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
第十八章好事
林如海讓半夏找個郎中回來,原本也只是想做個樣子,堵一堵那些好事下人的嘴,順道也就當給妻子把個平安脈,然而這王家的姑奶奶進去之後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出來。
常在身旁服侍的丫鬟見這女郎中眉頭緊鎖的模樣,料想肯定是奶奶有什麼不好,慌得連忙出去報信。
「大爺……您可要進去瞧瞧,那女郎中愁眉苦臉的,咱們奶奶可是真得了什麼病。」石榴六神無主,那郎中又一直不說話,可不是得出來找個能說話的人嗎?
丫鬟這麼一說,外間的林如海也有些沉不住氣,賈敏上一世走的也早,或許早就有疾,只是一直未曾察覺,這王家的姑奶奶前世也給賈敏調理過身子,或許是前世不曾看出來,今次機緣巧合,瞧出了病症?
林如海也起了身,往內間去了,進去只是王家那女郎中已是收了腕枕,臉色卻依舊是那副肅穆的神情。
「敢問先生,內子是何處不妥?」
林如海小心問到。
那婦人唇角抿成一線,眯了眯眼,這般模樣病人家屬更讓瞧著心驚,林如海只怕她說出什麼不好的消息來。
女郎中長舒了一口氣,見林如海如此憂心,便也沒有避諱。
「我瞧著夫人這脈象,似乎有些像是喜脈……不知夫人今月月信可准?」
「這……內子的月信,時準時不準的……」林如海見她問了,便如實答道。
「老爺,您說什麼呢?」賈敏連忙將臉背了過去,嗔怪了幾句。
王家的女郎中倒是見怪不怪,反是笑道。
「無妨,可見探花郎與夫人感情極好,旁人也只有艷羨的份。我瞧著夫人的脈象隱約有些喜脈之象,恐怕是月份淺了,抑或是我學藝不精,夫人且好好養著,過上一段時日我再來瞧瞧,或許就有個准信了。」
林如海見郎中如此說,妻子並沒有什麼大病,倒也安心了不少,又叫半夏將她全須全尾的送了回去。
他們夫妻二人對此事倒是甚為淡然,反是屋裡的丫鬟們歡欣雀躍起來。
「奶奶這一月確實不曾換洗,許是真的有喜了!」石榴連忙道,反正她叫做石榴,巴不得主子多子多福,也不枉自己擔了這名字。
「莫要出去渾說,這事連郎中都說不得准,你們服侍我這麼些時日,又不是不知我素日月信一年裡准過幾次。」賈敏見丫鬟們如此,連忙出言敲打。
她與林如海前一世使了多少法子,最後才求得個女兒,若是這些丫鬟們輕狂傳錯了話,到時候怕是又要惹得一陣編排,她雖然不怕旁人說什麼,但光是想想就覺著煩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非是賈敏做此想,就連林如海這個覺著自己這輩子應當就只養得黛玉一個女兒,故而也覺著恐怕是郎中號錯了了脈,類似的事前世又不是沒有過,因而便也叫人放出話去,就說賈敏確實著了涼,要靜養著。
越是近冬日,天就越發冷了,林老夫人心疼兒子,便讓他不必每日來請安,恐他在一來一回中吹了風受涼,林如海卻依舊每日都去侍奉父親,偶爾帶著賈敏去上一兩次。
賈敏後面那一段時日倒也不覺著身上哪裡不對,只是冬日裡燒了火牆,總覺得有些悶,外間也是濕淋淋的冷,人到了冬日裡,多半也窩在屋中不肯走動。
那日早上才送了林如海出門去請安,回到溫暖的房中只覺得熏香濃得她喘不過氣,悶的她乾嘔了好一會兒,眼前一黑,險些暈了過去。
丫鬟們可是慌了神,也顧不得雪後天冷,石榴立時就跑出院子去林如海,那時林家大爺才走出遠門,方才想往抄手游廊那邊去,見石榴嚇得面色發白,連忙遣了人去請太醫,今日請安的事也只能暫且往後放一放。
「老爺……我未曾覺得有什麼不妥,許是一冷一熱,身子一時間有些難受。」賈敏見林如海如此緊張,手都冰涼了,連忙寬慰他道。
林如海瞧著賈敏的臉色,讓她躺好。
「你的臉色不好,我已是著人請了太醫,一會兒就到了。」
林如海瞧著賈敏面色蠟黃,手心中都冒了汗。
王老太醫是被人用小轎急急忙忙抬著跑進來的,好像鬍子都被顛的有些凌亂,不似往日那麼齊整。
進屋抬手便號了賈敏的脈象,心下瞭然,可自己遭了這麼一番罪,於是板著臉道。
「這麼風風火火的,我還以為是你父親出了什麼事,不過這麼一幢小事而已,真是……殺雞焉用牛刀!」
「敢問老太醫,內子是何處不妥?」林如海可很是焦急。
老太醫將自己那一大蓬鬍鬚捋了捋,氣定神閑反問道。
「也沒什麼不妥,喜脈而已,前些日子我家中不是已經有人來瞧過了?」
然篤定了自己這輩子只有一個女兒的林家夫婦仍是不信。
林如海又說到。
「先前您家姑奶奶說脈象不顯……恐怕是弄錯了。」
但見王老太醫像是看傻子似的看著這探花郎。
「月份淺,自然是脈象不顯,你家夫人都開始害喜了,再過上一段時日恐怕就顯懷了,再過去幾個月便瓜熟蒂落,總是不會弄錯了。」
王家的那個姑奶奶因常看婦人病,是以看起喜脈來准得很,若不是喜脈,斷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不想這林家後面竟是沒有請人再給新奶奶瞧一瞧。
林如海難得如此,只訥訥答道,「老太醫說的是……」
又照著禮節吩咐人將王老太醫送回去,好像這老先生又囑咐了一些話,不過林如海卻根本沒記住,只一位的在點頭,等人都走了半晌,他才漸漸回過神來。
「大爺可是高興壞了,是不是應當遣個人去給老太爺和夫人報喜?」屋裡經事的嬤嬤小聲問道。
林如海自從成婚之後沒有早前那麼溫和好說話,這些嬤嬤們也不敢仗著身份作妖,見林如海神色怪異,連忙小聲問道。
「不、不必派人……你們好生照管這奶奶,我親自去便是。」林如海胡亂給妻子拉了拉被褥,慌忙起身出去了,屋裡的嬤嬤見他忘了斗篷,連忙抱著衣裳追了出去。
卻看賈敏這邊,那神情也是奇怪得很,臉色又比先前差了幾分。
「方才……太醫是說我,有喜了?」賈敏難以置信的問到,不自覺的摸了摸肚子。
「老太醫是在咱們城裡最好的郎中,先前也是給宮裡瞧病的,必定錯不了,奶奶可是有哪裡不舒服?」丫鬟們見狀,一面是高興這事總算是一錘定音了,一面又擔心,畢竟賈敏這臉色實在太差了。
「咱們奶奶必定是頭一遭做母親,自然是這般的……」
嬤嬤們連忙上前說好話,林家子嗣艱難,林老夫人也是成婚多年之後才有了大爺,這一位雖不是同旁人家的媳婦那樣,進門三五個月便有了消息,但比起林家前幾位主母,子嗣上已經算是很順當了。
說上幾句好話,討個彩頭,或許還能得點賞錢。
「我頭暈得很,你們出去,將窗戶開了透透風。」
賈敏只覺得耳邊嗡嗡響,愈發暈了,此言一出,那些本想著往前湊的人連忙退了出去,丫鬟們也閉了嘴,安安靜靜的不敢再出聲。
林如海特意在府中繞了路,走過了大半個林府,方才冷靜下來。他原以為這孩子會不會是黛玉提前來了,可算了算日子,怎麼也不可能生在花朝節,不知錯了生日,還是不是他的玉兒。
他收拾了一番心情,這才跨過門檻,進了父母住的主院。
「你今日來得比往常晚……又在我這院外饒了幾圈,出了何事?」林老爺雖在病著,卻也還關注著兒子的動向,況且林如海在院外徘徊的舉動實在太過反常。
林老爺的屋中瀰漫著濃濃的藥味,像是扣一塊屋子的木頭來嘗嘗,也是如同苦藥一般澀澀的。
「確是有事,勞姨娘去將母親請來。」林如海對今日服侍林老爺的姨娘道,這是林老爺屋裡最年輕的荷姨娘,三十多歲的模樣。
那姨娘很是乖順,文文弱弱答了一句,便放了葯巾子出去傳話了。
不多時林母就扶著桂姨娘過來了,林如海使了個眼色示意桂姨娘出去,那老姨娘明顯察覺了自家大爺的不喜,頗有些不甘願的退了出去。
「這是怎麼了……怎麼是這般臉色?」
林母見兒子神色如此嚴峻,竟也跟著懸起心來。
林如海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平復心緒,對二老道。
「父親母親,莫要慌張,卻……也是一件好事,敏兒她……她有喜了。」
「什麼?!」林母見了兒子的臉色,本以為是有什麼壞消息。
想不到,兒子這愁苦嚴肅的模樣,竟是因為這個!
「當著有喜了!?」林老爺這幾日,難得中氣十足說了一句話。
林如海慌亂的點點頭。
「今日請了王太醫……」
不待林如海說完,林母便迫不及待拍了拍手。
「既是王老太醫,必定錯不了,你這……都當爹了,分明是一件好事……竟是嚇死為娘了!」
沒什麼比家中要添丁更讓人歡喜的了,林母早已笑逐顏開,因得方才被兒子嚇了一跳,忍不住拍了一下林如海的後腦勺。
「父親……雖是喜事,但大喜大悲,恐傷身子,您……」林如海見父親咳了起來,連忙給林老爺順氣。
「我曉得,我曉得……你且放心。」林老爺咳過了一陣,又要林如海莫要在自己這裡過了病氣,攆著他回去照顧媳婦去了。
……
「夫人啊……我得多熬一段時日……」
林老爺看著藥罐上氤氳的霧氣,對塌邊的妻子笑道,笑裡帶著一絲苦。
林老夫人胡亂點點頭,用帕子掩了口,險些哭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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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大概就是
林如海:我要當爹了?!嚇死寶寶了!
賈敏:我要當了娘!嚇死寶寶了!
慣性思維,早就做好長期抗戰準備的兩口子現在難以接受,擔心日子不對,不是黛玉。
PS,多說兩句哈……作者筆下的林爹不是全知全能那種,畢竟官位什麼都還是要靠自己掙。
而且林爹和賈敏為什麼能繼續和榮國府交道,某種程度上也是與自己前世的和解。
俗話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夫妻尚且如此,何況親族?一個人,永遠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如果林爹當年能自己把女鵝護好,黛玉也不會有這種遭遇,所以這一輩子,林爹和賈敏的目標除了經營家業,就是保養好身體,多保護女鵝幾年。
(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又話嘮了……大家四月身體健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