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章 胡奉儀登門

五十一章 胡奉儀登門

北堂煥的手堅實寬大,纖長的素手緊裹在大手裡,黑白分明。

「王爺的手這陣子不拿弓箭,指頭上的繭子都軟了好多。」

祝麗華感受著溫熱的觸感,向他嫣然一笑。

「是,天熱怕你受了暑氣,不敢拉著你去演練。沒有你陪著,更不願意演練。」

北堂煥說的都是真心話,以前一個人和侍衛們不覺得。後來有了小梨兒,只覺得十分有勁頭。

現在諸事纏身,又沒了小梨兒陪著,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那從明日起,妾便每日早起陪著王爺。」祝麗華拉著他的手坐到桌旁,吩咐司柳傳膳。

北堂煥看著面容恬靜的祝麗華,心裡湧起無數愧疚,日後只怕不能跟小梨兒這樣日日相依相伴了。

「王爺不要因為妾而煩惱。」祝麗華彷彿看穿了他心頭所想。

「妾能得入王府,與王爺相伴已經是莫大的福氣,人是要知足的。」

她款款而言,語聲清澈。

精緻的菜色一樣一樣捧上桌來,還有兩壺新釀的桂花酒。

祝麗華為北堂煥倒酒,清亮芬芳的酒香在房中散開。

「眼看王妃就要入府了,王爺整天這樣愁眉苦臉,傳出去讓人背後議論。」她舉起杯向北堂煥笑道。

「今夜我們不醉無歸可好,到了明日就歡歡喜喜該做什麼做什麼。

妾覺得留風軒那邊甚好,比綺梨居涼快。正院這裡擴建,恰好把綺梨居圈進去做個別居也很不錯。」

北堂煥愣住了,按住她的手問道。

「是誰說正院擴建要把綺梨居圈進去的?這裡剛剛住過來沒多久,誰讓你搬回竹苑去了。」

「是妾自己想著回去,沒誰說過。」祝麗華盈盈一笑,再次向他舉杯敬酒。

北堂煥的臉色沉了下來,轉頭看向司柳她們,「你們說,是誰讓奉儀搬院子了。」

司柳看了一眼祝麗華,司桃卻搶著說道。

「是蘭萱姑姑說的。古嬤嬤說了,咱們這邊離正院太近,若是王妃進門了緊挨著,對奉儀恐有不妥。」

原來是古嬤嬤。北堂煥沉吟了一會,口氣堅決的吩咐蘭萱姑姑。

「奉儀就住在綺梨居,離本王近也好遠也好,都是本王的意思。若是擴建非要圈了這裡,那邊不必擴了!

你明日去回古嬤嬤,就這樣說就行了,旁的一概不用多言。」

「王爺!」祝麗華輕呼了一聲。

「古嬤嬤是為了妾好,王爺這樣豈不成了和嬤嬤鬥氣。以後王妃在府里掌管中饋,妾等謹守規矩,大家都能安生度日。」

「旁的都好說,遷居一事不必再說。王妃進了府,本王自會照顧她,不用你委曲求全。

本王以前就說過,迎你進府,是想讓你開心快活的度日。

你的性子我知道,絕不會恃寵生嬌。若是王妃連這一點都不容,那也是本王去開解。」

北堂煥很少這般正顏厲色的和自己說話,祝麗華怔怔的聽著,忽然鼻子一酸,眼淚便不聽話的順著雪白臉頰滾落下來。

自己又趕著用手帕擦,北堂煥對自己,可算是寵溺至極了。

「傻丫頭,凡事不要總是攬在自己身上,便是天塌下來了,也有你夫君擋著。」

他舉起酒杯,敲了敲祝麗華的杯沿,「來,今夜咱們不醉無歸。」

兩人相對含笑,仰頭飲盡杯中酒水。

祝麗華細心的給北堂煥夾菜,北堂煥卻調皮的夾起一筷子嫩羊肉塞進她嘴裡。

司桃和司柳悄悄的退了出去,把屋子留給笑中帶淚的兩人。

燈花爆了又爆,燈芯剪了又剪。直到燭淚滴盡,兩個人才相擁而眠。

朦朧中北堂煥咬著祝麗華的耳朵輕輕說道。「梨兒,咱們生個孩兒吧......」

綺梨居終歸是沒有划進跨建的正院,古嬤嬤也再沒有提過此事。

大婚前的各項準備按部就班的進行著,北堂煥與祝麗華也彷彿回到了平常的生活。

兩人清晨一處練武,北堂煥按時上朝當值。

羅府派了幾次人來踏看正院的房舍,規劃新娘子的嫁妝該在何處擺放,哪裡坐卧,哪裡用飯,陪嫁丫鬟僕婦的房舍如何安排。

祝麗華一概不聞不問,自有古嬤嬤出面打點。

轉眼十月已到,王府諸事齊備,羅氏的嫁妝前一日便浩浩蕩蕩的送到了王府。

羅府顯然為愛女出嫁花了不少心思,一百二十台嫁妝滿滿當當。

后宅正院擺放得花團錦簇,丫鬟僕役進進出出川流不息。

綺梨居里安安靜靜,只聽著正院十分熱鬧。

蘭萱姑姑被古嬤嬤調去幫忙,剩下司桃司柳幾個在院里陪著祝麗華。

向來深居竹苑的胡奉儀難得來了一次綺梨居拜訪。

先前住在留風軒的時候,胡奉儀偶爾也會來一兩次閑坐說話。

她是北苑王府的老人,自幼便一直近身服侍北堂煥,年紀比北堂煥還大三歲。

胡奉儀容貌並不十分出色,只是眉眼溫柔,舉止安靜,身材略為豐滿。

梳著尋常的髮髻,衣裙也簡樸得很,冷眼看上去倒像個普通殷實人家的小婦人。

祝麗華連忙起來讓座,叫司柳擺果子上茶。

「妹妹不必麻煩,我在房裡悶得無趣,你這邊離正院近,過來聽聽熱鬧。」

胡奉儀說話也柔柔軟軟,一團和氣,讓人聽著心裡舒服。

她打量了一番祝麗華的臉色,見她神情安然,不由溫柔笑道。「明兒咱們府里就更熱鬧了,不過上午倒是沒什麼事。

婚禮在宮中舉辦,王爺一早便要往宮裡去的。先給老祖,聖人和皇後娘娘行禮,還要去淑妃娘娘殿里拜謝母恩。

內府的重臣率迎親隊伍去王妃家迎親入宮行大禮,要到下午才送回王府來合巹。」

祝麗華是一點兒也不知道皇子大婚的流程,還以為明天是在王府成親,原來是入宮行禮。

她好奇地側耳靜聽胡奉儀柔聲細語講解。

「咱們王府明日是擺晚宴,王妃府上的親朋和朝中大臣,命婦們都來入宴慶賀。」

司桃快嘴問道。「那明日咱們就都在自己院里就行了,不用去給王妃行禮?」

胡奉儀看了看這個傻乎乎的小丫頭,掩著嘴淺笑起來。

「咱們不過是姬妾,王妃進府,自然是老老實實的待在自己院里。

等明兒王爺合巹交杯,後日一早王爺和王妃還要大妝華服進宮謝恩。新夫婦行朝見禮,聖人宮裡還要賜宴,有得忙呢。

他們進宮回來,咱們就要趕去給王妃請安。以後啊,這晚起偷懶的好日子只怕是沒有了。」

原來北堂煥大婚這麼繁瑣,祝麗華想起前世一頂小轎,不由搖著頭淺淺苦笑。

「以後奉儀每天都要早起去給王妃請安了么?」司桃好奇的問。

胡奉儀拿起一隻枇杷細細的剝著皮,垂著眼帘道。「那是自然的啊,這妻妾的規矩哪家都要立的。

若是王妃寬厚些呢,立個一月半月也就懈怠了。若是王妃厲害的,這輩子都得如此。

這人啊,說來也是容易嬌貴。

像我先前做丫頭服侍王爺的時候,哪日不是雞鳴起三更歇。現在懶散了這二三年,倒是有點犯怯呢。」

原來做人妾室是這樣的......

祝麗華本來還不覺得如何,聽胡奉儀這麼一念叨,心裡才真正認真琢磨起來。

前世自己壓根就沒進過內宅,想何時起卧就何時起卧,丫頭養娘從來不聞不問。

這一世王妃一直沒過門,古嬤嬤又不管自己的起居,綺梨居上上下下都跟著自己隨性自在。

明日北堂煥成親以後,原來還有這麼多的規矩講究,晨昏定省。

總說為妾艱難,到這會子她才有了一點感觸。

祝麗華忐忑不安地輕輕敲打著桌面,向胡奉儀請教。

「姐姐長於王府,服侍王爺多年。這后宅有了王妃,咱們究竟要怎麼樣才能讓王妃歡喜?」

胡奉儀用手帕細細的擦了手,柔柔的眉眼染上幾分苦澀。

「咱們怎麼做,王妃都不會歡喜的。

我原本不出眾,只是服侍王爺多年,王爺憐我有些苦勞,才賞了奉儀的位份。

妹妹你也瞧見了,王爺從不往我那屋裡去,也沒有一子半女傍身。

好在咱們王爺是個善心的,便是沒有兒女,只要謹慎本分,王府也能讓我衣食無憂度此一生。」

她看了看聽得專註的祝麗華白皙晶瑩的面龐和明麗無雙的眉眼,嘆了一口氣。

「我素來是少言的,人常說言多錯多。咱們做了姐妹這麼久,我也不曾多說過什麼。

只是妹妹你待我素來甚好,得了什麼吃的玩的常命司桃她們給我送來,更從未曾仗著王爺寵愛欺辱我。」

我好端端的欺辱你做什麼,祝麗華睜大了眼睛詫異的看著胡奉儀。

胡奉儀噗嗤一笑,「你莫要這樣傻乎乎的瞧著我,我知道妹妹心性純善,內宅的手段一無所知,所以今兒我才過來坐坐。

是提點也好,是姐妹說個知心話也好,總歸是王妃要入府了,給你說幾句咱們為妾的門道,免得衝撞了王妃吃虧。」

祝麗華心裡一陣感激。

都說胡奉儀不言不語像個沒嘴的葫蘆,原來人家深諳內宅之道,處處留心只求平安度日。

看來自己還是將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像這樣深得北堂煥寵愛,上回在荷花宴已經被羅氏姐妹設局陷害,險些落入險境。現在羅氏入府,未必會輕易放過自己。

只想著依靠王爺保護,或者安分守己,恐怕都不是長久之計。

「妹妹以後要警醒些,你院里有蘭萱姑娘在,她管束下人倒是可以放心的。

只是日後王妃那邊妹妹晨昏定省不可疏忽,被人抓了把柄就不好了。

王爺再疼你,后宅也是王妃執掌。王爺雖然是夫主,爺兒們也不能時時插手女子的事不是么。」

祝麗華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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