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豬油

第三章:豬油

「若輕妹子,我這心底還是沒底,這能行嗎?」張月華極為不安地來回踱步。

沈若輕抬腕提筆,瞥了眼放在已一旁的字帖,差不多有七八分相像了。

「月華姐,你就放心吧。」沈若輕擱下筆,環顧四周,最後找了堵微微發黃的牆,搬了桌椅過去。

張月華連忙過去幫忙:「若輕妹子,我不明白,你找那說書先生做什麼,誰會因為個故事跑來我們這裏吃面。」

「那自然是前來趕考的學子啊。」沈若輕微笑着說道,「今年開了恩科,還有一月便是會試了,腳程快的,這會都到了。」

沈若輕將凳子放在桌子上:「這些人半輩子都撲在上面了,為了能登榜,別說是吃面,就是要他們把石頭啃下去,他們都會試上一試的。」

她還記得當年她哥沈立楓要參加科舉,大夫人可是將那狀元襪都買回來了,只可惜最後還是名落孫山,一文不文。

「那倒是,就連魏大人的字帖,價格都翻了好幾番。」說道字帖,張月華突然想起,「若輕妹子,那你要字帖做什麼?難不成也要去考狀元?」

「我一個女孩子家,考什麼狀元啊。」沈若輕笑着回道。

她爬上桌子的凳子,站穩後接過張月華遞過來字帖和筆墨:「那些個學子也不是蠢的,不會因為個故事就信了你。」

沈若輕將筆鋒舔好,抬腕落筆於牆:「所以,我們要給故事找個真真切切的原型,這次才能使人信服。」

如今的朝中新貴魏琛,便是最好的人選,他出身寒門,正好應對了故事裏的破落秀才。

而他連中三元,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佳話則能讓更多趕考的學子心動。

「只是,這麼編排當朝新貴,真的合適嗎?若他責怪,我們怕是也沒有好果子吃吧。」張月華卻對此很是揪心。

「可我們從未說過故事中的人是他啊。」沈若輕狡黠一笑,「只是大家都這麼認為而已。」

月光順着沈若輕的筆觸,瀟灑地騰寫在牆上。

張月華舉起字帖比對了番,這若輕妹子真是神了,就這麼一下午的功夫,她居然能將魏琛的字仿得如此相像,這怕是本人見了也分不清吧。

沈若輕看了眼牆上的字,滿意地從桌上下來,趕忙又取來小火爐放在桌上,炙熱的爐火努力地將牆上的墨水烤乾。

噼啪的碳火聲一直到天明才漸漸熄滅。

沈若輕伸了個懶腰,抬頭看了眼牆上字,墨水已經完全乾透,不少用墨輕的地方還有些開裂,像極了歲月蹉跎的樣子。

「若輕妹子,我還是有些擔心。」張月華從裏屋出來,眼下掛着黑黑的眼圈。

沈若輕把圍裙遞給張月華,笑着說道:「月華姐,即便你再擔心,我們也得先開門迎客呀。」

張月華接過圍裙,點點頭,大不了再空守一天,只是可惜了若輕妹子的錢。

她將圍裙系好,推開門,就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門口熙熙攘攘地站了不少人,遠處還有些人正往此處趕。

「這,若輕妹子。」張月華張大了嘴,有些難以置信地看了眼沈若輕。

沈若輕抬了抬眉,開心地說道:「月華姐,做生意了。」

「恩!」張月華這才反應過來,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趕忙招呼道,「各位客官,裏面請。」

小小的邱氏麵館瞬間擠滿了人,不少沒有佔道座位的,只能委屈巴巴地站在門外等候。

張月華在廚房炒菜燒面,忙得不亦樂乎。

沈若輕在外面招呼端菜,也是忙得不可開交。

「幾位客官,這是你們點的招牌狀元面,希望諸位能得想所願,早日高中。」沈若輕一邊說着吉利話,一邊將面小心端上。

來吃面的學子們聽着極為窩心,瞬間覺得面都變得更加鮮美了些。

「姑娘,這牆上的字可是魏大人親題?」黃衣學子指著牆上的字問道。

沈若輕抬頭看了眼字,裝出副懵懂的樣子:「這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個文質彬彬的讀書人寫的。」

雖然沒有得到確切的答案,但幾個書生心裏卻有了答案。

「我看,這定是魏大人的字,店家不好直說,只能說是讀書人寫的。」

「我也覺得是,你看那撇的起筆,很是特別,只有魏大人才這般寫吧。」

沈若輕笑着看向牆上的字,魏琛的撇起筆很是別緻,用得是三面換起筆,她再模仿時也下了不少功夫。

「你們說,那故事也真的嗎?」

「這是自然,魏大人有恩重報,真乃吾輩楷模啊。」

沈若輕聽着他們的談話,心中很是滿意。

看樣子這故事確實為她們招攬不少客人,也不枉費她花盡心思為故事添的結尾了。

話說那秀才吃面后,便猶如神助般連中三元,成了天子門生。

功成名就后他就回到當初的麵館想要報答當初老闆的恩情,只可惜,老闆不幸染病離世,留下個孤苦無依的老闆娘任人欺負。

秀才知曉后,便將那老闆娘接到慶都,為她置辦了鋪面,算是還了當初的恩情。

至於這鋪面是哪家,自然是留有魏大人「真跡」的邱式麵館了。

沈若輕笑嘻嘻地將客人迎進門,回頭又看眼牆上的字,那字方正端莊,饒有筋骨,亦有鋒芒,收筆決絕,應該是個眼裏不揉沙子的主。

就不知道,那能不能容下這家店了。

沈若輕來不及細想,張月華就在後廚大聲喊道:「若輕!上面了!」

「來了。」沈若輕手腳麻利地收拾乾淨桌子,又趕忙從后廚端了面出去。

這般迎來送往間,就是一天。

直到月掛樹梢,最後幾位客人才意興闌珊地離去。

「欸!可累死我了。」張月華癱坐在地上,見沈若輕在那裏捯飭碗筷,連忙過去幫忙,「若輕妹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月華姐,你看,我們今天就賺了二兩銀子。」沈若輕歡喜地將錢遞給張月華,「按照這速度,到後天我們就能有五兩銀子了。」

「是啊!」張月華接過沉甸甸的錢,突然鼻尖一酸,「若輕妹子,你的大恩大德,我無以為報啊。」

「月華姐,要不你那碗面,我說不定就凍死在路邊了。」沈若輕被月華引得也有些鼻尖發酸,她連忙笑着說道,「我們之間說什麼謝不謝啊。」

「是,我們之間不言謝。」張月華摸了把眼淚,笑着握住沈若輕的手,突然覺得有些奇怪,低頭一看,「呀,妹子,你這手怎麼又紅又腫?」

沈若輕不自覺地撓了撓手,她這手不僅是又紅又腫,還有些刺癢。

在沈家時,她雖是庶女,但因為父親疼愛,所以從小也沒做過什麼臟活累活。

現如今,不過是洗了個碗,這手就成了這幅鬼樣子,也是奇了。

「這像是要得凍瘡了。」張月華連忙打了盆熱水來,又往裏頭撒了些許鹽,再讓若輕的手放進去,「這麼漂亮的一雙手,可不能受傷了。」

溫熱的水漫過沈若輕的雙手,頓時讓她感覺舒服了不少。

抬頭見張月華還在翻箱倒櫃地找東西,沈若輕趕忙說道:「月華姐,我舒服多了,你不用太擔心。」

「怎麼能不擔心呢,要真是得凍瘡可又你受的。」張月華從櫥櫃深處翻出罐東西,捧到沈若輕跟前,「從明日起,所有碗筷都放着我來洗。」

沈若輕趕忙說道:「那怎麼行,你已經夠累了,我不過洗個碗,沒事的。」

張月華特地找了塊柔軟的棉布把沈若輕上的水擦乾:「看你這手就知道,你是個千金小姐,沒做過什麼粗活。」

「什麼千金小姐,不過是個商戶庶女。」沈若輕無奈地笑了笑,黯然地說道,「實在在家裏過不下去了,這才逃了出來。」

張月華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忙打開罐子,轉移話題道:「這是豬油,你可別嫌棄,味道是大了些,但擦了后不容易得凍瘡。」

沈若輕看着滿手的豬油,剛才的紅腫和刺癢也漸漸消退,這豬油還真是有效。

「這凍瘡雖不是什麼大病,可着實也不好受。」月華看着時間差不多了,便仔細地將沈若輕手上的豬油洗去,「我們前頭那家繅絲作坊里的女工,一到冬天手就得凍瘡,是又疼又癢,絲都拿不穩,有幾個嚴重的,手都爛得沒形了。」

沈若輕接過月華遞來的帕子,將手擦乾:「那她們為什麼不塗豬油呢?」

「他們繅的絲大多名貴,怎麼好沾染豬油這種味道。」張月華笑着端起面盆,「其實很多人都不喜歡這味道,寧可忍着痛癢也不肯塗。」

沈若輕抬手聞了聞,隱隱間確實有股難聞的味道。

如果能將這味道去掉,是不是就可以用?

沈若輕望着那罐豬油出神,這現成的客人,半成的商品,怎麼看都是條不錯的生財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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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逃商女巧種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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