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頭硬…

骨頭硬…

直到海面激起的波瀾逐漸平息,李紹才虛脫般的猛地癱坐下來。

「安…安姐?那是夏意嗎?」

「你是他的助理,你都認不出來?」安莉反問,她到現在都懷疑自己是做夢,在海上漂了這麼久也沒看見一艘船,還能說是他們走岔路偏離了航道,但遇到傳說里的人魚…

對了,還有那個歌聲!

塔拉薩女神號上就出現過一次,那魔魅般的歌聲,聽著動人,卻帶著可怕的死亡氣息,那時候海怪也出現在游輪周圍,那麼夏意當時墜海是知道這些?

安莉不知道自己想岔了,她只是緊緊盯著海面,好半晌都沒看見任何動靜。

人能長時間待在海里不用換氣嗎?

安莉的思路是越想越偏,到最後神情複雜變幻不定。

由於之前海怪發出的次聲波造成的傷害,加上聽見了人魚的歌聲,二十多人里也就安莉、李紹、娜林與一個風異能的中年人是清醒的,雖然這一幕讓他們瞠目結舌,卻也勉強知道自己安全了。

「看起來我們最初像是惹了那隻水母?」

但是水母的小可愛是什麼?他們一路上好像只有抓魚啊!

夜幕已經降臨了,月亮逐漸被雲層遮蔽,海面上一片漆黑,只有逐漸變大的浪花聲響,均勻得而有節拍,李紹他們驚魂未定,強撐著精神,不敢睡去。

漆黑的海面就好像一隻巨獸的大口,不知道會什麼時候噬人。

一滴冰冷的水砸在李紹臉上的時候,他還沒有反應。

可能是風太大,海浪被卷得稍高了點。

安莉摸了下臉頰,迷惑的抬頭,又一滴落在了她眼皮上,頓時驚喜萬分:

「下雨了!」

「啊,是,下雨了!!」

他們拚命想找出能盛水的容器,但是剛才橡皮艇被霞水母那麼一掀,許多東西都落入了海里,包括食物與瓶子,倉皇之下,也來不及細想,大雨已經澆下來,這時也顧不上其他了,直接張開嘴,就喝了幾口。

「等等,雨水裡會不會有輻射?」娜林警惕的問。

「你還想那麼多?或者你願意渴死?」安莉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然後彎腰一個個查看橡皮艇上暈過去的人,船長命很大還沒死,病得暈沉沉的阿敏因為無意識,沒聽到人魚的歌聲,所以也還有口氣。

被大雨一澆,所有人都陸續醒過來。

下雨了,自己還活著!這兩項認知就足夠他們欣喜若狂,至於海怪怎麼走的,暫且顧不上問。

可是天上下雨,待在十幾米的海水下可搞不清楚的。

夏意覺得身上像是背了很沉的東西,手腳都不是很協調,再往下,他大約會被壓得動不了。

霞水母與阿碧瑟打架滾到了海底,大約惹翻了一隻叫尤瑞比亞的海怪,兩個都被攆上來了,霞水母的觸手斷了很多,阿碧瑟腦袋上多了一道長長的划痕,猙獰得像被無數螳螂啃出來的,兩個都灰溜溜的,一個左邊,一個右邊,死不吭聲。

華麗的過山車皇帶魚到了,一看大章魚就差沒兩眼放光了,直接將捆綁的大螃蟹丟過去。

【你帶著它趕路吧,這傢伙重死我了!】

阿碧瑟伸出三隻觸手接住並捲起大螃蟹。

【嗨?】

螃蟹沒反應。

涅柔斯也好奇的游過來,用觸手蟄螃蟹,可惜外殼太硬又找不到縫隙,只好去蟄肚子。哪知道這傢伙連肚子都硬,斷了涅柔斯好多根蟄刺,霞水母氣哼哼的遊走了。

阿碧瑟用觸手拉起大螃蟹的鉗子,又啪嗒一聲扔掉。

沒反應。

大章魚再用觸手抽這丫的一下,可螃蟹的鉗子也好,腿也罷都是軟趴趴的不著力,甲殼邊緣凸出來黑眼珠卻是拚命轉個不停,三百六十度滴溜溜毫不停歇,看得章魚阿碧瑟納悶極了,舉著這傢伙猛地晃了下:

【喂!!】

夏意想笑,但是有前車之鑒,這次說什麼也不能給海水嗆到。

那螃蟹是暈車了吧?夏意默默的想,真夠可憐。

【啥?暈車,那是什麼?】

整齊的數個聲音一起出現在夏意腦海里,其中還有塞壬的,駭了他一跳,扭頭望去,皇帶魚與大章魚眼睛都瞪得溜圓,霞水母看不到眼睛,不過也湊了過來,塞壬一揮手,一股水浪被揮開全砸它們腦門上:

【離沙伊遠一點。】

【啊哈?還有名字?】阿碧瑟傻傻的說。

【我也要跟我家的小可愛起名字,嗚嗚,每一條都要!】涅柔斯跟著傻傻說。

【那我家的瓶子也要——等等,不對啊!】大章魚阿碧瑟疑惑在海水裡翻了個身,像彈鋼琴一樣若有所思的用觸手很有節奏的磕螃蟹的甲殼,好吧,思考習慣動作不稀奇。

【這個人類怎麼能聽懂我們說的話?我剛才也聽到他的聲波了!】

夏意只覺得塞壬盯著自己的眼神危險極了。

他想說什麼,開始關鍵時刻就找不著詞是他的老毛病了。

【能在水裡待著,又能跟我們說話…】阿碧瑟糾結的看了眼夏意的腿,然後望人魚,【塞壬,這真的不是你的同類?】

夏意更糾結的發現塞壬居然思索起來了。

【應該…不會吧,他根本聽不見我的歌聲…】

夏意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又聽見人魚說:

【可是我看見他,確實有奇怪的感覺,想靠近他,但是太接近,又想直接吃掉他…】

竟然想吃?夏意被驚悚了,如果不是周圍全部是海怪,都要逃命了。

【嗯,吃?我們同族遇到之後都會自相殘殺。】

塞壬又聽到了夏意的聲波,有點納悶的反問,同族相殘吞噬,這是某些生物的天性,章魚烏賊都是這樣,而人魚稀少也是這個原因。

【現在塞壬你應該不會要吃他的,他又沒尾巴。】大章魚繼續研究。

人魚天性兇殘,在遇到后又會互相屠戮,那麼繁衍後代就依靠漫長一生之中偶爾會出現的特殊時期,它們是近乎魔幻的存在,海怪們不是科學家,沒試圖解釋過原因,不過知道人魚的魚尾變化成雙腿時,就是最兇殘的時候了,因為這時候除了同類,誰靠近它們都會被無情攻擊,無關捕獵,純粹是殺戮。人魚的繁衍期沒有固定時間,也說不準會在什麼時候出現,毫無規律,它們是海洋里最任性的生物。

不過明顯這就是人類,因為太沒攻擊性了!

海怪們瞪著夏意嘀咕。

但是塞壬卻沒明白過來這個邏輯,紫色的眼睛看著夏意,越看越高興,索性又伸出手去勾住夏意的脖子,人魚以為自己的反常都是因為看見了特殊時期的同類==

而夏意,還在驚駭自己為什麼能發出聲波,以及人魚是打算吃他這個驚悚消息上。

大章魚挫敗的用觸手敲了下腦袋,它有預感,塞壬絕對聽不進去。

【咕…】

一道微弱的聲波。

某隻螃蟹虛弱的蹬了下腿,有氣無力直吐白沫:

【咕嚕嚕…刻托要殺了我…救命…】

又是一陣忙亂,被放在一塊珊瑚礁上,好容易才喘過氣的螃蟹憤怒的揮舞著鉗子沖著皇帶魚叫囂,扭頭一看,被某條人魚嚇到了。

【塞…塞壬?你怎麼了?】

精神波,聲波整個感覺都不對了,好可怕,好有馬上就爬掉逃命的衝動。

大章魚順觸手將皇帶魚一拖,面無表情(章魚是面癱吧)遊走:

【發/情期。】

霞水母跟著傻傻遊走。

【嗯,發/情期】

【…咕嚕嚕!!】驚得只會吐泡泡的某螃蟹。

那邊夏意已經沒心思海怪在說什麼,塞壬的手伸到了他衣服里,冰涼的感覺順著背脊的淺窪往下摸索,而人魚的體溫不知道是挨得他時間太長,竟然逐漸有些溫熱起來,這就讓夏意很不適應了,他不習慣碰觸別人,而塞壬的體溫有時候比海水都涼,抗拒的感覺就不那麼明顯。

他伸出手,試探摸了下塞壬的臉頰。

其實夏意才搞不懂,他的耳朵不是魚鰭,手指之間沒有半透明的蹼狀薄膜…

【這跟人魚哪點像?這都能認錯?】

這次夏意清晰的聽見了自己的聲波,驚得一怔立刻歇止,好像只有自己意念強烈想著什麼時候才有,而且還不是海怪們發出的那種讓人頭痛欲裂的聲音。

其實他的感覺沒錯,不是所有次聲波都對人殺傷力,比如蝴蝶扇動翅膀的聲音。

輕緩,從容,聽起來比海怪的那個頻率要好得多。

【我沒有見過那個時期的同類…自己也沒有變成過…】

塞壬握住夏意的手指,有些粗糙,但是暖洋洋的很舒服,唔,決定了。這就是自己的了,誰也不能搶走。

【我沒辦法到更深的海域去。】夏意光看一眼深不可測漆黑一片的海底都覺得心驚膽戰。

塞壬捏著夏意的手指,也皺著眉:

【你的骨頭好硬!】

深海生活的物種,骨骼都非常薄,也很容易彎曲,每個動作都靈活無比,皮膚與肌肉也很光滑柔韌,身體里的水分也很多,那是為了控制持體內外壓力的平衡,不過塞壬沒見過同類,聽說一般的人魚也是不能游到深海去的。

【你可以的,像你上次用海水將刻托從島上拖下來那樣!】

塞壬連比帶划的說著,這些表述太困難了,它不得不這樣做,因為海怪之間從來不會議論這麼複雜的問題,也沒想過這些事。不過多虧這些解釋,讓理解能力很差的夏意聽懂了大半。

在身體表面形成一層牢固的水幕,與皮膚相隔的中間再塞滿海水,只要密度足夠大,就能緩衝深海的壓力。

當然這可能需要很強的異能與控制能力,稍有鬆懈,立刻粉身碎骨。

讓夏意默然的卻不是這點。

他有些茫然,他經常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當然答案都是他沒辦法離開人群聚集的地方完全孤僻的生存,要吃要喝吧,需要工作吧!因為這個最簡單的目的,他不得不繼續去做更多的事情,譬如去超市購物,或者聽那些無法聽懂的話,參加許多沒意義的活動例如登上那艘豪華游輪,可往往這個時候,因為都是必須要做的,不用去思考決斷,也能說是無可奈何的輕鬆。

可是他為什麼要去深海。

他只期望找個沒有人的地方…

等等,那裡的確是不可能有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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