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難途中

太平時節文風盛，戰亂之季武運昌。

天元歷3652年，天元大陸北部一偏僻小國北周東部地區爆發了百年難遇的大旱，隨後又爆發了蝗災。

正值春末夏初百花爭艷之時，接連兩個月烈日當空，滴雨未下。素有北周糧倉之稱的東部地區此時已經千里無人煙，百里無雞鳴。到處都是乾裂的大地，放眼望去很難找到一點兒綠色。

大災之勢已成，在烈日下支撐了一個多月，一年的希望又被蝗蟲一陣肆虐。當河流開始乾涸，井水開始枯竭，僅有的一點存糧已經耗盡，就連往年賴以度日的野菜、草根也已無法尋到的情況下，被飢餓乾渴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人們開始為了活命而被迫離開家園，攜妻帶子踏上艱難的求生之路。

「向西，向西，一直向西，五千里，只要向西五千里就可以活命，就可以吃到飯、喝到水！」這是陳家村村長陳大富在帶著村民們離開村子時站在祠堂前的台階上喊得。

在天元大陸這個長途工具靠馬車運輸為主，地面大都為坑坑窪窪的土路的地方，五千里雖然在這片不知道究竟有多麼廣袤的大陸來說一點兒也不起眼。就是在北周這個被稱為化外小國的國家而言，五千里相對於其三千多萬平方公里的國土也不算什麼，快馬奔襲晝夜不停也不過兩三天的時間，如是黑雲戰馬，一個日夜還有空閑。

但是，對這些攜妻帶子，步履蹣跚幾盡爬行的難民們來說，五千里實在太遙遠了些，從離開陳家村時整整三千多人的隊伍，一個月後才不過前行了兩千里，這還是放棄了幾乎所有的輜重，丟下了一半多跟不上隊伍的鄉親們。

還有整整三千里的路途，可是陳家村僅剩的一千多人已經幾盡絕望了。

「大富兄弟，咱們**來的糧食就剩下兩袋了，這麼多人就算熬粥也撐不過三天了，而一路上收集到的水也沒多少了，得想個法子啊！」村長陳大富一旁，一個滿臉菜色、衣衫襤褸、頭髮枯黃的中年男子佝僂著身子低聲說著。

「這，這，這可怎麼辦？還有那麼遠的路，這一路行來儘是饑民，僅有的一點水源還被那些土匪、惡霸霸佔著，咱們已經把身上所有的財物都耗盡了才支撐到這裡，剩下的三千里路該怎麼走啊？難道是天絕我們陳家村，我陳家的血脈在這次大災中要滅絕了嗎？唉！！！」原本剛毅俊朗時時散發成熟男子魅力的面孔此時已經滿是溝壑，在飢荒、烈日、狂風的侵蝕下快速蒼老，就連那剛出村時那高喊口號時的**，那對生的嚮往，對未來的期盼此時也都化為絕望的呻吟，無盡的哀怨。

「要不咱們也……」中年男子眼中閃過一絲狠辣，一絲冷默。

「不，不可，狗剩大哥，那都是咱們的父老鄉親兄弟姐妹啊，怎麼能……」陳大富眼前一亮，隨後暗淡下去，搖頭拒絕。

「都什麼時候了，再過三天，要是再找不到一點食物，沒有水源，跟著咱們的村民也要暴動了，恐怕到時候就不是殺掉幾個婦孺可以解決的，餓急了的村民一定會拿你這個村長泄憤的，到時候咱們都得死啊，死後還不是成為他們肚裡的食物，要麼三天後被殺，要麼現在做好準備找些無法行動的婦孺宰掉……」陳狗剩眼中一片瘋狂。

「這……，李先生，離前面最近的一個村莊還有多遠？」猶豫了很久，陳大富還是沒有狠下心，雖然一路上走來見到的易子而食、屠殺婦孺的場面已經很多了，但真讓他下令殺掉自己的鄉親來當食物，他還是下不了手。轉過身將身旁一個穿著臟舊長袍、一臉木然的老者拉住，問道。

陳狗剩很失望，為了活命他可以放棄一切，尊嚴、親情。但是，此時陳家村的主事人是陳大富，沒有陳大富的命令陳家村的人沒有幾個會聽他的，即使在逃難途中，在放棄了一半多的村民的情況下，陳大富的威望依然不是他所能撼動的，沒有到最後一刻，他也不敢跟陳大富頂杠。

不過，陳狗剩已經決定了，如果三天後再找不到食物，他會不顧一切的殺掉那個沒了親人，曾經拒絕過他求婚的張寡婦，然後飽餐一頓，而現在還不到時候。

「沿著大道向西二百里是韓城縣最大的清風鎮，向西南一百八十里是一個叫葫蘆灣的小山溝，向西北二百三十里是張家集。不過，西南的路很難走，有不少山坡，可惜山上的野草、樹皮恐怕都被蝗蟲啃光了，不然……。西北遠了些，張家集也只是個小村子，想來也找不到什麼。看來我們只有去清風鎮，或許能找到點吃食。」李先生從懷裡掏出一張有些發黑的破舊牛皮紙看了看，想了一下緩緩說道。

李先生是現存隊伍中僅有的一個老者了，要不是他手裡那張沒人能看明白的牛皮紙地圖，要不是他是村中唯一有秀才身份又是諸多孩童先生的身份，恐怕早已被拋棄在前進的路上，現在已化為一具枯骨或淪為他人腹中餐了。

「二百里啊！一天要走七十里，要是吃飽了也能挺住，可現在……，何況即使到了清風鎮也不見得有吃的。」陳大富搖了搖頭，心中更加悲涼，但是看了看身後搖搖晃晃的隊伍，只能低下頭繼續向前，一步步的向前挪動。

「餓，好餓啊！胃裡太難受了……，我要吃飯……，呃！餓？我不是死了嗎？怎麼會餓？」迷迷糊糊中，陳東腦袋裡好像過電影一樣快速閃過一些畫面。

有上大學時為了追求女生而施展的各種無賴招數，有畢業前與朋友聚會的意氣風發，有畢業后因工作不如意時的借酒澆愁，有負債纍纍債主緊逼時的窮困潦倒，還有無奈進入黑幫后的消極陰暗，為了出頭更是用盡各種手段，最後的一幕是坐著賓士、喝著紅酒、抱著美女卻被一輛迎面而來的卡車撞飛。

緊接著，又是另一幅畫面，一個充滿古典田園式的村莊，父親是村長，母親也很溫柔善良，家境在本村首屈一指，自小受到父母寵愛，生活的無憂無慮，快快樂樂過了十二年，隨後天災降臨，開始跟著鄉親們逃難，在昨日實在支撐不住了才躺在地上無法醒來。

「***，沒想到老子還活著！」雖然感到很不可思議，但陳東既欣喜又鬱悶的發出一聲低低的感慨，睜開緊閉了一晚上的雙眼。

這是一具很瘦弱的身軀，站直了也不過一米二五的個頭，渾身上下找不到一點贅肉，當然，也找不到什麼肌肉，全是皮包骨頭，恐怕稱一稱也到不了三十斤。

根據腦海中閃過的那些畫面，看過不少玄幻小說的陳東知道自己是以靈魂穿越的方式佔據了這具同樣叫「陳東」的少年的軀體。

莫名其妙穿越而來佔據少年身體的陳東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熟悉了一下這具新的身體，強忍著飢餓等到天亮，喝了半碗母親領到的米湯，勉強跟著前行的隊伍繼續沿著大路向西挪動。

經歷過二十一世紀物質極大豐富時代的陳東，從來沒想過自己還有挨餓的一天。即使他以前最落魄的時候，填飽肚子還是沒問題的，等加入黑虎幫爬到高位后，雞鴨魚肉更是早已吃膩。

可此時，他跟逃難隊伍里的所有人一樣靠著對生的渴望，靠著好死不如賴活著的阿Q理論緊緊跟著母親陳王氏，隨著隊伍前進。

快到中午時，烈日似火，天氣實在熱的不行了，前進的隊伍才停下來，四處尋找能遮陰的地方，尋找路邊已經乾枯的粗大樹榦，隨後躺倒，閉上眼。

「寶兒，餓吧，給，吃口！」陳東被母親陳王氏也拉著在一棵乾枯的大樹下靠坐著，剛要閉上眼養養精神，好好思考一下怎麼才能填飽肚子，一個沙啞的聲音在耳邊低聲響起。

「娘！」

接收了這具身體的意識，雖然還沒有完全適應，但混過黑幫久經陣仗的陳東還是**了一下嘴唇張開口。

「唉！苦了我的寶兒了！別說話，這是娘省下來的一口米團，還有一點水，快就著水吃了！」陳王氏不知從哪掏出個乾癟的牛皮水袋，右手握著雞蛋大小一團黑乎乎的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的米團，顫抖著遞給陳東。

「娘！」曾經被砍了三刀都未流過淚的陳東流淚了，心甘情願的喊了聲娘，雖然不是自己靈魂的親生母親，但此時這個同樣被飢荒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女人就是自己的母親啊，寧肯餓著自己也將僅有的一點食物讓給兒子，這就是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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