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
烈得辣口的酒在謝昭口中轉兩圈，才被謝昭勉強咽下。
迫她喝酒那人用力捏着她的臉頰往兩旁拉扯，鼻尖都要碰上她的鼻尖，帶着微微酒香的灼熱氣息噴落在她臉上，離得極近地瞧她的眼睛。
「眼睛好了？阿魓還給你了？能看得清我了？」
謝昭看着他的眉眼，這人真是該死的好看，什麼都不做，只是待在哪兒，就是一副好看的畫。
她當年不就是沉迷在他美色之中的么……
跟在冕村三年不同，她這會兒能好好看清他，超高清原畫的那種看清，看得她都怔起來，還以為是夢，他這一連三問，她將答案在心裏轉了好幾圈，就是沒辦法吐出口。
看怔了，看痴了，看……
「傻了？」
捏她臉頰的手又往外用力拉了一拉，叫謝昭齜牙咧嘴地露出淺淺的獠牙來，那一對劍眉之間就擰出了一個微微的「川」。
「一年了才長牙？你也算能耐了。」李容治捏來扯去地用手揪着她臉頰上的肉，「肉都沒剩幾兩了，你不吃飯？錢都花去買郎君了？」
謝昭皺鼻，將他的手揮開，從他的一雙魔爪下掙脫出來，「我沒買幾個郎君，就買了你一個。」沒鬼化，也是山鬼阿魓和郁善研究出來的葯吃出來的，但這一山鬼一人不是都走了么。
五兩銀子呢，再加五兩媒人錢，她這一年賺的全花他身上了。
想想還是不甘心，還是要將那紅蓋頭往他頭上蓋回去，拉他的手，「不成不成，我得將你退回去，要別的郎君。」
李容治紋絲不動，反倒將她牽着的手用力一拉，將人拉到懷裏來，揪著謝昭一隻耳朵，「退？你想賴賬？我可先說，那五兩銀子我可不退。」
到他嘴裏的，想拿回去？不可能。人或是銀兩，都不可能。
「你怎麼這麼大一個皇帝……五兩銀子都要貪……」
謝昭說的模糊，李容治只能從她嬌憨細碎的抱怨之中拼出一個大概，笑出聲來，將謝昭緊緊抱好，額頭貼上謝昭的額頭，滿足喟嘆。
她在他懷裏，真真實實的，不是午夜夢回的一場空，是雖然微微冷了些，但實實在在地待在他懷裏頭。
謝昭垂下眼，避開同他的直視，掙不開他的懷抱，也不打算起來。
被他一身暖意煨著，確實是……安心。
「山鬼阿魓有沒有說這雙眼睛還有什麼問題？」
他這般抱着她，像抱着一個坐在他腿上的孩子，低聲哄著，誘她答話，一隻手捏着她逐漸變粉的耳垂。
看謝昭慢慢變成粉紅色，是件好玩的事情。這樣的惡趣味和好滋味，他挂念了許久。
謝昭不自在低喃，「眼睛是好的，花三姑娘養得挺好。」
李容治「嗯」一聲，問是什麼時候還的眼。
謝昭掰著指頭數了數，「約莫兩個月了吧？沒記日子，記不清了。」
李容治親一親她，「有了眼睛，怎的不想着回來？你知道你大嫂生了個男孩么？你大哥也不管謝家軍去了，我從京城出發的時候，他正請旨將謝家軍交給燕承。你不回去，謝家軍就是姓燕的了，你捨得？」
謝昭有些恍然，捨得嗎？她爹留下的，她自小一直想擔起的，交給旁人，她捨得？
自然是捨不得，但兵權在手，軍隊在手，加上謝旼……
「我知你為何離開，那個老太監什麼都同我說了。」李容治細細密密吻她，「謝旼的事情，本就是我叫他去做的，他做得如何，全憑他自己的本事，全是為了我能上位。你呀，就是膽子小，被那老傢伙詐一下，就慌了手腳。謝旼本就是我的人，我同他計較什麼？」
更何況，謝旼已經退了，說他忙了多年，被李容治折騰慘了，他得找個地方退休去。李容治估摸着他也是怕，伴君如伴虎，謝家領教過一次了。
「阿昭，你怎的不問你二哥，怎的不問我，怎的連夜走掉了，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們？」李容治氣惱，又委屈，懲罰一樣，又揪謝昭的耳朵。
謝昭垂着眼，就是不肯看他，哪怕他已經鼻尖已經撞上她鼻尖，二人呼吸交纏，也不看。
「李容治，我不想跟別的女子分享丈夫，我之前同你說過的。」謝昭低聲說，聲音小的像蚊子吶吶。
「不會有別的女子跟你分享我。」李容治極其鄭重，捏著謝昭的下巴，逼迫謝昭直視他。「米阿得，那個女狀元，你可還記得？」
謝昭撇開眼神，這會兒突然提一個女狀元，是要做什麼？
李容治就知道她想歪，輕笑出聲，點她的鼻尖，「米阿得會算，說我這一生有兩個妻，要拜兩次天地。」
謝昭鬱郁，「哦」了一聲。
李容治又笑，「謝昭，我方才同你拜了堂。」
謝昭還是鬱郁，「哦」了一聲。
李容治瞧她一顆榆木腦袋，怕是再吃幾個豬腦子也繞不明白，重重一吻，同謝昭道：「謝昭，你瞧瞧我何德何能，做皇子的時候能入贅你謝家，做了皇帝還是入贅你謝家，前後拜過兩次堂，這是不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謝昭平平「哦」了一聲，但仔細想了想，突然才明白李容治話里的意思，終於肯抬眼看他，眼中溫溫潤潤，有些發紅。
「謝昭，你真是個傻子！」李容治瞧著謝昭茅塞頓開的模樣，開懷笑。
抱得美人歸，也算是一個愉快的結局了吧？
謝昭想，這應該是個愉快結局了。
但是……
列在百官後頭，謝昭止不住地犯困。
不人道，真的不人道，憑什麼她成了一國之後，還得上早朝參與議事？不是說後宮不可干政嗎？她頂着謝家軍頭子的身份混在這文武百官之中像什麼話？滿朝文武居然也沒有覺得不妥么？！
謝昭掩口，打個哈欠，座上的人瞧她索然無趣打個哈欠，心內笑開，想起她頭一次西南大捷，面聖領賞，也是索然無味偷偷打哈欠，對朝臣爭論的事情不太關心，叫他不由得多看她兩眼，沒想到這兩眼，就叫李皇和李容景悄悄記下了。
謝昭是累得慌，下了床要上早朝，下了早朝要……回寢宮。總之不管去哪兒都要面對李容治，於公於私都是李容治。
李容治又總是虎狼，絲毫不知道節制，生怕謝昭再鬼化，要真再鬼化就真得下黃泉去，弄得謝昭每夜都睡不好覺，白日裏都是困困頓頓迷迷糊糊的。
如是過了三個多月，謝昭覺得自己似乎還是病倒了，今日早晨起來就暈乎乎的，人也犯噁心，任憑李容治怎麼哄，也吃不下一碗粥，只知道乾嘔。
謝昭原先還想着，難道是又要吐出一顆紙片人的心來？
但那心，不是早就給夢婆，助她脫離不老不死身了么？怎的還有？
這一日朝堂爭論的是東邊倭寇的事情，倭寇多年不除，總是擾亂東南沿海城鎮，逐漸要成大患，今日爭論的就是誰去。
燕承專程回京，這會兒才講完話，慷慨激昂，願帶兵平定他此前沒平定的禍患。
謝昭犯困，迷迷糊糊的，被自家大哥從後頭推了一把，四腳跪在了地上，突然的動靜將四周的人都嚇了一跳。
謝昭頂着頭昏，迷迷濛蒙看身後的謝晅一眼，立即會意，謝家不能落在人後啊！
「我……臣……臣去吧……」
吧字才落，謝昭要跪立起身，不想一陣眩暈，就這麼直直往前撲去。
這會兒，朝堂之上真的是大亂了。
眾人都只瞧李容治面色鐵青，大步流星將人打橫抱起，往寢宮去，一路高喊快請御醫。
但等李容治從寢宮出來的時候，面上儘是愉悅神色，當天便大赦一部分死囚，免了一部分徭役賦稅，為謝昭腹中胎兒積福。
腹中有了小生命，意味着謝昭又活過來了！謝昭是個活人了！
十月後，謝昭誕下一個小皇子。
又隔一年，謝昭誕下一個小公主。
三年抱倆，李容治對她確實恩寵有加，偌大的後宮，至李容治死前，都只有謝昭一個人能陪伴他身側。若不是謝昭生小公主時差些因難產又鬼化了，李容治同謝昭怕不止一兒一女這樣簡單。
謝昭想，這算是愉快的結局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