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八回 出脫買賣(下)

第一百十八回 出脫買賣(下)

第一百十八回行為不檢沃基昌分立門戶預后不祥盧嘉瑞出脫買賣(下)

有日上午,盧嘉瑞在提刑司衙門辦理公務中,便使逢志拿了自己的名帖到劉國舅府上,約劉國舅午後到瑞富絨線鋪商議。他首先要將絨線鋪脫手出去。

午後散卯,盧嘉瑞便直奔瑞富絨線鋪,途中恰好又遇着秦翠柳使丫鬟葉兒來找盧嘉瑞去幽會,盧嘉瑞便讓逢志去推說有事,過兩日再到秦翠柳那兒去。

盧嘉瑞來到瑞富絨線鋪時,劉國舅已在那裏候着了。

「在下如今是做官公事繁忙,家裏各項買賣又多,實在沒有心力來兼顧那麼多的買賣事務,所以在下想絨線鋪這項買賣就不要了,都轉給國舅與金主管你們兩個,一來減少在下一些操心,二來也是將這買賣利益都轉與你們兩家,也算是幫扶國舅與金主管一場!」三人見禮畢,坐下品茗,盧嘉瑞便開言說道,「今日請國舅過來,正為着商議這件事。」

「怎麼就不要了,一直不都好好的么?如今是金主管管買賣,也不必盧大人費心啊!」劉安富聽罷,便大吃一驚,感到十分不解。他是只想跟着盧嘉瑞做買賣,這些年也賺了不少銀子,對於把買賣全然交給別人,他不放心。

「老爺為何就不要這檔買賣了?如今買賣還挺好的,也能賺些銀子,老爺不是嫌銀子多了吧?」金定博微笑着說道。這些年,金定博跟着盧嘉瑞,就做這間絨線鋪的主管,不用出本錢,只管做買賣,就可以分得兩成的純利,不但是生計有着落,其實也跟着賺了不少的銀子。如此好的現成買賣,老爺不要了,金定博心裏趕緊算計著往後自己可以多拿錢了。

「在下原先也是想怎麼幫你們兩位一把,才開辦的這間絨線鋪,並不想做那麼多的買賣。我家如今就以瑞安大藥鋪為本,又有了瑞榮築造工坊和瑞榮坊,還有瑞豐糧油食雜鋪、瑞依綢布莊、瑞如當鋪、瑞悅藥材行、瑞明雜貨鋪、鹽酒榷貨務等諸多買賣,實在不想兼顧那麼多了。況且如今在下公事也很繁忙,而這個絨線鋪初衷便是幫扶國舅與金主管兩個開辦的,如今買賣經營順當,在下退出來正好你們兩家可以多分些盈利。」盧嘉瑞說道。

「盧大人還是繼續一起合夥的好,就不要退出了,原本這個鋪子也不必大人多費心,平素就邢安主管來看看賬本,清收銀子。反正盧大人家裏買賣多,也不差這個鋪子一項。」劉安富雖不懂得做買賣,但他就是憑着對盧嘉瑞的信賴做的,沒有盧嘉瑞參與,他心裏就沒底。

「國舅說的雖然也是一個理,但世間的錢財賺不完的,我家別的買賣在下也要陸陸續續退出一些了。比如那鹽酒榷貨務,也是很能賺錢的買賣,但實在繁雜事比較多,那買賣也比較辛苦複雜些,在下也打算盤了出去,要是國舅有意接手,或者知道誰有意接手,也可接了去,就將原來我撲買出的銀子按剩下的時日折算回來便好了。」盧嘉瑞說道。

「那老爺怎麼退出?雖然小可與劉老爺不捨得,但老爺一定不要了,我等也強不住。」金定博便問道。

「這個沒什麼複雜的,在下就先把原先出的本錢拿回來,然後清算,剩下按原來約定的分成分清,然後國舅與金主管你們兩家出資做本。原來在下的本錢佔四成的分成,那你們兩家就按出本錢之多寡來瓜分便好。」盧嘉瑞說道,「現銀好清點,剩下的存貨就按進貨本錢來算就好。明日在下叫邢安來清算,到時麻煩國舅再過來一趟。在下想你們兩家一家各出一半的本錢,如此一來,國舅出房屋和一半的本錢,佔六成的分成,金主管出一半的本錢,負責買賣管理,佔四成的分成。當然在下只是說說,一總要投入多少本錢,出本錢的比例都你們兩家自己商議決定。」

「那行吧,就按盧大人說的辦好了,往後再有什麼好的買賣可以做,還請盧大人記得再提攜提攜我!」劉安富見事已至此,看來盧嘉瑞已決意退出,挽留不住,便只好說道。

「一定,一定!」盧嘉瑞說道。

於是,事情就這麼定下來。翌日,盧嘉瑞讓邢安到瑞富絨線鋪去清點清算,拿回一千五百兩本錢和六百二十兩分成,合計二千一百二十兩。如此,盧嘉瑞便將瑞富絨線鋪出脫了。

後來經他們自己商議,劉國舅與金定博商定將本錢從原先的一千五百兩減到一千兩,分為四份,金定博出三份本錢七百五十兩,獲得三成,加上原來的兩成分成,一共總分成佔到五成,而劉皇親出一份本錢二百五十兩,獲得一成,加上原來的四成分成,也將總分成增加到五成,往後分利兩家就各佔一半。兩人當即寫好契書籤名畫押,交納銀子,還各自拿出五兩銀子給邢安,請邢安做了居間人。

隔了一日的午後,秦翠柳又讓丫頭葉兒在路上攔住盧嘉瑞的僕從逢志,約盧嘉瑞過去幽會。盧嘉瑞想到自己前日的話,便就回府里換了便服,到金定博家中去會秦翠柳。

「定博應該已經跟你說了,如今我已經退出了瑞富絨線鋪,瑞富絨線鋪變成劉安富家與你們家的了。你家往後也無求於我,你也別再邀我來了,免得你夫君金定博齟齬於我。」到了秦翠柳家,秦翠柳已經整備好一小桌酒菜,吃酒時,盧嘉瑞說道。

「嗨,奴當老爺說什麼呢!奴與老爺交好,一向不想定博之事。奴就是喜歡與老爺廝混,就為與老爺一起快活。況且,老爺於我家恩重如山,自從老爺收留定博,讓他做了瑞富絨線鋪掌柜,不用本錢便有分成,我家日子便好過起來,家業也日漸富裕。就是如今買瑞富絨線鋪分成出的本錢,也不過是原先分成積攢下來的銀子,相當於老爺送了我家家業。我女兒愫怡,也是托老爺的福,嫁到汴京去,過上好日子。如今愫怡都生兒育女了,她也都時時記念著老爺的好。他金定博還能說什麼話?要沒有老爺當日提攜,怕到如今還一貧如洗呢!老爺別懼他,在家裏是奴說話哩!」秦翠柳一聽,便打開話匣子,連珠炮似的說道,好像這些話早就準備好要說的。

盧嘉瑞只好笑笑,說道:

「往後還是少些邀我來吧,我也忙的!」盧嘉瑞還是說道。

「老爺就割捨得下奴?奴伺候得不愜老爺意么?」秦翠柳斟滿一杯酒,挪動身子,緊挨盧嘉瑞,將手繞到盧嘉瑞頸上,將酒杯送到盧嘉瑞嘴邊,自己的嘴也湊上去,一同啜飲。

於是,兩人便在吃酒中弄情逗趣,浪言戲謔。酒至半酣,盧嘉瑞方悄悄兒服食神龜丸,再吃酒嬉戲一炷香功夫,藥力發作,兩人便從桌邊弄到床上,共赴高唐台播雲弄雨去。

一日,盧嘉瑞從提刑司散卯回府,半路上有人攔馬,侍衛的軍牢剛要喝令捉拿,那人已連忙跪下稟告道:

「小可是秦金旺老爺府上管家,我家老爺有要事與盧老爺相商,遣小可來稟告並延請盧老爺!」

稟告罷,秦家管家秦光便逞遞上請柬。逢志過來拿了請柬,轉逞給盧嘉瑞,盧嘉瑞看了一下,便問道:

「你家老爺何事欲與本官相商,你可知道?」

「小可只是奉命延請盧老爺,欲商議何事,老爺並未告知小可。」秦光答道。

「好吧,本官就不到安閑茶館去了,叫你家老爺到本官府里來吧!」盧嘉瑞說道。

秦光得了迴音,便退了去。

盧嘉瑞一邊思索這秦金旺會來說什麼事情,一邊策馬回府。

原來,秦金旺聽到盧嘉瑞要脫手鹽酒榷貨務買賣,便欲接手過去做。他兩次都以些微小的撲買出價的差距與鹽酒榷貨務失之交臂,甚是可惜。秦金旺雖然疑心盧嘉瑞從中做了手腳,但既看不出什麼破綻,又沒有什麼證據,只好隱忍不做聲。

後來,秦金旺又仔細觀察了鹽酒榷貨務的買賣,測算應是盈利豐厚。他知道全然不是盧家放出來的風聲所說的不賺錢,只恨自己傻瓜,平白上了盧嘉瑞的圈套,讓盧嘉瑞低價就撲買到手,接續經營,賺得盆滿缽滿。

這次秦金旺是因自家金店開張,宴請捧場賓客,偶然從劉安富那裏得知盧嘉瑞要脫手鹽酒榷貨務買賣的。他一聽到這消息便格外留心在意,便又再追問劉安富,確認劉安富聽到過盧嘉瑞親口說的。不幾日,他再做一番調查與思考之後,便欲親自跟盧嘉瑞商談此事。

「你聽見的沒錯,確有其事。」逢志將秦金旺領進客廳,盧嘉瑞起身迎接,寒暄畢,招呼坐下品茶,然後秦金旺問起,盧嘉瑞便說道。

「鹽酒榷貨務買賣不好做了么?這等專營的買賣,怎麼捨得不做了?好不容易搶過來的。」秦金旺禁不住心裏的好奇,便問道。

「倒不是買賣不好做,不賺錢。」盧嘉瑞悠然回答道。

盧嘉瑞故意不一下說明脫手原因,當然腦子裏也在想怎麼說才更好。雖然自從金龍庄出了事,金員外遠遁他鄉,盧家的私鹽渠道斷了,賺的銀子沒有從前那麼多,但即便是正正噹噹的從官倉進貨,鹽的買賣還是穩定賺錢的。至於酒,崔樂進掌柜自己弄了作坊自造酒糟,減少了從官府酒糟院買貨,不但降低了本錢,還使自家釀的酒更好喝,賺錢也更多。當然,酒榷貨務轉到別人手上,能不能再如此做法,就不知道了,只是盧嘉瑞一定會把崔樂進要回來,將私造酒糟的作坊拆毀,不會將這個也一同轉過去。

「那在下就不解了,既然鹽酒榷貨務買賣都賺錢,盧老爺為何要脫手了去?」秦金旺問道。

「你也知道了,前時為守備營成將軍開拔舉行募捐,我一時不冷靜,捐了五千兩銀子,又捐了一批糧食,一下子將家裏的現銀都捐了出去。到如今才覺得府里開銷大,手頭緊,買賣周轉也吃力起來。我想能最快收回些銀子以敷使用的,便是這鹽酒榷貨務買賣,所以便想將之脫手,先度過這段困厄再說,反正這兩檔買賣始終不是自家的買賣。」盧嘉瑞說道,「另外說了,如今我在職官身,公事繁忙,家裏買賣太多而繁雜,管不過來。俗話說『力不到不為財』,也不敢太相信這些主管夥計,想慢慢脫手掉一些買賣,專心做好藥鋪藥材、當鋪與瑞榮坊的買賣,樂得清閑些。」

「哦!盧老爺想的倒極是,錢財賺不完的,不如清閑快活些,這才是人生在世之本。」秦金旺附和道,便接着問道,「盧老爺欲要如何脫手鹽酒榷貨務買賣?在下倒有意接手,幾次撲買都被盧老爺搶了去,在下想做試試看。」

「你家本身買賣也很多,不比我家少,何必再加辛苦?這兩檔買賣雖賺錢,也很繁雜,不值得你為之額外操勞的。」盧嘉瑞故作驚訝地說道。

「在下與盧老爺不同,正所謂無官一身輕,本就只是一個做買賣的商賈,終日也就是做做買賣,並無他事,多加一兩樁買賣無妨的。」秦金旺說道。

「那也罷,既然你一定想接手,我也不打誑語,就按原來我撲買時出的價錢之一半出脫給你接了去,你我爽手。」盧嘉瑞顯得很乾脆地說道,「如若你願意,就三日內盤清剩餘存貨過手。」

「盧老爺真會做買賣,記得上次撲買的是宣和六年一月開始,三年一期的,到如今時日都已過去差不多兩年,只剩一年多一點的時日,還要回一半的撲買金,倒是像不欲脫手一般。」秦金旺說道。

「此言差矣!方今是十一月,雖時日過半之後多五個月,剩餘十三個月多幾日,但原先大家都估算低了,將撲買金壓低,鹽榷貨務從前一期的五千二百兩壓到三千九百兩,酒榷貨務從一萬二百兩壓到六千二百兩,而實際上買賣並未減少,反而比以前更好了。我測算過,如若就按前一次的撲買金算,剩下的時日算來還值五千五百六十兩,如今按后一次的撲買金的一半來收取的話,只要五千零五十兩,你實際上平白還多省了五百一十兩,一點都不吃虧。還有,這鹽酒的買賣也有淡季旺季,馬上就快到年節了,年節前後是買賣旺季,後邊這兩個多月頂前面淡季四五個月,你如這幾日就接手過去,正好趕上做這趟買賣呢!」盧嘉瑞說道。

「在下當然想接手,只是理應按所剩時日來給付轉讓金,盧老爺卻要多收,讓在下不了決心。」秦金旺說道。

「當然,要是你興趣不大,也沒關係,我眼下雖然有些手緊,但也不至於過不去,我挺過這陣子,便不欲轉讓了。等下回到期,我家熟悉這買賣行市,再撲買也會更精準,你要搶去也就更難了。如若如今就被你接過去,到時倒是我不熟行市,又難以跟你搶,也許我也只好眼看着你將這麼好的買賣拿了去,再也要不回來了。」盧嘉瑞說道。

「那好,就按盧老爺說的辦,只是那些剩餘貨物需按本錢價錢過手,不能按市價算的。」秦金旺想了一會,便說道。

「這個當然,做買賣都得講公平合理,剩餘的存貨、我家置辦的器具,都按本錢轉讓。原來我撲買鹽榷貨務花了三千九百兩,一半就是一千九百五十兩,撲買酒榷貨務花了六千二百兩,一半就是三千一百兩,兩者合計就是五千零五十兩,你也算一算是不是這個數。看你爽快,我就將轉讓金按五千兩整數算,存貨及器具另外加計進去就行了。」盧嘉瑞說道。

「那好,多謝盧老爺!」秦金旺輕快地說道,想着這撲買中搶不到而久違多年的買賣就要歸入自家名下,甚是高興,就又說道,「那明日就清點交割,完了我家就將銀子兌付了,接手做買賣。」

「行,不過我家原先委任的兩個掌柜跟我多年,一時也不捨得拋開,我得叫回來,到我別的店鋪去管事,你另外委任你的主管。」盧嘉瑞說道。

「在下也正這麼想,盧大人叫回去最好,省得在下作難。」秦金旺爽快地說道。

於是,這樁交易便說成了,兩人再閑聊幾句,秦金旺便心情暢快地告辭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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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嘉瑞與秦金旺說成的交易能順利實施嗎?欲知後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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