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村(四)捉蟲

謝家村(四)捉蟲

可再悲劇他也得硬著頭皮讀下去,封建社會沒有功名在身是沒有出路的,一個秀才也只有在他們這縣裏邊有點用,等到了府城,那就只有舉人才有幾分說話資格了。

要考取舉人,若是換了原主,恐怕這輩子都是望塵莫及,如今換了接盤俠,要到那個位置,也是前路荊棘,一望無際。

郁桂舟為自己點了三十二支蠟,開始朗讀起在現代時學過的第一篇「子日:「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有子曰:「其為人……」

子日:「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

郁桂舟邊朗讀邊看旁邊細細的註解,漸漸也品出了幾分趣味。

雖然文言文沒有大白文好理解,但讀起來別有一番雅緻,音調開頭結尾,接上對下,韻味十足,讓他不由得想起了在現代時曾經看到的一個畫面。

那是一群穿着儒服的小孩子,粉粉嫩嫩的,端端正正的坐着,小手背在身後,搖頭晃腦的背誦三字經啟蒙,看着就讓人會心一笑,所以對骨子裏熱愛古代文化的他來說,如今的這些並不會讓他心生排斥。

在郁桂舟認認真真讀書的時候,他不知,丁氏和郁川兩口子正悄悄摸摸爬在書房門外,豎着耳朵聽裏邊的動靜,直到傳來朗朗讀書聲,兩口子相視一笑,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

「看來老大這一摔有進步了啊。」郁川臉上掛着笑,拿着煙桿的手都有些抖。

「可不是。」丁氏拍著胸脯有些后怕:「我還怕他一好起來就跑去找謝地主那閨女或者在書房偷偷摸摸的給那小蹄子做什麼物件哄她呢。」

那個狐狸精,勾得他兒子好好一個讀書人整天往她身邊湊,還拿喬的讓她兒子想方設法的哄她,呸,死不要臉的賤人,跟謝榮那小娘養的一樣都不是好貨。

「去灶房跟老大媳婦說一聲,讓她給老大燉點雞蛋羹補補腦。」郁川抽扒了兩口煙,背着手轉到村裏去了。

丁氏頓時心疼起來,算上老大養病到現在,前前後後已經吃了快二十個雞蛋,她屋中柜子裏的雞蛋都見底了,不過她向來不會反駁郁當家的話,憋著氣轉到了灶房門口朝裏邊忙裏忙外的謝榮撒氣:「記得給老大燉兩雞蛋,整天連男人也不會伺候,不知道老大讀書費腦子嗎,敗家娘們,真是晦氣得很。」

謝榮低聲應了下來,任由她在外頭罵,丁氏罵得累了,也拿謝榮這打不出個屁的樣子慪住了,冷哼了一聲就走了。

等她一走,謝榮原本平淡的面容開始有了些變化,神情有些仲怔,眼神虛幻到好像透過熱氣騰騰的白霧能理出來一絲頭緒。

昨晚,相公不但沒折磨她,更沒有打罵她,譏諷她,讓她滾出郁家給謝春瑩騰位置,今日清醒后更是一步也沒離家,一直關在書房裏讀書。

相公他是撞壞了腦子嗎?

還是他真的像人們說的那樣,浪子回頭金不換?

謝榮雖然希望是最後一種,但心裏也沒報希望,對別人來說,或許有浪子回頭的事,但對郁桂舟來說,浪子永遠都是浪子,他永遠都是狗改不了吃屎。

還記得前兩年,謝春瑩把郁桂舟的心傷透了后,郁桂舟也曾放了狠話不再去找她,要認真讀書考取功名,那一段日子他確實做到了,把自己關在書房認真刻苦的發奮讀書,最後終於考上了童生,可這時候謝春瑩主動出現了,一來就把郁桂舟的魂勾去了,什麼刻苦、勤奮、認真都成了往日雲煙。

期間,他們又陸陸續續鬧了幾次,每次郁桂舟都說不去找謝春瑩了,可等不了一段時間還是故態復萌,這樣子的郁桂舟,怎麼可能讓人相信他有悔改之心?

恐怕也只有公爹和婆婆還一次又一次的抱着希望罷了。

「你在想什麼呢?」耳邊一道溫熱的氣息傳來,謝榮握在手裏的鏟子差點嚇得脫了出去,她抿著泛白的唇,不自然的笑了笑,身子不自覺的離開了郁桂舟不短的距離。

郁桂舟見她這慌亂的樣子心裏有些歉疚。是他的錯,明知道謝榮怕他,還起了點壞心思去逗小姑娘,差點嚇得小姑娘跟兔子一樣溜了。

「我剛好讀完書出來走走,有熱水嗎?」

郁桂舟解釋起他來的原因。謝榮僵硬的點了點頭,乾澀的擦了擦手:「我給你倒。」就著一旁的爐子,謝榮從上邊把溫著的罐子口掀開,又拿了一隻碗洗了洗,這才把溫水舀進來,小心翼翼的端給他。

郁桂舟漆黑的雙眸一直看着她的動作,清楚的看見謝榮低着頭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側臉還有幾分溫恬如水的樣子,只是膚色有些暗沉發黃,想來因為長期的勞作爆嗮,她的雙手和臉頰都是黑蠻黑蠻的,而領子上有衣裳遮著,還保留了小姑娘原本的嬌嫩。

這種鮮活嬌嫩對老男人來說還是很有吸引力的,郁桂舟壓下心底冒出來的惡念,忙撇開了頭,單手接了謝榮遞過來的水一口飲下,把碗放回去后馬不停蹄的離開了這裏。

本來是撩人的,反而被人不經意給反撩了。

郁桂舟覺得這對他這個司機來說是個打擊,是一種對司機行業的挑戰,有心想一雪前恥,又想起謝榮只有十五歲,他就怎麼也下不去手。

再等等吧,老司機都是能等的。

等謝榮成年了,他再去重振雄風。

一連多日,郁桂舟都沒有出門找謝春瑩浪,郁當家和丁氏高興得連走路都帶風,就連謝榮都因為他的懂事,被丁氏打罵的次數直線下降,偶爾還會給她個笑臉。

郁家的日子是歡聲笑語了,但村頭謝地主家可就不好了,應該說是謝地主閨女謝春瑩近日有些不得勁,因為一向對她搖尾乞憐的郁桂舟已經好多日沒出現了,沒有郁桂舟的讚美,謝春瑩發現,她的樣子好像也沒那樣貌美無雙,傾國傾城。

這些天,來找她玩耍的村姑們話里話外都在給她傳達一個意思,那就是郁桂舟要回頭了,這不,日日都能聽到郁家傳出來的讀書聲,還有人說郁家大郎要發奮讀書了,說不定這次就能考個秀才回來。

也不想想,秀才是那麼好考的?她哥哥謝春暉在縣裏孔秀才家讀書,都讀了七八年了,孔秀才還勸他哥哥明年別下場,在沉澱沉澱。

就郁桂舟一個連學堂都沒去過的,他能考上秀才?

不是她說話耿直,郁桂舟能常常跟在她身邊諂媚搖尾巴,已經是她給面子了。

哪怕真的像這些村姑說的那樣,郁桂舟考上了,那對她來說,不是更有身份的事嗎?一個秀才圍着她轉,傳出去了,人家都道她不知如何的迷人,如何的惹人疼愛,越是有人知道,就越是能讓人看到她的好,到時候上門求親的人家,哪會是這些破地方的魯男子?

謝春瑩唇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不過瞬間又有些僵硬,原來謝家村前日剛搬來一戶人家,姓張,原是鎮上一家米行的老闆,如今年紀大了就把米行交給了兒子,自己帶着妻女回了鄉下居住,落戶的地方正和謝地主家離得不遠。

這些原本謝春瑩都不在意,偏偏那張家帶回來的閨女生得眉是眉,臉是臉,秀美大方,活脫脫一個知書達理的千金小姐,一來就生生壓了她一籌,讓本來喜歡圍着她的男子像聞到了胡騷味一樣,整日守在張家門外等著見那張月一面。

謝春瑩這個原本在謝家村排第一的姑娘一下就滑到了第二位上,本來巴着她的村姑也去捧張月的臭腳了,氣得她心裏火辣火辣的。

不止她,丁氏也見過那張月一面,回去就高聲的稱讚起張家姑娘多麼大方,嘴多甜,多有禮貌云云,恨不得現在就把張姑娘搶過來給她做兒媳婦。

她現任兒媳婦謝榮悶頭吃飯,沒吭聲。

倒是郁川拿筷子敲了敲她的背,用眼睛瞪了她一下,示意她閉嘴。

丁氏不情願的閉了嘴,把謝榮這個佔了位置不生產的在心裏罵了個遍,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歡喜起來:「當家的,老大,那張掌柜聽說是縣裏邊南北米行的當家,家裏可有錢了,這不,今兒花嬸子碰到我還說那張家的過兩日要請咋們村裏吃一頓呢,在花嬸子家訂了兩頭肥豬呢。」

郁川「哦」了一聲,大嘴大嘴的扒著飯。

郁桂舟回了她一個「然後呢,關我何事」的眼神。

這唯二兩個敢回她的活人這幅德行,丁氏原本還想說一說張家的事也只能避而不談了,心裏對這對父子生起了悶氣。

合著她這忙裏忙外的是為了她啊?

她還不是想給郁家找個可靠的兒媳婦,現如今屋裏這個,只適合當丫頭的命,那外頭那個謝春瑩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浪蕩得很,她看來看去,也只有剛剛搬到村裏的張家姑娘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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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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