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誤會

杜芃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也沒什麼。只是……我和他再也不是姐弟關係了。」

「什麼！」秋若雲震驚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和他沒有血緣關係。」杜芃淺淺嘆息一聲，說不清是失望比較多還是釋懷比較多，「算了，這些事以後再說吧。若雲我先回去了。」

秋若雲見杜芃一臉的疲憊，也知道她這段時間必定是過得不好，也不好再追問什麼，只點點頭：「你路上小心。有什麼事就說一聲，哪怕我幫不上什麼忙，但是有個人可以傾訴你也會好受很多。」

「安啦安啦。」杜芃振作了精神，「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我會記得我還差你一頓飯的。」

「就算你忘記了我也會提醒你的。」秋若雲笑了。

杜芃點點頭算是道別，抱着箱子緩緩離開。秋若雲看着杜芃消瘦的背影，嘆口氣。

她是在單位和杜芃走得最近的同事了，自然知道杜芃有多在乎她那個弟弟。從杜芃剛進入這個單位開始，她就經常會從杜芃口中聽到有關於她弟弟的事情。秋若雲時常取笑杜芃就是個弟控。

可是她剛剛聽到了什麼？！

杜芃居然親口承認，杜遠不是她的親弟弟？

是該感嘆一句世事無常還是造化弄人？

杜芃沒有心思去想秋若雲的心情。她抱着箱子走出車站，又轉頭看了一眼。

她在這裏上了三年的班，從大學畢業后就在這裏兢兢業業的工作，到後來終於轉正，開始在平凡的崗位上也學會如魚得水。她曾經對未來的期許是，有着這樣一份穩定的工作，不求功成名就，至少自己能有個傍身的依靠。

她曾經工作安穩，家庭幸福。有最啰嗦的父母，有最……可愛的弟弟……

眸子有點黯淡，杜芃收回視線，終於還是頭也不回的離開。

從電梯里走出來，杜芃費力的一手抱着箱子一手掏出鑰匙打算開門，清脆的鑰匙碰撞聲在過道里響起，她還未有動作，屋子大門已經打開。

杜芃猛的抬起頭。

「回來啦，姐。」慕遠站在門口，手握住門把，臉上是恬淡的笑意。

杜芃頓了一下，若無其事的收回鑰匙，任由慕遠接過她手上的箱子：「什麼時候到的？」

「剛到。」慕遠的視線不經意的掃過箱子裏的內容，「你去了單位？」

「嗯。」杜芃頷首，「既然辭職了，自然該把東西都拿回來。」

「若是你還想回去上班……」慕遠蠕動嘴唇，低低的吐出這句話。

杜芃搖頭：「不用。我不打算再回去了。馬上就是新年了。已經很多年沒有機會回老家去過年，今年難得，我想回老家去，順便休息一段時間。」

慕遠沉默著不做聲。

「你今年，打算在那裏過？」杜芃的視線落在門口的鞋柜上，不去看慕遠的表情，「是杜家，還是慕家？」

「姐希望我在哪裏過？」慕遠笑着問。

這從換做杜芃沉默了。

她也不知道答案是什麼。

「姐，若是我很認真的向你道歉，你會原諒我嗎？」慕遠認真的看着杜芃，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表情。

杜芃還是沉默。

「若是……若是我說，我能夠永遠只做你最單純的弟弟，你還願意，如往常那般，對待我嗎？」慕遠的話裏帶着輕微的苦澀。

杜芃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慕遠。嘴唇抖動，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他的意思是，他後悔了是嗎？

他終於意識到，他對她，只是一時的佔有慾發作罷了，與愛情，是不同的對嗎？

原本還一直隱隱作痛未能痊癒的心，猶如墜入沉沉死海，周圍是一片漆黑，她無力逃脫。

慕遠側過頭，不敢看到杜芃臉上的表情，生怕自己看到一丁點的嫌惡在裏面。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讓自己被原諒的說辭了。

姐有時候看起來很固執愛鑽牛角尖，其實心腸特別軟。只要他擺出一副畏畏的模樣，用「好弟弟」的面具在她面前示弱扮軟，她不可能不原諒他的。

若是她真的無法原諒自己，也許自己只有這個辦法了。哪怕這輩子都無法理直氣壯地和她在一起，只能用「弟弟」這個身份自欺欺人，那也比這輩子都被她厭棄來得好。

他太清楚自己的底限在哪裏。他唯一不能承受的，就是她的拋棄。若事情真的到達那個地步，他才是真的會變成一個瘋子……一個連自己都恐懼的瘋子……

只要他還能夠站在她身邊，身份又有什麼關係？他可以有很多辦法的，他那麼聰明，一定能夠讓姐回心轉意，待他如往常一般的……

兩人心裏都有着難以坦白的想法，而導致彼此都錯過了看到對方真正心意的機會。

「遠遠，對不起。我做不到。」杜芃輕輕搖頭，在慕遠看過來的視線中輕聲開口，「我不可能再把你當做是我的弟弟了。」

她真的做不到。這是一件殘忍的事情。他不能要求她，在對她做出那樣的事情說出那樣的話之後，還讓她繼續像之前那樣，忽略自己的心意，將他當做自己的弟弟。

雖然一直都告誡自己，讓自己不要多想。遠遠只是混淆了獨佔欲與愛情的區別。但是當遠遠真的說出他想要回歸到單純的姐弟關係的時候，果然她還是……很失望啊……

哪怕……哪怕給她一點希望也好啊。

她雖然身體還恐懼着他，但是只要給她一點時間，她一定可以克服的啊……

慕遠看着杜芃淡漠的臉色，終於連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

她不肯原諒他……也許今後都不會再原諒他。

冰涼一直蔓延到指尖，慕遠勉強的笑了：「姐，真的很對不起。我如今，也只能說這三個字了。」對不起誰都會說，但是不是每一個對不起都有意義。

杜芃垂著頭，匆匆小跑進自己的房間，然後將房間門關上。

眼淚終於還是忍不住噴涌而出。杜芃不敢去想像自己哭得有多狼狽，眼淚和鼻涕一起湧出，這幅模樣連自己看了也怕是要嫌棄自己的。

肩膀剋制不住的抖動，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不讓自己嗚咽出聲。

她的愛情，為什麼最後會變成這個樣子？

慕遠在玄關處站了很久，終於抬手將大門關上，客廳里靜悄悄的，房間里也很安靜，他聽不到一絲聲響，不知道杜芃到底在做什麼。

這個辦法行不通了……慕遠覺得自己一邊要發瘋，一邊卻還保持着冷靜。腦海中飛速的旋轉着，思考着新的辦法。

他絕對不可能接受，以後和姐會變成最熟悉的陌生人這個事實。

腳步踏過客廳，原本淡漠的表情在看到茶几上擺放的水果刀之後有了變化。

慕遠覺得心底那股蠢蠢欲動的感覺太熟悉了。就好似上癮的病人，有了病癮。只要姐不如他的意，他的心中就會湧現出一股自己無法掌控的渴望。

那股渴望支使着他，蠱惑着他，讓他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上一次，是佔有了姐的身體。那麼這一次呢……

慕遠知道自己應該要控制自己的，可是他病了。他沒有辦法自救。他太清楚了，他快要失去姐了。

這種想法一旦在腦海中蔓延，對於慕遠而言，無異於世界末日。

他腳步一轉，緩緩走到茶几前，彎腰，拿起水果刀。

刀鋒銳利，閃著寒芒。

這樣的刀鋒劃下去，一定瞬間就能感受到血液噴濺出來的感覺吧？

杜遠淺淺的笑了。

姐，你不能不原諒我的。

你不原諒我的代價，是我的性命。

杜芃哭夠了，好不容易讓自己冷靜了下來。眼睛又紅又腫，她扯了幾張紙巾擦乾淨臉上的眼淚，有擰了一把鼻涕，覺得自己有必要去衛生間洗個臉。

不知道遠遠是不是還在門口？她真的不想被遠遠看到自己這副狼狽的模樣。

輕聲打開房間門，杜芃悄悄探出頭在客廳里掃視了一圈，沒有發現慕遠的身影，這才放心的走出來。然後又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慕遠的房間——那裏依舊是房門緊閉着。

已經是空蕩蕩的房間，遠遠回房了嗎？

這個想法剛剛閃過腦海，杜芃就看到沙發那邊隱約有個人影。她心跳漏了一拍，第一反應就是想要回房。

但是剛轉頭走了兩步，杜芃又疑惑的回頭。

不對啊，若是遠遠聽到了自己的開門聲，沒道理一點反應都沒有啊。還是說他這幾天太累了，所以睡著了？

現在天氣這麼冷，這樣會感冒的吧。

杜芃咬唇，還是走回房間抱了一床棉被出來，打算給慕遠蓋上。她做不到對慕遠無視。

就這樣吧。

杜芃苦笑。

若是做回姐弟真的是你的希望，遠遠，我成全你。

從小到大都依着你無數次了，也不在乎再多這麼一次。

她抱着厚厚的棉被走到沙發邊——

棉被無聲的摔在了地上。映入杜芃眸子裏的，是慕遠無神的眸子。他靜靜的躺在沙發上，手腕垂在沙發的邊緣，手腕正中，是一道鮮艷刺目的口子，無數的鮮紅爭先恐後的從那道口子裏噴湧出來，順着手腕，低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