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來俊臣問道：「囚犯若是硬不認罪，該怎麼辦才好？」

周興心知來俊臣和自己一樣是個心狠手辣之輩，倒是有些好奇是什麼人竟然這般嘴硬，落在他手裡還能堅持不招。

周興思量了片刻后笑道：「我倒的確有個辦法。」

來俊臣露出頗感興趣的神色，「說來聽聽？」

「你不妨把犯人放到瓮里，四周燃起炭火。這犯人一進入其中那便是瓮中之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便是再嘴硬的犯人也定然會招供。」

來俊臣聽言深以為然，立刻派人找了個大瓮來，而後用火圍烤。

周興見此忽然覺得此事不妙，果然來俊臣接下來便道：「請君入甕吧！」

周興立時嚇得渾身發抖，匆忙磕頭求饒。

在來俊臣的審理下周興和丘神績接連承認造反之事，武媚娘下令將丘神勣處死，周興則死在流放嶺南的路上。

李賢的傳聞早已消散，丘神績被處死之後武媚娘便未再提及此事，李令月對此長出了一口氣，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且還是買一送一，高戩的這番作為倒是大快人心。

武三思和武承嗣因為之前武媚娘的訓斥好生消停了些日子，但二人奪儲之心卻終究未死。長壽三年，武三思率四夷首領請以銅鐵鑄天樞，歷時八月而成，高一丈，用銅鐵二百萬斤，立於端門外，以歌頌武媚娘的功德。武媚娘對此大喜親題曰：「大周萬國頌德天樞」。武承嗣見此自然不願落於人后，於是率五千人上表，請武媚娘加尊號「慈氏越古金輪聖神皇帝」，武媚娘對此同樣很是高興，並為此而大赦天下。

因這兩次的事情武三思和武承嗣著實辦得漂亮，使得武媚娘心情舒暢，因而待到萬象神宮祭祀之時武媚娘便將原本應該由皇太子李旦進行的亞獻交給了武承嗣，而終獻則交到了武三思的手裡。朝臣見此紛紛前來巴結二人，而李唐王室眾臣見此卻是心中頗感壓力，眼見著武媚娘和這二人越走越近，反倒將太子棄之不顧，他們心中自然憂心忡忡，若是真的讓這二人中的一個當了太子，那這李唐王室的江山便是真的就此斷送了。

裴炎一早就看好李旦，他先是為了給兒子報仇而栽贓陷害李賢，將李賢從太子之位上拉了下來，而後李顯上位也是他暗中給武媚娘報信，這才使得李顯被廢，李旦登基。他一路謀划，本以為等到李旦登基之後他便有好日子過了，誰曾想到李旦登基之後沒過兩年武媚娘便就從他手中奪得了皇位，而後將他囚禁在了東宮之中。裴炎原本覺得李旦雖然從皇上落為了太子，但是他早晚還是會登基的，到那時自己仍舊是朝中的股肱之臣，誰知道他卻眼看著李旦竟然連太子之位都快保不住了，他這多年的謀划究竟是為了什麼？在萬象神宮祭祀大典之後裴炎終於忍不下去了，他上書武媚娘，請求她還政於李旦。

武媚娘還未從喜悅之中緩過勁來就看到了裴炎的奏摺，頓時氣得直接將奏摺摔了出去。她就想不明白了，自己分明尚在壯年，怎麼就偏偏有這些朝臣逼著她讓位，她將皇位讓與誰，什麼時候讓，那是她的決定，這些大臣憑什麼干涉？

武三思和武承嗣得知此事之後再次聯繫上了來俊臣，讓來俊臣狀告裴炎謀反，來俊臣因之前誣告李昭德之事而產生了心理陰影，這個時候不免有些惴惴不安，卻不想這次武媚娘都沒派他查證就直接下令將裴炎以謀反罪論處。

裴炎死後李唐王室眾臣更是心中擔憂，但是有裴炎這個先例在，眾人卻是不敢再直接上書了。

李旦這些年來卻一直還是戰戰兢兢的，深怕哪天武媚娘就一道指令下來直接將他以什麼罪名貶為庶人，因而在得知裴炎之事後，李旦雖然在心中覺得難過卻沒敢為其說話。

雖然說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但是李唐王室之人卻是知道李令月一貫和兄長要好，雖然嫁入了武家卻仍舊是向著李唐王室的，於是眾人眼見李旦的路走不通便找上了她，想要她出言規勸李旦。李令月心知李旦膽小怕事，怕是不會如同朝臣希望的一般行動，但還是答應前往東宮。

李令月到達東宮之時李旦正在查問李隆基近來所學，近年來武媚娘雖然仍舊是將李旦軟禁在東宮之中，但是對於他父子的管束卻鬆懈了不少，李隆基也因此而沒有耽誤進學，近年來一直在崇文館中念書。李隆基十分聰慧，但凡教過的東西他幾乎都能記住，李旦原本看不上自己的這個庶子，但是這個時候嫡子都不在身邊，他倒是也在教導庶子的過程之中享受到了幾分天倫之樂。

李隆基只比薛崇簡大了三歲，因而在李令月將薛崇簡也送往崇文館念書後沒多久兩人就成了至交好友，如今幾年下來更是如同親兄弟一般。李隆基因為薛崇簡的關係，見到李令月之後便躬身行禮，姑侄之間的關係十分親切。

待到李隆基下去之後李令月便將之前李唐王室之臣找上自己的事情與李旦說了，李旦一聽就是嘆氣，「我眼下朝不保夕，又哪裡還敢做那春秋大夢，我現在只盼著母后別哪天一時不悅將我趕出東宮。」

李令月想起尚且被貶在外的李顯，開口道：「皇兄不善言辭，而且孤身一人自然難以提起勇氣與那武三思與武承嗣相鬥，既然如此我們不妨想辦法將七皇兄叫回來……」

李旦聽言頓時眼前一亮，眼下宮中就他這一個皇子，武媚娘的目光自然就總是集中在他的身上，尤其是那些朝臣沒事總上書讓武媚娘讓位，那簡直就是陷害他於水深火熱之中，沒見到每次有朝臣上書武媚娘看他的目光都像是要吃了他一般么！如今李顯若是回來了，武媚娘總不至於再將全部的視線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在一番細密的謀划之下李令月和李唐王室眾人總算勸得武媚娘將李顯從房州召回了洛陽。

聖曆元年，闊別都城十四年的李顯和韋香兒終於回來了，待到他們到達洛陽之時幾乎相擁而泣，而李重潤李裹兒等人都未曾到過洛陽，此時見到洛陽的繁華模樣頓時頗為驚嘆。韋香兒和李顯見此越發覺得心酸。

李顯的回歸對於武三思和武攸暨而言自然是另一個威脅，朝中因此而帶動一番新的勢力角逐。

眼見李、武兩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斗得天翻地覆，武媚娘一連數日眉頭難展。這日，武媚娘便下令讓李顯、李旦、李令月、武三思、武承嗣、武攸寧、武攸暨等人在明堂之前分列兩側，而後發誓李、武兩家相互扶持，和平相處，並立鐵板為證。

事後，為了響應武媚娘的號召，李旦將女兒李華庄下嫁給薛稷的兒子薛伯陽，李顯將女兒李仙蕙嫁給了武承嗣的兒子武延基。至此李、武兩家表面上一片祥和。

如此一來倒是使得來俊臣等人沒有了生存之地，眼下再無人造反，朝內外一片寧靜祥和，這無疑等於說像他這等酷吏再無用武之地。若說武媚娘對於來俊臣越來越冷淡的態度使他擔憂，那些時不時翻他舊賬寫奏摺上告之人就更讓他防不勝防。以往他不在意這些，因為他知道武媚娘還要用他，不會因為這些小事便輕易處置了他，而眼下他卻是不敢再這麼篤定了……

※※※※※※※※※※※※※※※※※※※※

關於裴炎之死略做了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