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她在哪裡?」一方通行問道。
「一上來就先問這個嗎?都不問問自己現在身處哪裡,又為什麼會突然想起那些記憶/return?」
一方通行皺起眉頭:「在哪裡?」
語氣中帶著些焦急和不耐。
「姐姐一個人待在神域里,那是另一個空間,用一般的方法,絕對無法抵達/return。」
「不過,我有辦法讓你去那裡/return。」
世界就像被按下了暫停鍵,店內的其他人都停下動作,僵硬地維持前一秒的動作。
原總體意識身後,出現一個圓形的黑色旋渦。
「我現在之所以存在,完全是依靠姐姐的意識和力量,我們彼此聯結密切,所以,我能做到,把你帶到姐姐那裡去/return。」
「姐姐……她處於非常危險的狀態,她正在為成為世界的基石做最後的準備/return,這需要消耗她很多精力,不過也正因如此,我才有機會溜出來找你。」
一方通行:「世界的基石?」
「這裡是姐姐創造的新世界,這個世界的運行規則用語言來表達,很簡單,那就是,任何人都不會受傷的世界/return。」
「但實際運行起來,卻相當複雜,因為這涉及到每一個人的願望,和對幸福的定義/return。」
「經過六天的時間,新的世界已經趨近於完美,可越是人總是在變幻的,日新月異的願望,會讓世界再次失衡瓦解/return。」
「為了永遠維持這個『任何人都不會受傷』的完美世界,姐姐想把自己的意識與世界融為一體,這樣就能確保,大家都幸福的世界,永遠存在下去/return。」
一方通行咬牙道:「那個笨蛋!」
「還在等什麼,去把那傢伙抓回來吧。」他邊說著,邊走向原總體意識身後的黑色漩渦。
走到一半,原總體意識突然擋在他身前,伸手攔住他。
一方通行:「搞什麼?你來找我,難道不就是為了救那個笨蛋?」
「是的,因為在星野心中,姐姐當然是最重要的/return。但是,你沒問題嗎?」
「在姐姐創造的新世界中,過去的一切都已經發生改變,產生了新的記憶,新的故事和相遇,舊世界發生的一切,在新世界中都沒有發生/return。」
「這個世界一切都是真實的,星野希望你能在得知這點的基礎上,做出選擇/return。」
「一方通行,你確定要放棄這些嗎?/return。」
……
黑暗之中,星野白羽睜開眼。
身體格外沉重。
長時間監控新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觀測所有人生活的狀況,令她有些疲憊,剛才竟然不小心睡了過去。
【以非神之軀,抵達神之領域者。】
六十億人智慧匯聚而成的能量,使星野白羽抵達了神之領域。
可就算踏足神之領域,擁有了神的力量,身體依舊是人類,果然,還是會感到疲憊。
星野白羽揮手,喚出一面鏡子,有些頭疼地看著鏡面中的原總體意識。
「那孩子跑到哪裡去了。」星野白羽說道,「……都讓她別多嘴了。」
原總體意識是唯二擁有原來世界記憶的人,星野白羽本來將她留在神域內,就像上條當麻一樣,打算七天結束,再放他們回去。
但原總體意識仗著和她意識聯結,不斷傳遞信息,說著一直待在這裡,太無聊,想要去新世界看看,時不時還碎碎念著,其他星野們多麼自由,只有她一個人,頭頂可以種蘑菇了。
星野白羽一時沒忍住,就放她下去了,臨走前,千叮萬囑,讓她別說出新世界的真相。
星野白羽以手撫額,嘆了一口氣:「真是,令人頭疼的小孩。」
*
如此同時。
一方通行推開原總體意識,走到黑色旋渦前,將手伸進了那抹漆黑中。
「已經決定了嗎?既然如此,你要小心。有一個人最不希望你去到神域,她會千方百計地阻擾你,讓你無法在第七天前達到神域/return。」
「還有敵人?」一方通行聳聳肩,「那就打敗他。」
「如果,那個人是姐姐呢?/return」
「……」
「也不用擺出那麼為難的表情,對付姐姐的方法,其實很簡單。姐姐是個很容易心軟的人,所以,只要稍微向她撒個嬌,大概就沒問題了/return。」
「不過。」原總體意識看著一方通行,摸了摸下巴,斟酌半刻道,「這對你來說,可能確實比幹掉敵人更難一點?/return」
一方通行轉頭,瞥了她一眼,神色帶著些惱怒。
他沒再說什麼,踏入了黑色旋渦中。
四周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空蕩的空間內,似乎什麼也沒有,也似乎是包含了世界萬物。
……
迎面潑來一捧冰涼的水。
水是鹹的,一方通行擦了下嘴角。
耳邊傳來一個男人的笑聲。
頭頂是似火的驕陽,腳下是蔚藍的海水,一方通行正站在海邊。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一方通行有些迷茫地抬頭,看向膽敢朝他潑水的男人。
上條當麻:「哈哈哈哈,你幹嗎站在那裡發獃?一起來玩啊。」
先不管發生了什麼,一方通行第一時間對上條當麻進行了反擊。
總之,就非常不爽!就是想打他就對了。
於是,激烈的打水仗拉開序幕。
既沒有超能力,也沒有魔法,就只是兩個普通高中生之間的打打鬧鬧。
玩得有些累了,一方通行坐在沙灘邊,看著一望無際的海洋,內心湧現出種怪異的壓抑,沉重得彷彿能壓倒整片天空。
但他說不上來原因。
一切分明都很正常。
今天不過是趁著暑假的空閑,來海邊玩而已,為什麼自己總覺得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遮陽傘下,母親朝他揮手。
一方通行拍了拍腿上的沙子,朝家人走去。
「怎麼了,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母親伸出食指,點了點他的眉心,「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嗎?」
一方通行說道:「沒什麼。」
「別總放在心裡,說給媽媽聽聽。」母親無奈地笑,「媽媽比不上你能幹,你煩惱的事情,我可能也幫不上你的忙,但我至少能陪你一起煩惱。」
「……」一方通行愣住。
一旁的父親見狀,也不甘落後,他清了清嗓子,決定拿出父親該有的氣勢。
「你這孩子從小就聰明,但是,有些事要靠人生閱歷才能解決,你也別總一個把煩心事悶在心裡,有什麼困難,大家一起解決就行了。」
「不用覺得不好意思說。」父親說道,「因為,我們是家人啊。」
家人——
我們是家人——
少年將幾個字在內心反覆咀嚼。
有一些塵封的記憶,正在破土而出。
隨後,他笑了。
夏日的沙灘上,璀璨的驕陽彷彿將光芒和溫度照亮了整個世界。
一方通行露出了發自內心的微笑,就像個再普通不過的少年般。
「嗯,我們是家人。」
「那我就說說吧,我的煩惱……」
不用獨自面對來自整個城市的惡意,不用像刺蝟一樣,豎起尖刺,自我保護。
他就像一個有父母陪伴、沒有憂慮、普通地與他人交朋友的孩子般。
如果……
世界原本就是如此,那該多好啊。
黑髮黑眸的少年,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他的家人。
雖然一切可能都是虛構的,但腦中的記憶不會出錯,那些溫暖的記憶,已經紮根於他的靈魂深處。
「我的煩惱,就是……我不能再停留在這裡了。」
「我還有件事情要做,我要去找一個人。」
一方通行說道。
「那個人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一方通行,你現在開心了嗎?]
少女在夢中的提問。
現在,已經能非常準確地給出答案了吧?
世界像破碎的玻璃。
無論是熱鬧的沙灘,蔚藍的大海,還是父母那逐漸變遠的笑容,都隨著耀眼的陽光一同消散。
然後,下一個世界開始了。
暖陽光再次照在身上,溫柔得令人想讓人沉淪,溫暖得令人眼角發酸。
……
破碎,重組。
下一個世界,再下一個世界。
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個世界的可能性了。
在逐漸混沌的空間中,一方通行一次次拾起最初的記憶。
最後一個世界的構成,已經出現了明顯的漏洞。
擁有神之力的人也會感到累。
星野白羽畢竟還只是人,即便集合了六十億人的智慧,她終究還是個需要吃飯睡覺,明白何為疲憊,何為孤獨的人類。
作為人類,卻擁有神力。
所以,星野白羽才能從人的角度去考慮,去構建一個真正的全部人類都能幸福的世界。
不過,那個全部人類中是否包含她自己?
*
一方通行獨自望著又一個世界的可能性消失。
他孤零零的身影,在土崩瓦解的世界殘骸包圍下,顯得格外落寞。
世界的消失,像天空綻放的煙花,璀璨過後,是無邊的黑暗。
創造出世界的造物主,似乎終於感到疲憊,這一次,沒有繼續進入下一個世界。
「叮鈴鈴——」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
經歷過太多世界,一方通行都快忘了,在他的身上還帶著手機。
來電顯示:母親。
電話接通,他聽見母親的聲音。
——或者應該說是星野白羽為他準備的,名為母親的角色。
「怎麼還不回來?我和你爸都等你好久了。」母親的聲音還是那麼溫和。
「……」
一方通行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晚飯,不用等我了。」
他折斷手機。
一分為二的手機殘骸,向下墜入黑暗中,聽不見一聲迴響。
四周皆是令人窒息的黑暗。
一方通行突然想起體育祭時,和少女一同看到的煙花。
其實已經記不清煙花是什麼樣的了,不過比煙花更燦爛的少女的笑顏,卻記憶猶新。
那個時候,他說話的語氣是不是太凶了?
……嘖,稍微有點後悔。
不過,沒事。
現在,他就要把那個笨蛋,從比這無邊黑暗更遙遠的地方,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