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話

第八話

曹煥星期一上班的時候,莫名感覺到了不知來自何方的低壓氣場盤旋縈繞,讓他在這開足了熱空調的鑒定中心裡遍體生寒。好不容易檢查完上午最後一組做傷殘鑒定的,終於熬到了中午下班,曹煥剛在前台拿起外賣,一轉身就被背後靈一樣幽幽地站在他身後的陳彌嚇了一跳。搞半天,這一早上的低氣壓來源,竟然是陳彌。曹煥盯著陳彌,圍著他轉了半圈,隨後一個爆發起步,提著手中的外賣袋小步往辦公室奔去,陳彌不甘落後,也小步奔跑著跟了過去,立定在曹煥的辦公桌前。

「你什麼毛病!」

曹煥忍不住了,拿起桌子上的簡易鉛筆盒「啪」地拍在了玻璃桌面上。

「老大,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是誰給你的錯覺,從沒愛過,再見。」

陳彌一個側身轉彎,一屁股坐在曹煥身邊,聲音幽怨道:

「老大!你打開你的手機,看看微信,看看通話記錄,然後再摸摸自己的良心,你於心何忍!」

被陳彌這麼一提醒,曹煥記起來這兩天確實收到了很多來自陳彌的信息——都是找他打遊戲的。估計是一直沒等到回復,後面還打了不少電話過來。曹煥上周末被譚北海拖去當了整整兩天的免費勞工,根本顧不上回復,後面唯一一個能好好休息的星期日,他無知無覺的一覺拱到了晚飯時間,直接把這茬忘了個乾淨。陳彌看著曹煥閃爍的眼神,頓時委屈到了極點。

「老大你是不是終於嫌棄我菜了!出去找那些個野人們快活了!我好苦啊!」

曹煥的腦子裡不適時地出現了真·野人打扮的譚北海的形象,有點綳不住臉了。

「哎呀行了行了,今晚帶你過三古龍,不過不睡覺。」

「真的嗎!!還是老大愛我!我只有你了老大!老大萬歲!!」

陳彌特別好哄,瞬間周身的氣場一變,歡天喜地地去扒自己的外賣了。

·

「楚楚,這樣不太好吧。」

歐思陽抓著潘秦楚的羽絨服袖子,跟著她一起躲在中華公義司法鑒定中心的後門邊。

「要是走前門,我們還沒見到人就得被送出來了。別慌,我和祁祁已經探查過了,這裡星期一中午會處理一次醫療垃圾,等一會兒有貨車過來,我們跟在後面溜進去就行了。」

「那貨車一直不來怎麼辦,我們會趕不回學校上課的。」

「你還想不想知道結果了。」

「想……」

「放心,下午第一節是體育課,我讓祁祁先幫我倆請假了。」

潘秦楚一直往馬路拐彎口的方向張望著,根據她的觀察,醫療垃圾處理車應該會從那個方向過來,果然,不一會兒,一輛白綠塗裝的貨車降慢速度,拐了過來。

「來了來了來了。」

潘秦楚拉著歐思陽往草叢中躲了躲,先讓處理車通行,處理車開到後門前停了下來,估計是在打電話通知中心的人來開門。

「做好準備,門一開我們就從側邊擠進去,注意跟在我後面,不要離車太遠,注意腳下。」

潘秦楚半站起身,做好了奔跑的準備,歐思陽緊張地吞咽了一下,小小應了聲,不安地左右望風,生怕突然會從哪裡竄個人出來。後門緩緩開啟,門中間站著個揮舞著手的老大爺,指揮貨車轉向前進的方向。在門全開的那一瞬間,潘秦楚撒腿奔了過去,歐思陽倒吸一口氣,沒來得及反應,看見潘秦楚已經跑得離他一定距離了,連忙慌慌張張跟了上去。

「陽陽這邊!」

潘秦楚小聲地把歐思陽叫過來,兩人在車身的遮掩下,順利溜進後門,躲入門內右側的廢棄崗亭後邊,成功避開了指揮老大爺的視線。他倆現在位於鑒定中心的中庭,眼前左右各一棟樓,層高不一,倒凹字的通路兩旁有兩扇緊鎖著的大門。

「我們、我們現在怎麼辦啊?」

「祁祁上次來過,」潘秦楚不慌不忙地指指左右兩道大門,「她說那是運輸通道,上次她就是從這裡進去的,待會兒會有人把垃圾從這裡搬出來,我們趁著他們搬垃圾上車的時候進去。」

「咔噠」

清脆的開鎖聲在中庭空曠的空間里迴響起來,潘秦楚伸手把歐思陽往後擋了擋,兩人同時隱入樹影中,她輕聲道:

「來了。」

兩個穿白大褂的女生一前一後抬著一隻巨大的黃色垃圾桶,從其中一個門裡邁著企鵝步走了出來,老大爺見狀,趕忙跑去幫忙一起抬。趁著這些人背朝潘秦楚的檔口,她拉著歐思陽盡量沿著有陰影的地方迅速閃進了運輸通道,竄入了鑒定中心內部。歐思陽在快到門口的位置時不幸絆了一下腳,脫離了潘秦楚的手,他臉煞白,嚇得雙腿不聽使喚,一邊努力站起,一邊回頭去看搬垃圾的三人。

就這點功夫,差點讓老大爺看到他。

潘秦楚一看不妙,突然爆發,一把拽住歐思陽袖子將他拖拽進了門。歐思陽被這猛的一拉所產生的慣性送得直往前倒,靠著扶牆又往前蹦了好幾下才勉強穩住身形,沒再次摔個狗啃地。

「誒?剛才好像有什麼進門了。」

老大爺視力不佳,眯著眼睛直朝門的方向看,不太確定地說道。

「啊?別啊,大白天的,這通道運屍體的多,別嚇我。」

其中一個女生手一抖,差點讓垃圾桶摔地上。

「嗯……可能是貓啊松鼠之類的吧,誰讓我們中心綠化搞得不錯呢哈哈。」

老大爺忙安慰女生道,也不去深究了,繼續將垃圾桶搬向貨車。

這邊潘秦楚和歐思陽沒有多作停留,怕老大爺追上來,他倆一刻不停地跑過了通道,看見門就往裡進,正巧給他們撞進了法醫這半邊樓的實驗區域。正值午休時間,裡面半個人都見不到,各個實驗室都是透明玻璃牆,一間挨著一間,圍成了一個回字形的結構,搞得他們兩個一時都不知道該往那邊走。

「先走左邊吧。」

最後還是潘秦楚拿了主意,選擇先往左邊走,在走到回字左上角的盡頭時,突然往左邊又岔開了一條窄小的路,右面牆壁上赫然有個雙開門的房間。此刻大門開了個不大不小的一條縫,忽隱忽現的光從中散出,伴隨著重物撞擊金屬的聲音規律出現。兩小孩好奇,對視了眼,不自覺放輕了腳步,一起悄悄走了過去,往縫隙中探頭張望。房間裡面非常昏暗,只能看到大概的輪廓,四周立著一圈鐵架子,架子上以及地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塑料桶,所有塑料桶皆有蓋子覆於其上,且被寬膠帶封了個嚴嚴實實。呼呼的風從開著的窗戶中灌進來,帶起沉重的遮光窗帘「嘭、嘭」打在鐵架子上。

「啊!」

兩人同時驚呼,也同時捂住彼此的嘴巴,睜著驚恐的眼睛僵硬地互相看看——離門口最近的紅色大桶沒有將蓋子封好,錯開的桶蓋露出了桶里的東西,渾濁的液體上漂浮著一塊人體器官!

潘秦楚和歐思陽沒敢多看,簡直可以說是連滾帶爬地瞬間跑出去老遠。

「楚楚剛才那……那是……人……人……」

「沒事,沒什麼可怕的,我們上自然課也見過啊!」

潘秦楚聲音發著抖,語氣倒是挺堅定的。

可也沒見過這麼多桶啊……

歐思陽心裡小小地嘀咕了聲。這一跑,他們一路跑到了法醫實驗區的出口,終於在辦公區見到了幾個走來走去的活人。潘秦楚眼尖,一下就看見了剛扔完外賣餐盒,甩著手往辦公室走的曹煥。

「就那人!那天我們見過!他應該知道,走。」

潘秦楚緊緊跟上曹煥,在他反手關門前一刻一掌擋住門,徑直帶著歐思陽擠了進去。

「呀!怎麼有倆小孩!」

曹煥怎麼也想不到會有人闖門,這種事八百年碰不到一次,他只覺得關門時受到了一股阻力,但反正現在是午休時刻,門關不關無所謂,因此他連頭都沒回,直接走去了燈光箱那兒看X光片,根本沒注意到潘秦楚和歐思陽進來了。倒是陳彌,還能在打手游之餘瞥見兩個只有辦公桌高的小孩走進來。曹煥聞聲轉過了頭,打量了一下抬頭看著自己的兩人道:

「你們不是……趙祁的朋友,那誰和那誰?」

潘秦楚見曹煥記不得自己名字,臉瞬間垮了下來,虧那天還跟他們聊得挺久。歐思陽發現潘秦楚表情不善,便先她一步說道:

「歐思陽,」他又指指潘秦楚,「潘秦楚,我們、我們想知道祁祁那事怎麼樣了,結果能告訴我們嗎?」

「啊,不好意思啊,結果我們只能告訴委託人。」

「我們就是代祁祁來問的!」

潘秦楚皺起小臉,向前一步跟曹煥對峙著。

「可是委託人是市公安局啊。」

「那、那趙祁才是當事人,她有權利知道的!」

「嗯……那也得公安局拿到結果了,再告訴她本人或者監護人。」

「我們就是代替她來的!」

得,又繞回去了。

曹煥走去陳彌位置,從他桌上抓了包牛肉乾扔給了潘秦楚,潘秦楚一個躍身接住,輕巧落地。陳彌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著自己牛肉乾沒了,最近陳媽媽實在看不下去自己兒子胖成了個肉堆,嚴格控制他飲食,這包牛肉乾零食可是要吃一個星期的呢,曹煥這一「慷慨解囊」,自己味都沒嘗到呢,就沒了。曹煥選擇性地忽略了陳彌幽怨的眼神,朝潘秦楚說道:

「一下課什麼都沒吃就趕來了吧。」

歐思陽的肚子立馬回答了曹煥這句話,潘秦楚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也無法,只能拆開了牛肉乾跟歐思陽兩人分了。

「稍微透露點都不行嗎?」

潘秦楚和歐思陽並排坐在對他們倆來說有些寬大的辦公椅上,一邊嚼著牛肉乾,一邊還在嘗試能不能從曹煥這裡套點東西出來。

「你說呢小班長?」

潘秦楚看著曹煥這麼守口如瓶,難免有點沮喪,用力地撕著牛肉乾解憤。

「別急,下個星期四會來找你們一班的各位問點話。」

潘秦楚聽著曹煥這麼一說,聰明的腦袋立馬捕捉到了重點信息,她猛地抬起頭,眼裡寫滿了警惕與小心。

「那五班呢?」

「上星期已經問過了。」

這下潘秦楚坐不住了,從辦公椅上跳了下來。

「他們說什麼了?他們都是騙子,一句話都不能信的!要不是他們,祁祁至於轉來一班嗎!他們有什麼資格說祁祁的事,一個字都不配!」

小姑娘激動得很,歐思陽看著不對,跳了下來拉住潘秦楚,把她拉往自己身後,做出了保護者的姿態。

「陽陽你放開我!那人渣教出來的人渣有什麼資格亂講!你不是最清楚嗎!他們為了逃脫罪行,嘴裡哪一句話是真的!」

歐思陽臉都白了,看著潘秦楚不說話,潘秦楚急促喘息著,沉默一陣后,她終於平靜了些,眼裡噙著淚,渾身發著抖,像是隨時會崩潰一樣。

「那你們就沒撒謊了?」

曹煥此時特別像個不近人情的魔鬼,這話問下去,連陳彌都看不下去了,他從身後抽了兩瓶私人收藏的飲料塞給潘秦楚和歐思陽,順手拉了一把曹煥,朝他搖了搖頭。

「老大,你這幹什麼呢,太凶了奧,注意下。」

潘秦楚聽到曹煥這麼問,瞬間臉有點青,大眼睛左右轉著,一副慌了神的模樣。

「楚楚我們走吧,時間不早了。」

歐思陽見狀,轉過了身想拉潘秦楚走,潘秦楚抬頭看了看歐思陽,最終也沒說什麼,跟著他出了辦公室。

「老大,你這是怎麼了啊,怎麼跟小孩過不去呢。」

陳彌收拾了下辦公椅上剩半包的牛肉乾,估算了下還能吃個兩三天,心中默默竊喜。

「沒什麼,可能最近被低齡小孩們攻擊得有點心態崩潰……吧。」

「我看你這攻擊姿態不像是心態崩潰,倒像是心理變態。」

「嘖,就你話多。」

曹煥繼續看他的X光片去了,不再理會陳彌。

此後幾天沒人再就這個案子的事找過曹煥,包括譚北海,這到讓曹煥有點不太適應,明明上個星期天天都在做有關這個案子的事,就這麼沒頭沒尾地斷了,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如此不舒服了幾天,到了星期四的早晨,曹煥迷迷瞪瞪上了公交,屁股還沒碰著椅子呢,就收到了譚北海發來的信息。

「譚北海:中午12:30左右我來接你去市體育館。」

「譚北海:你們法醫接待打電話說檢3320號案子好了,到時候你一起帶出來吧。」

「譚北海:一起吃中飯?」

連發三條。

曹煥的早餐一般是等他到了中心打完卡后,再溜去後門的早餐車那兒買的,這會兒看到中飯兩個字,他一個肚裡空空的人被激得感覺餓到路都走不動了。

「你火奐哥:要不還是我請你吧,我叫外賣,你到中心吃完了再走?」

「譚北海:不了,你們葉主任要是看到,一定會要請我去你們隔壁酒店吃工作餐。」

曹煥想了下,確實,葉懷國這人特好面子,一點都不肯虧待有點官位的,畢竟有沒有案子進來都得看人家願不願意給,雖說是工作餐,那也是大酒店的工作餐,相當豐盛,若是能坦坦然接受,那實在不是譚北海的性格。

「你火奐哥:我記得你以前都是推掉的吧。」

「譚北海:就是不想總推,累。」

曹煥發現自己現在已經能比較順暢地跟譚北海進行日常類的聊天了,他給自己的社交技能樹上加上了光榮的一點。

「譚北海:還是車上解決,老三樣?」

曹煥花了幾秒鐘想了下「老三樣」是為何物,無糖奶茶、巧克力豆麵包以及原味泡芙?也不是不行,就是太甜了,早餐得吃鹹的綜合一下。

「你火奐哥:好的,簡單方便好吃。」

「譚北海:行,到了給你電話。」

「你火奐哥:OK。」

這之後譚北海便沒再發信息過來了,曹煥其實為了不冷場,已經將聊天內容腦補到問他案件進展如何了,不過既然譚北海自動掐斷了那最好。

中午,譚北海如約而至,一分不多一秒不少,曹煥接電話時看了眼時間,被精準得冷汗都下來了,他不敢耽擱,抱著案子立刻往門口跑去。車裡的暖空調以及車載香水溫和的味道讓坐進密閉轎廂的曹煥筋骨舒暢,他向譚北海揚了揚手中的案件檔案袋,放在了前座扶手上。譚北海單手拿起檔案袋,將其中的意見書先抽出來讀了一遍,他側過身時,曹煥發現他眼底好大一片青黑,下巴底也分佈著零零碎碎的鬍渣,與此相反的是,他的穿著倒是如往常一樣一絲不苟的,遠看的話一點都看不出憔悴來。曹煥再次瞥了眼譚北海,拆了放在後座的麵包和奶茶,一邊吃著,一邊等譚北海提問。

「你這幾天都沒怎麼休息吧?」

「嗯?」譚北海抬起頭來,對著後視鏡摸了摸臉,「很明顯?」

「嗯,大概會嚇著小朋友們。」

譚北海聞言輕笑了下:

「那嚇著你了沒?等會兒到了體育館我再刮下吧。」說著,他將手中的意見書攤給曹煥看,指著其上一句話問道,「這人一定評不上十級?」

譚北海手裡的是一個交通事故案件,受害者當時來檢查,是被人抬著進來的,表面上似乎非常嚴重,臨床這邊也不敢怠慢,可是幾個人輪流診了好半天,都只得出了評不了級的結論。

「嗯,來回診了三次,你也是知道的。除了他被抬來中心的那第一次,後面我們還上門複診過兩次。第一次距離事故發生時間比較近,我們想結果可能會不準確,畢竟傷殘鑒定有時候就是這樣,傷情在前期沒有體現出來,在後期有可能會嚴重起來,反之亦然,因此一般情況下,能鑒定的前提都是醫院已出具出院證明等文件。當時確實診不出什麼東西來,再怎麼結合病歷,也只能是這個結果。我們後來分別在一個星期、一個月這兩個時間點上門複診,結果都表明他這傷是越來越好了,對生活沒有影響,是基本痊癒的狀態。就算我們一直是以民為本,能往嚴重的靠都盡量往嚴重的靠,能評九級的一定不評十級,可他這真的是連十級都評不上,邊兒都靠不著的那種。」

「好的,知道了。」

譚北海將意見書放回檔案袋裡,順手把檔案袋擱在了副駕駛座上,啟動了汽車。看著譚北海的這個動作,有一瞬,曹煥太陽穴重重跳了下,腦子裡亂七八糟地閃現了一些懸崖、車輛、血紅色、副駕駛座、檔案袋的片段,他的頭腦感受到了一陣脹痛,大腦的保護機制在此時被觸發,用疼痛催促著他趕快逃離。曹煥深呼吸了幾下,後背平靠在椅背上,轉頭望向窗外,強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看,但越是這樣,各個不連貫的場景越像一根根的刺似地往他腦袋裡扎。

「那個、檔案袋要不放後面來吧,我記得裡面有病曆本的掃描光碟,萬一顛到地上壓碎了就不好了。」

「好。」

譚北海趁著紅燈的間隙將檔案袋交給了曹煥,曹煥鬆了口氣,放鬆地將頭靠在座位頸枕上,這種窒息般的感覺化解后的劫後餘生感,不禁讓他聊天欲大增,得用說話來證明自己還好好活著。

「譚檢察官,我都沒看你吃東西,你是吃完飯過來的么?」

「早餐出發前才吃,算是早中餐了,現在不餓。」

「你該不會昨天也沒回家吧?」

「嗯,是的。」

「還是趙祁那個案子?這個案子疑點很多吧,為什麼不幹脆退回公安局讓他們查清楚了再上來呢?」

「長柳苑二期還是工地,為了施工方便,以及避免事故發生,有一段道路是被封住的,大約有將近500米的道路監控設備是沒有啟用的。那段圍起來的空地,現在就是周圍住戶的免費停車場,案發當晚,從五點開始在附近停過的車,統計下來能確定的有131輛,其中裝有行車記錄儀的有78輛,正在一一聯繫和排查。」譚北海說到這兒沉默了會兒,曹煥以為他已經講完了,正準備開口,就聽譚北海繼續說了下去,「而且鄭盛的身份讓我有點不太放心,給我們的時間可能沒有那麼多了,退回去再送上來,恐怕會來不及。」

「鄭盛的身份?」

曹煥傾身雙手把住駕駛座椅背,疑惑道,此時他聽到了車窗外傳來的集體喊口號以及歡呼的聲音,他往外看了看,已經能看到市體育館的標誌了,估計是運動會正進行到激烈的部分。

「就是這兒了吧?想當年我小學初中高中的時候,也都是在這裡開運動會的。」

「傳統。」

譚北海停好了車,曹煥跳了下來,將手裡剩了兩個泡芙的盒子遞給他。

「不吃了?」

譚北海接過這兩個泡芙,看向曹煥道。

「留給你的,我估計像上次那樣的話得問不少時間,多少還是吃點吧。」

曹煥大度地拍拍譚北海肩膀,彷彿這泡芙是他買的一樣,他雙手背在身後向露天場館走去,剛巧一群穿著五顏六色運動服齜牙咧嘴的小朋友們跑過他眼前的場館入口。

「在這風和日麗的日子裡,二年三班的同學們高舉手中的旗幟,為場上奮力比賽的隊友們傾力加油……」

主席台上字正腔圓朗讀通訊稿的聲音響了起來,在這人聲BGM中,譚北海帶著曹煥圍著場地外圍轉了半圈,從另一個側邊上了觀眾台。蕭主任自從接到譚北海的通知以來,從早上開始精神就高度緊張,譚北海才露了撮頭髮他就趕過來了,隔著欄杆要跟譚北海以及曹煥握手。

「辛苦兩位檢察官了,這邊的就是一班的同學,您朝外走,主席台下有個小餐廳,我們在那兒進行怎麼樣?」

「好。」

譚北海點了點頭。

「哎,小付啊,帶檢察官們去小餐廳。」

曹煥隨著蕭主任喊話的方向看過去,「小付」原來就是上次那個不太管事的老師。付老師穿著白大褂,手裡拽著一卷繃帶,是鶴鳴路小學的保健老師。付老師小跑著過來向他們兩個鞠了個躬,礙於手上還拿著繃帶,於是沒有上來握手,只是做了個手勢請他倆往前走,自己則跟在了最後方。到了小餐廳后,付老師急急忙忙去櫃檯沖了兩杯果珍過來,分別放在譚北海和曹煥的面前,這之後似乎沒她的事了,便又找了個角落安靜地坐著。

「這次沒有問話表嗎?」

曹煥等著蕭主任帶人來的間隙,突然想起好像少了點什麼,於是拿胳膊肘戳了戳譚北海小聲問道。

「不用,這次我們一起問,你幫我錄好音,順便觀察下就好。」

「哦哦。」

曹煥這邊話音剛落,那邊蕭主任就帶著一列五人小隊進了小餐廳。

「是這樣的,這些孩子都有項目要參加,一個個問可能要拖很長時間,一班家長允許接受問詢的一共是33位學生,五六個人一組這樣行吧?」

「可以,讓他們找個位置坐吧。」

這五個人裡帶頭的男生手臂上有個雙杠的臂章,看樣子是個中隊長,他先帶著其餘四人一起向譚北海和曹煥鞠了一躬,才就近找了位置坐下。

「你們對鄭盛有多少了解?」

這五個人按著坐的順序,從帶頭的中隊長開始回答。

「鄭老師是語文老師,但是不教我們班,平常接觸不到。」

「我也是,臉和名字不太對得起來。」

輪到第三個女生時,她沒有馬上回答問題,而是有些緊張地左右看了看小餐廳里的環境,最後視線落在坐在角落裡的付老師身上。付老師沒有在關注學生們,低頭自顧自划著手機。女生又看了看邊上的蕭主任,蕭主任看到她看過來,朝她笑了笑,結果好像適得其反嚇到了她。

「那個蕭主任,您要不背過身去坐那邊?」

曹煥提議道,蕭主任不敢說什麼,應了聲,真的走到了孩子們後面,背過身去坐著了。那女生回頭看了眼蕭主任,見他沒轉過頭來,稍稍俯身放低了音量道:

「鄭老師是校合唱隊的顧問老師之一,我們……我們每個合唱隊成員,幾乎都被他摸過。」

※※※※※※※※※※※※※※※※※※※※

臨床一般業務是傷殘鑒定(民事)和輕重傷鑒定(刑事),兩個分級都是數字越小越嚴重。傷殘一共十個級別,輕重傷一共八個級別(重三輕三輕微二)。

設定里,這裡譚北海來拿的是傷殘鑒定重新鑒定的意見書副本(委託方是法院,正本已給法院),這是一個申請了民事訴訟監督的案件,是不歸公訴管的,但是他被兄弟部門的同事拜託幫忙拿一下,順便詳細問一問意見書中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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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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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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