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男兒當自強
水裏能長出鬍子來么？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水裏的漂浮物凝結成絮狀，乍一看之下，還真象鬍鬚，丁氏這比喻還是比較形象。
秦牧差點失聲笑出來，強忍着笑意，解釋道：「娘，水裏不會長出鬍子。這水有點臟，加入明礬，就把這些雜物吸在一起了，看上去象鬍子。」
「這是咋回事呢？」秦曉風一臉的迷茫。
丁氏也是一團糨糊表現，秦牧只得打個比方道：「娘，做衣衫是用針線把一塊一塊布片串起來，就成了衣衫。用明礬凈水也是這道理，明礬就好象是針線，水裏的雜物就好比是做衣衫的布片。」
明礬溶解在水裏，會電離出鉀離子和鋁離子。鋁離子水解之後，生成氫氧化鋁。氫氧化鋁不溶於水，是沉澱物，會形成凝聚中心，從而把水中的雜質吸附在周圍，達到凈水的目的。
明礬是傳統的凈水劑，水髒了，加點明礬就是了，這是生活中的小常識，現代人都知道的事兒。
要是按照嚴格的機歷來解釋，丁氏和秦曉風一定會聽得雲山霧罩的，秦牧打個比方便於他們理解。
果然，秦曉風點頭：「哥，你真厲害，連這辦法都想得到。」眼裏閃爍著崇拜偶象的神采。
丁氏卻是很驚奇的問：「牧哥兒，你甚時間懂得這麼多了呢？」
以前那個秦牧是出了名的傻子，他的父樣秦寶順是出了名的獃子，父子倆齊名，被人稱為「秦家呆傻二寶」。一個傻子突然之間懂得這麼多，能不引人起疑么？
秦牧暗叫一聲糟糕，微一轉念頭，立時有了說辭：「娘，這道理是我這幾天才琢磨明白的。這幾天，我就在琢磨這些道理，我弄明白的道理還有很多呢。」
不是秦牧想撒謊，是不得不撒謊，善意的謊言是允許的。
丁氏仍然有些難以置信：「牧哥兒，以前你不是這樣的人呀。」
這還用說么，以前那個秦牧早就一命歸西了，而現在這個秦牧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現代人，懂得的東西自然是多了。
沒辦法，秦牧只得圓謊：「娘，前幾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中一個神仙教了我好多東西呢。醒來以後，我就琢磨起來，好多以前不明白的理現在終於想明白了。」
古人就信神佛之事，北宋宣和年間，由於宋徽宗崇通道教，民間向道之風極盛，以神仙做託辭再好不過了，丁氏果然不再懷疑，還一臉歡喜，埋怨道：「牧哥兒，你也真是的，娘為你擔心了這些天。」
秦牧說過很多次，她就是不信，還把責任推到秦牧身上，有點太強人所難了。秦牧也不爭辯，笑道：「娘，我是想琢磨明白了再告訴您，讓您高興高興。」
「娘高興，娘高興！」丁氏歡喜得嘴巴都合不攏了，滿懷希冀的道：「牧哥兒，神仙有沒有教你變出麵粉的本事？不要太多，能吃幾天，讓我們好好過個年就成！要是能再弄上一兩斤肉，讓風哥兒解解饞就更好了。」
北方主要種植粟麥，是以北方人喜麵食，丁氏才開口閉口要麵粉。
她還真把秦牧當成無所不能的神仙了，秦牧為之絕倒。
秦曉風一聽說「肉」字，眼裏就放光，口水吞得咕咕直響。秦曉風記憶中最近一次吃肉還是半年前的事情，那是他抓住一隻麻雀，狠狠解了一回饞。
秦牧看在眼裏，不由得心頭泛酸：「娘，這本事神仙沒教我。」
丁氏大失所望：「牧哥兒，還是娘向你二叔借點糧。」
「娘，您別去了，二叔不會借糧給我們的。」秦牧對這個二叔多少有些了解，知道那是個周扒皮似的人物，只准進，不準出，要想從他那裏借到糧食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丁氏可不這樣看：「牧哥兒，你病了二叔不借，是怕我們還不起。現在你好了，哪有不借的理呢？」不管秦牧的反應，把手中的一小撮麵粉小心翼翼的放在一個破碗裏，快步而去。
秦牧本想攔住，想了想，還是算了。
秦曉風眨著明亮的眼睛問道：「哥，你弄這水做甚呢？」
「曉風，哥是想做點東西出來去賣錢。後天就過年了，我們總要有個過年的樣兒。」秦牧很是疼愛的在秦曉風腦袋瓜上撫摸。
秦曉風興趣大增，馬上就問：「哥，你要做甚東西？我幫你。」
秦牧把水桶打量一下，水桶里的水澄清得差不多了，再過一陣子就可以用了：「走，我們去挖東西。」從牆角拿起一把鋤頭，和秦曉風出了屋。
賴以棲身的茅草屋雖然破敗不堪，畢竟還能遮風擋雨，在大冬天裏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剛一出屋，冷風吹來好象在拋刀子似的，身上生疼，秦牧不由得打個冷顫。秦曉風更是凍得牙齒磕得格格直響。
來到路邊，用鋤頭把積雪撥拉開，露出幾株枯萎的植物，秦牧對着其中的一株挖了下去。只幾下功夫，就連着凍土挖了出來，拿在手裏，略微抖抖，放到一邊。
秦曉風把這植物打量一下，不解的問：「哥，你挖地蘇木做甚呢？這東西沒用。」
秦牧明白他的想法：「曉風，別小看了地蘇木，可有大用處。用得好，吃香的，喝辣的都不成問題。」
「哥，真有這麼大用處？」秦曉風根本就不相信：「這要是有大用處，路邊這麼多，到處都是，那還不發財啦？」
秦牧一本正經的道：「那是他們不會用。」
「哥，你要怎生用？」秦曉風好奇得緊，脖子伸得老長，死盯着秦牧手裏上下起落的鋤頭，生怕錯過一點細節。
秦牧本想解釋，想了想道：「這東西說起來，複雜不算複雜，說不複雜還是有些頭緒。等我多挖些再教你。」這種事情遠遠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說了也是白說，不如讓他實打實的見識一番。
「好啊！好啊！」秦曉風迫不及待的叫嚷起來。
地蘇木又叫茜草，田間地頭坡上路邊到處都是，秦牧挖地蘇木，秦曉風幫忙清理凍土，沒多久功夫，就挖了不少。兩人拿在手裏，回到屋裏。
一進屋，只見丁氏喜滋滋的，一臉喜色，一見秦牧兄弟倆之面，迫不及待的報告好消息：「牧哥兒，二叔好人吶，借糧給我們了！」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他轉性子了，給我們借糧了？」秦牧大是意外。誰會相信「周扒皮」會發善心？
丁氏指著桌上的口袋，喜悅不減：「牧哥兒，你瞧，不少呢，是兩升！二叔說了，送給我們的，不用還！」
秦牧兩世為人，就沒有聽說過太陽從西邊出來的事情，把桌上的口袋瞧了瞧，鼓鼓的，數量應該不少，不得不信有時太陽真的會從西邊出來。大步過去，解開口袋一瞧，眼珠差點砸在地上。
口袋裏裝的哪是什麼糧食，那是麥麩，是給豬吃的！
丁氏還一個勁的樂呵著：「牧哥兒，麥麩也能吃，就是有些不好吃。要是不下雪，弄點野菜甚的，把麥麩炒炒，磨細，放點鹽，做成饃，挺好吃的！這麼多，過年都不是問題呢！」
麥麩對於窮苦人家來說，的確是不錯的糧食，在丁氏眼裏，這已經是好得不能再好了。秦牧的心彷彿給針刺了似的，狠狠抽搐了一下，道：「娘，這不能吃。」
「牧哥兒，這怎麼不能吃呢？過年就指望它了！」丁氏一雙眼睛盯着口袋裏的麥麩，冒出一長串的星星。
「哥，麥麩挺好吃的呢！」秦曉風不住吞口水，恨不得抓起麥麩吃個痛快。
秦牧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娘，要吃也不能現在吃，得等過了今天才吃。不是要過個象樣的年么？省到過年再吃，那才叫好。」
對這提議，丁氏大是贊成：「還是牧哥兒想得周到。這幾天，娘去扒拉些野菜，過年時做些香噴噴的饃！」把口袋紮緊，拎到角落去放着了。
秦牧有信心把想法實現，只要今天不吃麥麩，就不用吃麥麩了。緩兵之計已經生效，秦牧不再多說，把地蘇木根切下來，用水清洗乾淨，再砸碎。找來一個破木桶，清洗乾淨，把用明礬凈化過的清水舀到裏面，再把地蘇木根扔進去，用棍子一陣攪動。
「怎生的事，成這樣了？」丁氏和秦曉風眼睛睜得老大，傻傻的看着木桶里的變化，連眼珠都不知道轉動一下。要不是二人胸口急劇起伏，准把二人當作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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