不具備起飛條件?

他現在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蔣慕錚,亦或者是程亦,只有他們倆才敢在這樣惡劣的天氣里不顧生命安危強行起飛。

因為這次的沙塵暴史無前例,強行起飛,還要高空懸停,弄不好就是機毀人亡。

一個小時前。

蔣慕崢出了海關,打開手機,手機一直震動個不停,幾十秒后才停下來,未接來電都是來自俞洋,一股莫名的不詳預感湧上心頭。

他趕緊回撥過去,俞洋的聲音是顫抖的,還帶着哽咽。

俞洋說完,蔣慕錚的心揪著疼,連呼吸都不暢,他寬慰道:「俞洋,沒事的,我馬上就到。」

這句話他是說給自己聽的,洛洛會沒事的。

蔣慕崢連行李都不要了,直接丟給機場的工作人員,連解釋都來不及,撒腿就朝停車場跑去。

他沒讓司機開車,脫下外套,驅車疾馳而去。

感覺就要快窒息了,他把襯衫領口的紐扣拽開好幾粒,可還是喘不過氣來,馬上就要死掉的感覺。

這輩子沒什麼事讓他後悔的,唯一讓他後悔的想要死的事就是慫恿洛颯去學跳傘。

如果當時他沒那麼多歪心思,她現在就不會出事。

蔣慕錚不記得闖了多少個紅燈,越野車在通往西郊機場的路上狂奔,車內免提通話一遍又一遍的撥打一個號碼。

「我說你特么的能讓我消停點嗎!下午剛被一幫新來的兔崽子禍害完,累的要死...」

程亦剛結束飛行訓練,累癱在沙發上,嗓子都氣的冒煙。

「起來、立刻、馬上,我現在馬上到你們機場門口,需要進行機降搜救,座標石家莊西南方向山區。」

「那邊下午剛發的沙塵暴警報級別是紅色,蔣慕錚,你沒病吧,什麼情況啊?」

蔣慕崢沒了好脾氣解釋:「廢話少說,7228出庫,做起飛前檢查,配高空索降裝備,雙人救援裝備。」

有幾年沒聽到這種口氣了,程亦立馬清醒,沒問緣由,習慣性的答道:「是!」翻身套上衣服就竄出了辦公室。

半小時后機場直升機停機坪上面一架直-九的旋翼緩緩轉起,逐漸加速,伴隨着巨大的轟鳴聲拔地而起,往石家莊方向飛去。

副駕駛上帶着飛行頭盔的蔣慕崢在導航羅盤儀上熟練的設定着座標。

「出事的人是洛颯?」程亦問道。

「你特媽的你知道救誰,你剛才還磨嘰!」

程亦:「......」

現在蔣慕錚徹底處於瘋狂狀態,他也就沒計較。

他說:「半小時前接到要求協助救援的通知,應該是上面要求的,但座標區域內不具備搜救氣候條件,為一搭上二的賠本生意我可不幹。」

當時他還不知道那個人是洛颯,要是知道,他肯定會毫不猶豫。

因為不管有沒有希望,去了后,對蔣慕錚來說就是一種安慰。

程亦笑:「可現在不一樣了,我還欠着你的一條命,如果我能救了洛颯,以後就是你們夫妻倆欠我的,我還能在你頭頂作威作福當大爺,所以這趟買賣不虧。」

蔣慕錚肩膀上的槍傷,就是當初替他挨的,沒有蔣慕錚的那一擋,他早就駕鶴西去。

多活這麼些年,值了。

蔣慕錚的情緒緩了一些,他低聲說:「程亦,如果真有什麼事,這條命算我欠你的,我不知道人有沒有下輩子,但我會還你的。」

他知道這種天氣強行起飛去救援等於送死,可是他不能看着洛颯就這麼沒命,不管生死,他得找到她。

程亦專心駕駛,「塔台,請協調石家莊地面搜救無線頻道使用頻率,並告知7228即將進入失聯人員座標區域。」

「塔台明白。」

崖邊的一片茂密叢林,十幾米高的樹榦,相對傾斜的樹杈上覆蓋着一頂巨大的黃□□落傘,傘繩被粗枝緊緊的勾住。

洛颯被風吹的亂晃,她怕被吹落,只能儘力抱住靠近身邊上還算比較粗的樹枝來穩定自己。

已經快兩個小時了,下落時被樹枝劃破的手臂還在出血。

疲憊加上精神緊張,已經出現了輕微的脫水癥狀。

洛颯低頭看地形地貌,地面救援很難上來,就是上來估計也需要幾個小時,而她不知道還有沒有那個體力撐到他們來救她。

現在只能奢望有空中救援,可漫天昏黃,能見度基本不到五十米,天色已經黑了,加上高空大風,空中救援根本沒戲。

洛颯嘆口氣,驚恐絕望交織著敲打她的心臟,她也害怕,害怕再也沒有生的希望,原來活着那麼好。

她努力讓自己放鬆,使勁睜了睜越來越沉的眼皮,透過防風鏡,看着近在咫尺的懸崖和已經模糊不見的山底。

不幸的同時她又暗自慶幸,要是剛才降落的時候直接掉下去,那可真的就歇菜了。

現在至少還有一線希望。

洛颯用力抱着樹榦,樹榦很粗壯,跟爸爸的手臂還有點像。

小的時候,爸爸帶着她在單位的院子裏玩警察抓小偷的遊戲,路過的叔叔總是會逗逗她。

她總是藏在爸爸的手臂後面,怯怯的看着那些叔叔。

後來爸媽離婚,再也沒機會跟爸爸玩遊戲,而對爸爸的很多記憶基本上還停留在七歲之前,但爸爸的手臂給她帶來的安全感一直都在。

再後來,她第一次練習跳傘,蔣慕錚抱起她的時候,她感受到他有力的臂膀在微微的顫抖。

殊不知同時顫抖的還有自己懵懂初開的心。

但現在感覺離他們越來越遠,眼皮越來越重...

幾十分鐘后,空響起直升機馬達的轟鳴聲。

蔣慕錚提醒程亦:「不能降太低,螺旋槳的旋風會把她吹下去的。」

「放心,我有數。」程亦輕輕一推操縱桿,直升機斜斜的向座標中心位置壓下去。

機艙內,蔣慕錚看着前下方一百多米處越來越近的黃□□落傘,他的心又揪就在了一起。

他不敢多想,理了理背帶,拉起了速降繩。

「搜救指揮部,7228在座標區域發現失聯目標,正在實施機降救援。」程亦穩穩的握著操縱桿,向耳麥沉聲說道。

「收到,祝你們成功!」

其實程亦的後背已經濕透,在這樣糟糕的天氣條件下實施懸停,等同於送死。

換了其他人,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他也不會起飛。

但這個人是蔣慕錚,他拼了命也會起飛懸停。

蔣慕崢的那句「起來,立刻、馬上」讓他彷彿回到了幾年前和他刀口舔血、並肩戰鬥的日子。

都刻在了骨血里。

后艙門打開,蔣慕錚拋下繩索,順着繩索迅速下去。

風大,索降的難度比他之前預想的還大。

離洛颯越來越近,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一遍遍的做着深呼吸。

以前這種高空索降對他來說就是大學生做小學生的作業,太過簡單,可這一刻,他壓力倍增,總怕會出現什麼差錯。

醫者不自醫,原來是這麼個道理。

眼看着就要靠近她,可是忽的一陣大風吹來,繩索搖晃的厲害,他偏離了目標,被吹的撞到崖壁上。

手臂一陣鑽心的疼。

這陣風過去,蔣慕錚再次調整角度,一點點的靠近洛颯。

還好一切總算是順利的,除了困難點,他如願索降到洛颯身邊。

洛颯戴着防風鏡,他看不清她的眼睛,但她沒反應,他直覺不好:「洛洛?洛洛?」

沒人回應他。

被掛了那麼久,出現昏迷脫水癥狀太正常,可他怕她器官衰竭。

「洛洛,是我。」他哽咽了下。

探頭燈照在她的身上,她穿着白色運動外套,蔣慕錚清楚的看到了她左臂的衣袖上已經被鮮血染紅。

他呼吸一滯,疼痛感漫延到五臟六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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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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