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十六章 你只是少了安全感

「你還記得，我上初中那會兒有一次和林軒逃課出去玩，被叫家長的事嗎？」

「記得啊，怎麼想起這個」。

「……前幾天有個孩子淘氣，我在他家人看他的眼神里突然記起，你曾很多次用那樣的眼神看過我：心疼、擔憂、悲傷和無力感。而我記得第一次看見你那樣的眼神的時候便是那次」。

「……」

「我以前不理解。雖然後來因為害怕見你那樣的眼神所以無論做什麼事都會先想想會不會惹你生氣，但心裡到底還是覺得只不過是出去玩了一下嘛，又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可是後來，才漸漸明白你的擔心，你那句『你總該給自己留一些別人拿不走的東西』之後的沉默。

我想當時的你肯定覺得我養成那種貪玩，甚至逃課的壞習慣是受了林軒的影響，你想告訴我的大概是：『人生無常，今天看似是你的一些東西、一些人，未必再過幾年不會變成別人的，何況你才15、6歲……』之類的道理吧。」

「……若我當時說了，你會聽嗎？」

「你明知道答案，才沒有說吧」。

「……不全是，我知道就算我說了，即使你明白、你聽得進去，但你也不會選擇離林軒更遠一些，這是你的倔犟，也是我的無力。但至少……至少你還有我」。

「……你沒想過自己也會『無常』嗎？」

「你已經不再相信任何人了嗎?

當年的你一無所有不是還是堅信林軒會待你好一輩子嗎？」。

「……」

「……我掙扎過，掙扎著讓自己不去愛你，但從沒想過丟下你不管。你不也是依著這一點，才會無論犯什麼錯，有什麼事，哪怕大半夜都來找我嗎，不對，是下著雨的大半夜」。

「哪有，我以前很乖的，也就逃了那麼一次課，又不能讓林軒叫家長，只能找你去。結果，可能老師發現你的生氣程度遠超過他，最後反倒是他開導起了你，說我們還小等等。再就是平時貪玩了些」，安若似是想起了什麼，許是由於心虛聲音漸小。「呃……想想還真是大錯沒有，小錯不斷，有點不讓人省心……。但是我哪有下著雨的大半夜找過你」。

「你再想想……」

「……有嗎？」

「你小學六年級期中考試……想起了嗎？」

「……怎麼跳到小學去了」。

「想起了吧，某人期中考試從一直霸佔了五年的全班第一滑到了全班第二，拿到成績單的當天，冒著雨跑了大半個縣城，跑到我家來拽著我哭了大半夜，怎麼哄都哄不好，這不要緊，要緊的是為了這個第二天連學都不去上了……」

「……那時候真好強」。

「……你現在不也很好強嗎，在你留給自己的底線里和對待自己上心的東西上」。

「可還是變了好多。同樣是考試，記得我高考那年，答完最後一門試題，我就感覺自己考不上第一志願的專業時，本想打電話給你說一聲考完了，結果還是忍不住帶了哭腔。掛斷電話，我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便進了自己從沒去過的網吧。結果天快黑了的時候，我同學跑來跟我說，你在滿大街找我。

你知道嗎，你看到我的時候，我甚至在你眼神里看見了失望呢。最後我竟很是平靜的跟著你回去了。」

「……不是失望，是失落」。

「嗯？」

「想不起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你的眼裡縱有再多的情緒，卻是什麼都不跟我說了。再後來，連你眼睛里的情緒，你都掩了起來，不願讓別人看見」。

「……這樣的變化不好嗎，說明我學會自保了啊」。

「……我多希望你沒學會。你總是過於敏感，別人的一個眼神，你都能猜出多種可能，卻不能如你表面看起來那般不在乎，才會讓自己總是這樣累」。

「……」

「安若……」

「嗯？」

「選擇你喜歡的生活方式好嗎？」

「……」

「就說你現在的工作，現狀很好，也看得見前面的路，可即便如此，你始終清醒那路上並沒有你想要的。

你之所以這樣拚命，不過是害怕負了你所付出的光陰。你也想過改變吧，可你又擔心改變初始所要面對的恐慌和改變以後或許會變差的局面。

雖說這世上沒幾個人能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生活，但是若有選擇的餘地，我總想你能過得開心一些，不要這樣逼著自己。更何況，這件事並沒有那麼多不得已，你只是沒勇氣邁出這一步罷了」。

「……惶恐啊，我之前已聽到好幾人提起這樣的處境，可見我們這群人煩惱的事大多倒是想通的。

我總不想完全依靠任何人，更何況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不喜歡這份工作。」

「我知道，可這也不是你最想要的不是嗎，而且選擇自己喜歡的職業，不也能獨立嗎」。

「……」

「……你在準備買房子對嗎？」

「……你怎麼知道，你別多想，我只是……」

「我知道，你只是少了安全感」。

「……」

「你若想買就買吧，如果你覺得自己會安心一些的話。只不過要用一次性付清的方式，缺多少錢你告訴我。」

「……你知道我不會要你錢的。」

「我知道，我更知道你連林軒留給你的，你都還了回去。我這個是借給你的，放心沒有利息」。

「你的公司不是才成立不久嗎？」

「……這個你別操心，而且我看你選的房子並沒有多貴」。

「……其實我也不一定非得搬出去的，只是那段時間看你和別人走的很近，怕給你添麻煩」。

「別人？」

「……」

「……你說的不會是子怡吧，你就對我這麼沒信心？」

「……沒，我就是對自己沒信心。

而且你回來后，我越來越猜不出你的想法，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樣，所以……」。

「所以你就又想往回殼裡縮了？」

「什麼殼？我只是想回到原來的生活模式罷了……，算了，不說了，反正你的房子免費。

「……對啊，還有免費廚師，甚至連我都免費……」

「……子奇果然帶壞你了……」

「……我突然有些同情子奇了」

「……亦凡」

「嗯?」

「……你確定和我在一起你會過的好嗎，我心思重，又不怎麼會關心人，還總是過於倔強，做飯也不好吃……林軒也一直會跟著我成長。我覺得自己唯一對得住你的，便是對你的感情是真的」。

「……我最想要的是你這一點我始終清楚，你說和你在一起我會過得好不好。

你說你心思重，只要你重的是我，我倒願意你再重一些。你倔強的性格也不是今天才養成的。靠你做飯，咱倆還不得餓死啊。至於林軒，現在在我們兩個人的感情里，大概是你太過小心翼翼了吧。」

「……那我回去了，你做我男朋友好不？」

「……」

「……算了，當我沒……」

「我現在訂機票去接你吧」。

「……我會失業的」。

「沒事兒，我養你」。

「……養著養著你會不會倦了啊，現實中好多事實都說明了這一點」。

「……要不我們婚前簽訂協議，我的所有都歸你？」

「你的意思是，換我養你？」

「嗯」。

「你竟然回答的這麼認真……」，安若對著電話笑笑。

「這是誠意！」

「才不要呢，我要的是你很好，我也不差！」

「……好！」他笑的有些寵溺。

「……不早了，都三點了，你明天還得上班吧，快休息吧」。

「嗯，你回來具體還有幾天」。

「17天，我回去的時候給你打電話，你做好吃的等我」。

「好」。

「……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先答應我不生氣」。

「什麼？」

「不生氣」。

「……好」。

「我離開寧都前，進了你房間……」。

「嗯？」

「……裡面的小隔間」。

「……」

「那個，我覺得很困，先掛了，晚安！」她匆匆掛了電話。

慕亦凡拿著電話進了房間里的小隔間，開了燈，整整一面牆上滿滿的是關於安若的照片，從小到大，和各種各樣的人照的。還有安若送給自己的各種東西，從橡皮擦到被自己穿舊的衣服。以及她隨手扔到自己那的各種物件。更重要的是，這些東西上面乾乾淨淨的，沒有一絲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