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第3章 第3章

睡覺前,姜寶樂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把椅子放在桌上,又踩着椅子爬了上去,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仔細檢查一進門正對的那幅墨寶。當然工具有限,墨寶又被裝裱好沒法過手細品,然而半個小時后,她基本確定這幅應該既不是贗品也不是真跡,因為落款人印章不是王羲之——這是一幅後人臨摹罷了。

沉痛的為自己逝去的半個小時默哀了一翻,小姑娘爬下來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從椅子上摔了下來,好在不高,但還是屁股疼。

嗷嗷叫了一翻,又不敢太大聲,吃了啞巴虧的姜寶樂,一瘸一拐的把自己趕上了床。

……

好覺無夢。

後半夜寶樂被尿意憋醒了,像這種古宅就是不方便,不像她那個二居室,晚上上個廁所閉着眼睛都行,不過好在之前沈忘言有給她指廁所的位置。

打開門,寶樂硬生生打了個寒顫,睡意瞬間全無。

從廁所回去的時候,發生了一件比較尷尬的事——她迷路了。你說這些有錢人,怎麼就愛把家建的跟迷宮一樣呢。寶樂有些許的路痴,她認路都是靠路標的,但這個能力在這樣移步異景又大同小異的院落結構前就一點也不靠譜了。

七拐八拐也不得門道,小姑娘最終放棄了,抱着自己的胳膊,站在荷花塘邊思考人生。

怎麼說呢,雖然迷路了,但靜下心來看看這荷塘美景,也算是一種苦中作樂?她敲了敲走的有些疼的腿,找了塊石頭坐上去,拿出手機。

半夜兩點,怪不得一點人聲都沒有,這個點怕是傭人也歇下了。

山中信號也不行,寶樂高舉了半天手機,每個方位都試了又試,最好也不過三格信號。嘆了口氣,小姑娘只能重新把手機又收了起來。

那個時候,她是真覺得自己沒救了,要麼等會她再摸索一會兒試試能不能摸回去,要不就是找個不那麼冷的地方湊活半宿,等天亮了再找人送她回去,但無論哪點,她都沒想過現在就有人能幫她。

直到她聽到一個腳步聲。

這會兒竟然還有醒著的人……別不是什麼不幹凈的東西吧,寶樂聽見自己心跳「咚咚咚」的飛快,下意識在地上找有沒有防身的道具。還真給她找到了,一塊手掌大小的碎石。

小姑娘躲在荷塘的石頭邊,在看到人影的一瞬間,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迅速將手中的石頭丟了出去,然後又把頭埋了回去,閉上眼瑟瑟發抖。

石頭落地也沒聽到有人慘叫,她心想,完了完了可能真的是電影里的那種髒東西!在這樣的古宅里,大半夜的,這個猜測她覺得十分合理。

然而,她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寶樂抬起頭,那穿着黑帽衫的年輕人又再次站在了她的面前,帶着她熟悉的檀香味兒。是沈忘言的臉……卻也可能不是。

「沈忘言?」寶樂小心翼翼的喊了他一聲。

黑帽衫沒有反駁,只是看着她,好像在問這個點她躲在這裏做什麼。

「我……」寶樂委屈巴巴的來了一句,「我迷路了。」

「跟我來。」黑帽衫開口。

他其實和沈忘言挺像的,比如說一句不超過三個字時的語氣,比如某些情況下淡漠的眼神。而且他也沒有反駁,也許他就是沈忘言。

寶樂又腦補了一出雙重人格的大戲。

兩人又一前一後的走着,只是寶樂感覺這次,前面的人會根據她的腳步調整自己的速度了,她若是哪步沒跟上,他就會慢下腳步來等她。

而且他身上的檀香,真的讓人很舒服。

……

走了一會兒,還沒到她的軟香居,庭院中突然捲起一陣風。他們這個宅子有很多房子的房檐下都掛了一串銅鈴,也不知是何用意,只是這陣風來的過於詭異,竟然捲起了宅中大半的鈴鐺。

鈴鐺叮鈴鈴的作響,聲音大到能把人吵醒,然而屋裏的卻沒有人開燈出來,大家似乎都習慣了鈴鐺的聲音。

倒是走在前面的沈忘言停下了腳步,朝着一個方向望了過去。

沒等寶樂開口,他神色突然一變,朝着看的那個方向跑了起來,一下就消失在夜色里。姜寶樂呆在原地,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可是她不認路啊!

左右再三,膽子不太大的小姑娘還是決定去找剛才棄她而去的黑帽衫。至少,她現在只能確定一個方向,就是他消失的方向。而且黑帽衫的沈忘言,總讓她感覺莫名靠譜,可能這就是被救過的小姑娘的雛鳥情節。

寶樂打開手機的的手電筒,摸黑往未知的方向走過去。

她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宅子的後門處,那裏連着山脈,有一條路可以上山。後門有很長一段時間沒人來了,因為人煙稀少的緣故,也沒什麼人清理這裏的雜草。新草夾雜着枯黃的舊草,能有寶樂的大腿高。

這條路真的有路嗎,看起來和前面富麗堂皇的豪宅截然不同,完全就是一個廢棄的小院子。

走了一會兒,她看到一個院門,門上寫的字讓她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不是別的,正是「軟香居」三個字。

這難道是她住過的那個軟香居?

該不會她其實來到的就是一個廢棄的古宅吧,確實山中有這麼一座古宅本來就不科學。紫金山什麼地兒啊,領袖先烈埋骨之地,寸土寸金就不說了,誰敢在這樣的地方建宅子啊!所以什麼老管家、什麼老太太,甚至是沈忘言都是她在做夢,還是他們……

根本就不是人!

這個時候,她簡直是恨自己沒事就喜歡看兩部恐怖片陶冶情操,明明怕的要死,還要一邊用手遮着眼睛,一邊痛並快樂着看。現在的姜寶樂,簡直不能控制自己的大腦,目前的一切都在讓她無時無刻不在自己嚇自己。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聽到了沈忘言的聲音。

「你遲到了。」

好像還有個聲音,咿咿呀呀的,像是從老式收音機里傳來的戲曲聲兒,是個女人在唱戲的聲音么?這也太詭異了吧。

「我等你很久了。」

對對對,這個聲音就是沈忘言!小姑娘眼睛一亮,也顧不得其他,往聲音的方向小跑了起來。眼前景象突然開闊,雜草似乎都消失了,倒是門上紅彤彤的燈籠火光閃花了她的眼。

熟悉的檀香近在咫尺。

沈忘言愣了一下,看向姜寶樂。

寶樂見着他,也是瞪大了眼睛,那種他鄉逢故人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起,就看見沈忘言面前站了一個女人。

一個很詭異的女人。

只是站在門口,站的筆直,身形僵硬。燭火照在她一半的臉上,還有一半掩藏在黑夜中,半陰半明。

但她長得十分好看,眉眼彎彎,唇紅齒白。又穿了一身紅色的嫁衣,彷彿從戲文里走出來的新娘。她一隻手搭在沈忘言的手腕上,另一隻手放在腹部,而兩隻手的長指甲均用蔻丹上了色,紅艷艷的可怕。女人雖然五官細膩精緻,臉卻白的跟紙一樣,那大紅色的唇瓣彷彿能吐出血來,一雙桃花眼更能看穿人心,也抬頭往她的方向瞧了一眼。

這個絕對不是人,她就是知道。

女人細細笑了起來,嗓音尖細,和方才聽到的唱曲聲一模一樣。

原來是她在唱……

原來是她在唱!

寶樂回神,一陣陰風捲起她的劉海,睜大的眼睛來不及閉上,之前艷麗的女人突然瞬移到她面前。

眼前一黑,小姑娘後面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

光,有光!

天已大亮,手機每日6點的鬧鐘正在歡快的叫着。

寶樂用手巴拉了幾下手機,閉着眼按掉了鬧鐘,過了一會兒想起什麼,又掙扎著坐起來,發現自己竟然出現在昨晚躺下的床上,起夜之後的事彷彿一場夢。她真的起夜過么,如果真的起夜了,那是誰把她送回來的?她揉了揉太陽穴,找了找鞋子,打算先起床再說。她穿鞋子的動作卻在看到鞋子上沾到的泥土和枯草時頓住了,昨晚的一切,都不是夢!

寶樂穿好鞋子,推開門。她推門之前好怕發現滿屋子的荒草,怕看到整座宅子都和夢裏一樣變成鬼宅。好在,宅子還是正常的,早上六點已經有不少傭人在忙裏忙外了。

「姜小姐醒了么,東家請您過去呢。」胡管家正好路過,瞧她站在院門口,熱心的走過來喚她。

寶樂瞧見個熟悉的人,吊到嗓子眼的心總算安了下來,點了點頭跟在胡管家身後。

「小姐眼下有些青黑,」胡管家問她,「是沒睡好么?」

寶樂搖搖頭,也不將昨晚看到的說出來,胡管家便不再多問。

走了有一會兒,寶樂突然問道:「沈忘言……他有兄弟么?」

「沈家走到言少爺這代,便只有這一位小少爺了,」胡管家道,「旁的連表親都沒有。東家就一個兒子,大少爺去的比較早,只留了言少爺一個孩子。」

原來這還是一脈單傳。

……

胡管家帶着寶樂又走到了昨天晚餐的那間屋子。

好在他們家早餐不是一大家子一起吃的,屋子裏除了老太太坐在主位,也只剩沈忘言坐在她旁邊。因為就兩人的緣故,桌上也沒擺轉盤,反倒是在一桌早餐的邊上,她看到了自己昨天帶過來的玉鐲。

「姜小姐起的挺早,現在年輕人啊,能起這麼早的真的不多了。」老太太笑笑。

寶樂不動聲色的扯了扯嘴角。

沈忘言這會兒還披着昨日晚上那件白色坎肩,這份貴公子的扮相,是她怎麼都無法和昨晚的黑帽衫聯繫在一起的。只是他的臉色不太好,貴公子也抵不住三分病態。難道他的身體狀況跟着他的着裝走?

沈忘言上下打量了一番她,似是關心似是試探般慢悠悠的開口:「昨天歇的可好?」

「好極了。」寶樂自顧自坐下。

心想昨晚沒吃飽,夜裏又白受了那麼多驚嚇,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先填飽肚子才能戰鬥。

胡管家為她盛了一碗白粥,寶樂投以感激的目光。

老太太道:「我方才還在和阿言說這血玉鐲的事,姜小姐當真手巧,能把這鐲子復原成這樣,我老太婆簡直太滿意了。」

寶樂非常自豪,畢竟專業的。

「這鐲子是早些年阿言爺爺送我的,他走了這麼久,也就這鐲子能拿來睹物思人。誰知傭人毛手毛腳,竟給摔了,還瞞着我,到頭來想要復原都少了幾片。」

老太太道:「不過姜小姐,你是怎麼想到用金飾雕刻這『錦』字的?一般這種鐲子的雕花,尋常人思路不是花就是鳥,刻字的你還是頭一個。」

「老夫人這鐲子,一看就造價不菲,故而我花了點時間找了些資料,」寶樂道,「不瞞夫人說,我們元寶齋大小也算是個做古董生意的,幾個朋友看了也說這種成色的血玉,像是民國時期風靡了一陣的藏書血玉。世上保存至今的,也只有那麼三塊。血玉的成型,除了暴露在自然中的鐵進入玉外,還有工匠的人工干預,引血入玉再經過幾百年的沉澱。而這藏書血玉的三塊,都因工匠用了特殊的方法,細看下血玉中的紋路更像是一個字。這些血玉有個特點,就是一般血玉血絲浮於表面,而藏書血玉的血絲接近玉中心,且外層白玉還能保持通透清亮,就和老夫人這塊一樣。三塊血玉,最完整的那塊在博物館,年前我還去看過,剩下兩塊,我也查了大量資料。一塊在侵華戰爭的時候被日本人帶去了日本,另一外據說是私人收藏,下落不明。下落不明的那塊,血玉中的字便是這一『錦』字。我仔細看過,卻並未見玉鐲中有字,想必這玉鐲損毀的那部分,便是血玉最珍貴的藏書血字了。」

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氣,有些感慨道:「確實你說的不錯,小小年紀能有這般見識倒也難得。藏書血玉總共三塊,皆為古代名匠為思念亡妻所制,每塊有其一字。只是我這閨名里恰有其中一塊的一字,外子便大江南北為我尋來了這血玉,後來又做成這鐲子。」

寶樂倒是沒想到這鐲子還有這般的背景故事。

沈家的老太太回憶著往事,面上有些許哀愁,但倒也沒忘了把報酬給她。出乎寶樂意料的是,這家人出手當真闊綽,不愧是住在龍脈深山裏的老式貴族家庭。

一晚上莫名其妙的鬱悶似乎都被金錢的喜悅沖刷掉了,寶樂心情頓時陽光起來,甚至想問問「你們家還有什麼要修的嘛我全能」。

坐在一旁的沈忘言全程未說一詞,只在老太太和她寒暄的時候,難以隱忍的輕咳了兩聲。他故意放低了聲音,老太太還是注意到了,皺着眉,側過臉向他瞧去。寶樂也看向他,方才咳疾發作,沈少爺的臉色更差了,這會一手捂著嘴,一手握成拳,輕輕拍打着胸口。

「吃藥了么?」

「回屋就吃。」沈忘言將手放下,笑的坦然。這陣咳嗽來得急,讓他臉上多了幾分血色,嘴唇也紅艷不少,卻依然比正常人蒼白。

她不懂醫,也不知道他是什麼病。他身手那樣好,又能有什麼病呢?

老太太淡淡道:「你是我沈家唯一的孩子,切莫學你父親。」

沈忘言點點頭:「我知道。」

「回去休息吧,」老太太擺擺手,順便慈愛的看向她,「好孩子,我找人送你下山可好?」

寶樂一臉懵的點了點頭——等等,她還沒吃飽呢!老太太說完這句話就不再看她了,彷彿剛才的慈愛都是假象。這家人怎麼回事,都是川劇變臉的愛好者么?

……

沈忘言先起身離開,她左右恨不得再拿幾個包子揣懷裏,只是不太敢,慫包的跟在他後頭也一併離開了清涼的屋子。前兩天剛下過雨,所以並不太熱,昨晚還凍得她不行。不過今天是個大晴天,太陽保留了夏日最後的毒辣。

寶樂抬起手,手的陰影遮在眼睛上。剛剛進屋的時候,還沒這麼大的太陽呢,這剛坐了一會兒,便這麼熱了。

胡管家跟着出來,問她道:「小姐是開車來的么?我找個司機送你下山吧。」

她剛打算拒絕,沈忘言不知為何還未離開,搶先替她作了答。

「胡叔,姜小姐和我還有事要說。」

寶樂驚訝的看向他。

太陽給過於蒼白的小少爺鍍上了一層金邊,他整個人都像在發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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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泉引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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