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暫棄前嫌（四）

菲尼克斯使勁揉了揉眼睛，他現托爾所指的那位姑娘被已經乾涸的血污塗抹得面目全非，就像是剛剛從腥風血雨中摸爬滾打出來似的。聖騎士注意到對方胸前別著一枚頗為眼熟的樹葉形胸針，肩頭用七彩絲帶栓幫住背後的披風，頓時垂頓足地大叫起來：「果然是莉可瑟絲小姐，真是萬分抱歉，我居然沒注意到您！」

莉可瑟絲苦笑著連連點頭示意，她知道自己現在這張臉很容易欺騙過大多數人的眼睛，並寬宏大量地說：「不必道歉，我的朋友。你會選擇與我們交手，正說明你恪盡職守，其他人同樣如此。」

「這位是莉可瑟絲雨露小姐，偉大的遊俠騎士，彩虹綬帶的持有者。」菲尼克斯轉身對著其他精靈朗聲說道，然後他面向托爾，繼續介紹說，「這位朋友則來自遙遠的傑根大6，是我們最高貴的盟友，龍族帝國護國主托爾愛華德爾殿下，我們應該為剛才的冒失之舉向他道歉。」

說完菲尼克斯便以身作則，率先半跪下來向托爾等人行禮，其他精靈也紛紛效仿，於是一場干戈化為玉帛。當龍族人表明來意以後，菲尼克斯深感震驚，雖然他欣賞托爾敢於勇入虎**的膽魄，但是這次行動委實太過冒險。

在前往聖樹城的路上，菲尼克斯告訴托爾，他剛剛從前線撤下來，途中恰好遇到了剛才那場戰鬥，所以才會在不明是非的情況下貿然出手。聖騎士還說，雖然獅鷲帝國憑藉亡靈大軍攻陷了卡拉雷門山，但是敵人傷亡同樣慘重，負責主攻的獅鷲帝國第六集團軍第八師和第十一師死傷過半，而且食物、草料等補給物資尚未運抵，敵人不敢再次動大規模攻勢，只是將前沿陣地向外擴張了四十公里而已。

除此以外，托爾還了解到一個鮮為人知的情況：神聖獅鷲帝國已經將國內最精銳的部隊全部集中在東線戰場，雖然其對外宣稱國內還有四十萬預備軍尚未參戰，但是那些只不過是入伍不足兩月的新兵，經驗生疏，戰鬥力低下。反觀貝利卡王國，精靈們全民皆兵，人人擅長遠射，精於叢林作戰，後方物資供應齊全，惟一的不足就是鋼鐵匱乏。

「武器的事你不用操心，我早就有所準備。」托爾信心十足，他在出征之前就預見到了這個問題，並且想出了盡善盡美的解決之策，因此這還不是他最擔心的問題，「精靈們目前有多少正規軍？敵人呢？」

「敵方屯集於卡拉雷門山腳下的部隊大概二十四萬左右，而我們……不到八萬……」菲尼克斯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回答可能致使托爾灰心喪氣，於是立即補充了這麼一句，「但是國王陛下可以動員大家奮勇參軍！在這裡，幾乎每個年輕人都是優秀的戰士。」

然而光芒之翼並未像菲尼克斯預料的那樣表現出任何萎靡不振的神情，他只是稍稍皺了皺眉頭，雖然對現狀感到不滿，但是雄心壯志從未有所衰減。兵力不足並不會限制護國主施展自己的軍事才華，五百年前他依靠手頭上僅有的幾百名士兵，照樣可以殲滅惡魔軍團上萬人。正是那次先例，為托爾奠定了自信和勇氣，如今才能讓他凜然不懼地屹立於戰場最前沿。

通往聖樹城的道路早已被雜草覆蓋，在茫然無邊的大森里想要避免迷路，必須求助於經驗豐富的當地嚮導。自從見證卡拉雷門山陷落以後，精靈王親自帶領眾多德魯伊施法孕育野草，以便埋沒這些指向明確的林中小路。此舉也是為了將來減緩敵軍鐵蹄前進的腳步，延長敵人的行軍節奏。

托爾自內心地讚歎精靈王的英明決策，儘管它只是對方罕見的少數幾次正確軍事部署之一。金少年在菲尼克斯的帶領下漫步林間，其他人則緊隨其後。護國主享受著徜徉於大自然懷抱之中的溫馨和安寧，他知道這種平靜的日子已經屈指可數，當決戰爆之時，這裡恐怕會變成一望無際的火海，抑或是屍橫遍地的墳場。既便如此，他依舊堅信正義始終站在自己這邊，最終贏得戰爭的絕不會是酷愛張牙舞爪的獅鷲，而是看似弱小的白鴿。

邊走邊談，聖樹城已經近在咫尺。它像貝利卡大多數城市那樣，靜靜地坐落於密林之中，以至於在枝繁葉茂的古樹遮擋下，外來者很難從遠處辨認其方位。直至來到其腳底，托爾才赫然覺這樣一座氣魄宏偉的歷史名城居然已經悄無聲息地騰現於自己眼前。

自下向上望去，由巨型白石方磚堆砌而起的城牆猶如傳說中天堂的懺悔之壁，巋然阻斷了光芒之翼的視線。石牆頂端尖刺和木耙林立，證明精靈們早已做好了應對敵軍強行攻城的準備，箭塔與箭塔之間搭建起石橋，實際上將城牆劃分為上下兩層，這樣就極大地方便了人員調動。龍族人心中興奮之情難以言喻，舉手投足之間表現出孩子似的天真和好奇，他舒展雙臂，彷彿要擁抱這座古老的巨人。口中用家鄉方言吐出一連串快而模糊的字眼，雖然含混不清，但是依據表情來看，他是在讚美聖樹城的豪邁之姿和渾厚底蘊。

此時城市大門四散打開，任憑市民自由出入，完全沒有大戰在即的緊張跡象。菲尼克斯帶領眾人迤邐而入，沿著鋪滿石磚的小路盤旋而上，穿越熙熙攘攘的街巷，途徑門庭若市的酒肆，走過鳥語花香的林園。托爾在這裡見到了他從未見過的城市景貌，有別於傑根城的整齊劃一、黑夜城的威武不凡、庫莫佐夫的渾然天成，聖樹城內的建築物顯得隨意卻不紊亂。石頭房子沿著螺旋狀的街道逐漸向城市中央的王宮靠攏，頗有眾星拱月的意味。中央王宮卻是依據一棵巨大的埃塔利亞樹修築而成的，那絕對是光芒之翼所見過的最高大的世界樹，放眼望去，從地面到樹冠頂端足有七八百公尺的高度。它凝結了精靈這個古老民族傳承千百萬年的智慧結晶，獨具匠心。精靈建築師掏空了巨樹內部的主幹作為大廳和殿堂，在厚實的樹皮上開鑿出無數陽台和窗戶，並構架起層層旋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