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話

第六話

五班班主任和學校教導主任早早地等在了老樓底下,風有些大,五班班主任跺著腳攏了攏身上的衣服,向手掌哈了口氣。教導主任神色異常凝重,鶴鳴路小學一直以教學質量上乘、年年斬獲各種這個杯那個賽的獎項而深受本省大多數家庭的追捧,學校展覽廳里掛了滿牆的市級省級國家級獎狀,且明年元月就是學校建校100周年了。

偏偏就在這隻差了一個多月的節骨眼上,出了這樣的醜事。

校長為了壓住消息,各種找關係,跑斷了腿,已經一個多星期沒見著人了,而身為教導主任的他,自然是在事發的第一時間就被抓去狠狠教訓了一頓,五十多歲的人了,愣是被訓得頭都不敢抬起來。教導主任等午休一放學,飯都沒顧上吃一口就先跑到樓底下來等人,他一直盯著門口,譚北海進來的瞬間他一眼就見著了,連忙跑上去握住了譚北海雙手。

「哎呀,這位就是譚檢察官了吧,辛苦了辛苦了,飯還沒吃呢吧,先去我們學校教師食堂吃點怎麼樣?」

譚北海笑笑,用了點巧力掙脫了教導主任的手。

「不必了,時間緊迫,現在孩子們應該都吃完了吧?我們直接開始吧,請蕭主任帶路。」

蕭主任的心跟著譚北海這句話涼了涼,如此急迫,只能說明問題是真的很嚴重,要真很嚴重,自己就只能引咎辭職了,這可跟榮譽退休完全兩個概念,他心裡泛起苦味,真真有點晚節不保的意味在裡面。

跟在最後的五班班主任沒有說話,臉色也是非常得不好看。

「這位是汪老師吧,待會兒要麻煩你了,盡量不要讓學生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另外就是有些學生膽子小,會有一定的心理負擔,疏導方面還要你多用點心了。」

譚北海向五班班主任汪老師伸出手,汪老師小心地抬手握了握,笑得很勉強。曹煥四處轉頭觀察著這棟老樓,一至二樓是五年級八個班級,往上是六年級以及教師辦公室,路過五年級一班和二班的時候,他發現裡面一個人也沒有,並且也沒看見有書包,左右兩面門窗緊閉著,就像是今天沒有人來上課般。蕭主任並沒有帶他們去五班的教室,而是一路往上到了頂樓的一間微格教室里,並吩咐汪老師去挨個把學生帶上來。這間微格教室是兩間教室並在一起組成的,中間窄小的單向玻璃隔間能看到左右兩個教室。教導主任推開隱藏在牆壁里的旋轉門,回頭小心翼翼地看著譚北海與曹煥道:

「別介意啊,我作為教導主任是有義務要全程記錄你們對學生們的問話的,這是為學生們負責。我就在這隔間里,有事叫我就行。」

蕭主任說著欠了欠身,走進了隔間中。

「看過我發給你的問話表了沒?」

譚北海和曹煥站在走廊里,為了節省時間,他們等會兒會分別在兩個教室里問詢學生,他看曹煥有些緊張,便用聊天的方式想分散他的注意力。

「看過了,但我有一個疑問。」

「你說。」

「這問話內容吧,如此拐彎抹角的能達到目的嗎?」

「這是五班和一班的家委會在跟我們進行了長時間討論后,最終敲定下來的版本,到時候還會有家委會代表在現場盯著,一個字都不能改。」

曹煥又看了眼表上的那幾個問題,想譚北海他們估計為了能讓家委會同意問詢學生,做出了不少努力,妥協了相當多,這些問題雖然一點都沒問到重點,但總比沒得問好。

「行吧,我知道了。」

「去吧。」

「哦。」

曹煥嘴上應著,但還是站著沒動。

「晚上請你吃好吃的?」

譚北海等著曹煥先進教室,也站原地一步沒動。曹煥還在做心理鬥爭,世人常說做技術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點社交障礙,他本來沒覺得這句話對,但現在邁不出去的腳讓他有點開始同意這話了。也不能說完全同意,曹煥覺得深層原因應該是做技術的人總是會在大腦里先演算一遍完整的社交過程,演算成功的會實踐,演算失敗的當然會放棄實踐了,因此看起來像是有社交障礙。就像現在這個階段,曹煥的大腦對於他給小孩問話這事的演算結果無限趨向於失敗,但問題是他已經被趕上了架子,不得不去做,他只能自我安慰,給可能失敗的結果找到了以下兩點理由:

·我應該是怕萬一做不好,拖人家檢察院的後腿,所以踟躕了,情有可原。

·小孩子是種缺乏邏輯和社會常識性的生物,我的社交範疇不包括缺乏邏輯和社會常識性的人。

哎,就當打怪了。

曹煥下了決心,抬頭看向譚北海道:

「你說請我吃好吃的,我記上了。」

曹煥掰了掰手指,擰開右邊教室的門,走進了「戰場」。譚北海目送曹煥進教室后,也邁腿走進了另一間教室。很快,曹煥這邊就有個沒見過的老師,領著一個梳著大馬尾辮的小姑娘走了進來。小姑娘運動校服的下擺明顯被人為地抽去了皮筋,鬆鬆垮垮地墜著,上衣背部白色的部分,用多種不同顏色的油性筆畫著一些意義不明的圖案。曹煥有些驚訝,這麼多年過去了,學生們的校園時尚還是一成未變,甚至從小學到高中都保持著一個水準。

小姑娘一點也沒有扭捏害怕的姿態,大搖大擺地就走了進來,徑直拉開曹煥對面的椅子一屁股就坐了下去。跟在後面的老師倒是顯得拘謹多了,將裝滿了水的紙杯放在曹煥面前後,默默退去了牆角,縮著坐在那裡。曹煥清清嗓子,看了一眼手機上的表格,還沒開口,對面的小姑娘先懶懶地說道:

「趙祁我不太了解,沒交情,」小姑娘將自己的大馬尾拽到身前,玩著頭繩上的櫻桃珠子,都不屑於抬頭看曹煥一眼,「鄭老師語文課上得很有趣,對我們也不錯,還會請我們吃東西。至於那方面嘛,嘻嘻,這你得問我們班長。」她說著說著,又一把將大馬尾甩至身後,「喂,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詳細跟我說說嘛。」

曹煥聽著這年紀的小姑娘講話這麼市儈,不太舒服,他回頭看看坐在角落裡的老師,見她規規矩矩坐著低頭盯著自己鞋尖看,一點都沒要過來管管小姑娘的意思,於是他只能忽略掉小姑娘剛說的話,當沒聽到,讀起了手機上問題。

「鄭盛在教你們語文的時候有沒有什麼你覺得異樣的地方?」

「我剛不說了嗎,你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趙祁曾經有沒有說起過任何關於鄭盛的事情?」

「你這人是聽不懂我說話吧!哎真沒意思。」

小姑娘自說自話地就站了起來,大步朝門口走去,都走到門口了,後面的老師才發現,忙不迭站起來踩著高跟鞋追了出去。

「哎……」

曹煥嘆了口氣,喝了口水壓壓驚,他下意識想回頭看看譚北海那邊什麼情況,入眼的只有黑色的單面玻璃牆,半個人影都看不見。不久,那老師又帶了個男生進來,也是那不知傳了幾代人的學生時尚打扮。男生上衣袖子擼到手肘處,雖然才五年級,但是目測身高已經快逼近一米八,還特別健壯,曹煥不禁感嘆現在的小學生都是吃什麼長大的。

那男生坐下后直盯著曹煥看,氣勢不小,把曹煥看得毛毛的,這大概就是能稱為「刺頭」的那一類學生。曹煥朝男生笑笑,被他一個白眼擋了回來,大概是處於變聲期的緣故,這個男生的聲音比較沙啞,他玩著自己手腕上的腕帶漫不經心地道:

「都過去一年了有什麼好問的,趙祁不都轉班走了么。神經質、不合群,我們可沒欺負她,是她自找的。」

曹煥心想這人好像不知不覺中交代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教導主任可正在後面看著呢,不知他現在是個什麼表情。

「鄭盛在教你們語文的時候有沒有什麼你覺得異樣的地方?」

「哈,真假的,姓鄭的真的被趙祁弄進牢里去了啊?」

答非所問。

曹煥沒說話,盯著男生看。

「哼,早傳開了。」

曹煥已經不想問下面的問題了,看這樣子也得不到什麼像樣的回答,對面的男生看他一直不說話也覺得無趣了起來,乾脆起身走了,嘴裡還嘟噥了句「神經病」。曹煥現在沒什麼願望,只希望這老師能帶幾個能好好說的學生,自己一個月不玩遊戲作為代價都可以。

·

「鄭盛在教你們語文的時候有沒有什麼你覺得異樣的地方?」

「嗯……沒什麼特殊的。」

「沒有。」

「……」

「作業太多了吧,能不能叫他少布置點。」

「挺好的,我現在語文能考90分呢。」

「還行吧,教得太簡單了,還得要家教補回來,不然怎麼報民辦初中。」

「鄭老師……他怎麼了啊……」

·

「趙祁曾經有沒有說起過關於鄭盛的事情?」

「不熟。」

「沒講過幾句話。」

「……沒,沒有。」

「趙祁?趙祁是誰?啊,轉班了的那個,長相我都不太記得了。」

「不可能,她都不跟我們說話的。」

「不太關心其他人,不知道。」

「她……她說過鄭老師不肯道歉……我覺得是她太敏感了吧……也沒什麼不是嗎……」

·

「你有沒有發現過什麼讓你覺得不太舒服的事情,有關鄭盛,或者趙祁的?」

「沒吧……沒有。」

「你怎麼說話這麼繞啊,想問什麼直接問不行么,沒有沒有。」

「……合,合唱……沒有,沒什麼。」

「我中飯沒吃飽,現在肚子又餓了不舒服,這算嗎?」

「趙祁整個人都讓人不舒服,謝謝她識相,自己走掉了。」

「我只關心學習以及老師的教學,更何況現在有了二胎政策,以後競爭會更加激烈,沒空關心其他的。」

「……合唱隊排練的時候他們起過衝突,趙祁可凶了,說鄭老師手不規矩,不過我沒看見啊,我覺得應該是趙祁多想了……本來她也……她也比較針對鄭老師……」

陸陸續續下來曹煥也問了十幾個學生,他感覺自己到後來像個復讀機,不斷重複著幾個問題,問到後來煩得不行,直接指指手機上的問題讓學生們自己看。這一頓折騰真的如譚北海之前說的那樣,還沒結束呢,就已經超過三點了。終於,老師帶來了最後一個學生,這次進來的是個剪著利落短髮的女生,用最普通的黑色發卡將兩邊的頭髮別到耳後防止它們墜落,也是唯一一個在見到曹煥的時候先鞠躬再拉開椅子坐下的學生。

「檢察官,這是最後一個學生了,是五班的班長。」

老師說完,又回了她的老位置坐下,不再理會這邊。不等曹煥有所動作,班長先一步開口說話,應該是已經從同學們口中得知會被問到哪些問題。

「鄭老師教學寓教於樂,經常讓我們舉一反三、增強動腦能力,課後如果有人去問問題,他都會盡量詳盡地回答。鄭老師還會講很多課外知識給我們聽,也喜歡跟我們打成一片,完全沒有老師的架子,並且我們的喜好他都記得,總會為我們準備特製的小禮物。」

班長說完一段,停下看著曹煥,應是在等他示意,曹煥點點頭道:

「繼續。」

「趙祁成績很好,經常會積極去參加一些競賽,是我校合唱隊及奧數校隊的成員。之前聽說轉去一班后沒多久,還成了信息學奧林匹克校隊成員。也是因此,她一直以來都是跟實驗班的人混得比較熟悉,可能越到後來越看不起作為平行班的同學們了吧,她變得既不合群又孤僻。」班長頓了頓,「有一次,在語文課外閱讀彙報課上,有同學寫了必讀書目里《霧都孤兒》、《三毛流浪記》的讀後感,為了擴充知識——我相信鄭老師是善意的——他讓趙祁講一下現今我國孤兒的生活狀況,結果誰知道,她竟然就爆發了,跟鄭老師吵了起來。」

「你們之前知道她的身世嗎?」

曹煥打斷了班長道。

「……不知道。」

「那知道前後你們對她的態度有什麼變化呢?」

「……」班長皺起了眉頭,似乎很不滿曹煥的這個問題,「我說了,我相信鄭老師是善意的,後來……後來趙祁被……被孤立,不是因為她是孤兒,而是她總是反常的態度,以及原先積累下來的各種事情……」

「使得她臉上寫著『應該被欺負』幾個大字?」

曹煥又一次打斷班長道。

「不是!」

班長猛地站起來,椅子向後退去時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坐在角落裡的老師終於有了點反應,站了起來,但是最終沒有走過來。

「你這是誘導。」班長不愧是班長,馬上就冷靜了下來,恢復了剛才的語氣,她將椅子拉回原位,重新坐了下去,「我們五班,都相信鄭老師的為人。請問還有其他問題嗎?」

「沒了。」

曹煥沒給班長太多反應,低頭滑著手機,一副送客的樣子。班長的銳氣打在曹煥這團軟棉花上得不到回應,讓她氣急了一會兒,她站起身,不走心地向曹煥又鞠了一躬,快步走出了教室。

曹煥伸伸懶腰,檢查了下手機錄音機里的錄音是否完整,他想了想,沒有直接跑去隔壁教室,而是先給譚北海發了個消息:

「我這邊結束了,你那邊好了嗎?」

消息一發出,曹煥就聽到了隔壁傳來的清脆簡訊提示音。

哇,竟然還是個不靜音派。

下午這幾個小時,曹煥是第一次聽到譚北海手機響,他確定了譚北海平時真的是個沒人找的人。不過等了會兒,先等來的竟然是教導主任,教導主任的臉色比之前見到的更糟糕,估計兩邊的□□以這種方式被揭開來,實在是讓他顏面無存吧。

「哎,檢察官,你看不相關的一些事就先別……是吧,」教導主任很為難地對曹煥說道,「但是您放心,我們做教育的,從來都是把孩子們放在第一位,一定會妥善處理,絕不姑息!」

「曹煥,走吧。」

譚北海適時出現在了門外,招呼曹煥走人。教導主任這次可能真的被打擊到了,跟在兩人身後送他們出校,全程一言不發。經過一樓的時候,曹煥再次瞄了眼一班和二班的教室,仍是一副完全不像是有人來過的樣子,他的好奇心實在按捺不住了,轉向教導主任問道:

「為什麼一班和二班都沒有人?」誰知這一問,教導主任突然白了臉,曹煥觀察著教導主任這不合理的臉色變換,把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該不是因為這件事,被隔離了吧?」

「哎喲不是不是,真不是!檢察官您說什麼呢,不是的,他們是……他們……」

教導主任否定得積極,可一說到重點,卻又扭捏了起來,支支吾吾的沒個明確答案。

「蕭主任,您不說沒關係,我們到時候也會查到的。」

譚北海一臉平靜地說道,短短一句話讓教導主任整個人抖了抖。

「哎,我說我說,是這樣的,他們現在在集訓,我校借了三站路外的六中的教室,他們在那兒上課呢。」

「集訓?」

教導主任看瞞不過去,立馬變了副祥林嫂模樣,凄慘著張臉,訴苦道:

「檢察官們,你們是不知道,現在教育難做啊,真難做,教育局下命令要公平教育,取消了奧數啊華羅庚杯賽啊各種賽事,我們是很響應號召的,馬上不培訓了,但是國際賽事取消不了的啊。他們實驗班要選拔人去參加明年春季,在瑞士舉辦的中小學生國際信息學奧林匹克,所以從這周開始,每天放學后都要進行培訓。教育公平是好啊,我們也是一直在做的,只要有能力,又好學的孩子我們都是鼎力支持他們的,學校里有各種補助政策、殫精竭慮地精心培養他們,你看趙祁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但是現在的做法啊,是一刀切啊,讓不要學的孩子,硬按著他們的頭逼著他們學,讓要學的孩子吧,這沒得學,那也沒得學,教育難做啊。」

譚北海倒是不吃教導主任這一套苦情賣慘表演,聲音平靜地繼續問了下去。

「兩個班都報名了?」

「那是,全部自願的,沒有任何強迫,實驗班孩子,沒有差生的。」

「我看不一定吧,這榮譽是學生要的,還是你們學校要的啊?」

教導主任不響了,抬眼看看譚北海又看看曹煥,賠著笑:

「當然是對學生以後的人生路有好處的,我們學校也就是,沾個光,一切都是為了孩子。」

教導主任抹了一頭的汗,把他倆一直送到了前門口,看著他倆上車,才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趕緊轉身離開了。

譚北海發動了車子,打開四面窗,先沒動,等著車玻璃上的霧氣散去,趁著這時間,他看著後視鏡里的曹煥問道:

「怎麼樣?有什麼新線索?」

別說,光是坐著一直說話也是很消耗體力的,曹煥這會兒已經餓了,在那一大袋麵包里翻找著,挑了一盒泡芙打開了吃。

「現在的孩子越來越早熟了。」

曹煥嘴裡塞了個泡芙口齒不清地回道。

「怎麼說?」

「個個鬼機靈,別看好像什麼都不懂,其實心裡門兒清,還學會抱團了,欺負不叫欺負,叫孤立,只要大家都做這一件事,那就是對的。」

「那鄭盛呢?」

「鄭盛?」曹煥嚼完一個又塞了一個進嘴巴,「那幫孩子80%都在幫他說話,說他這樣好那樣好,不過就我聽來,他那些個行為,怎麼看怎麼像個□□。」

譚北海笑了笑,看曹煥吃得狼吞虎咽,便從儲物箱里摸出一小瓶火車專供純凈水遞給他。

「我倒覺得無用信息居多。」

曹煥灌下去小半瓶水,心想就那些個邊都挨不著的問題,能問出什麼有用信息來,但嘴上還是配合地問道:

「怎麼說?」

「敘述的感受大於實際所見,講的有效信息都與案件沒有相關性,而看似有相關性的卻都是主觀論斷,今天的問詢可以說是沒有收穫。」

這話說得還挺潮。

曹煥在心裡小小咕噥了一句,覺得譚北海說了句廢話。

「那今天不是白問話了?」

「不能這麼說,排除無用信息也是有效調查。」看霧氣散得差不多了,譚北海關上了車窗,將車駛離了鶴鳴路小學,車行駛平穩后,他從後視鏡里看了眼曹煥,道,「晚上想吃什麼?」

「啊?」

曹煥嘴裡的最後一個泡芙還沒有咽下去呢,突然想起來似乎之前譚北海說了要請吃晚飯來著,可惜他不是陳彌,不能塞下一座山,在狂嗑了一盒泡芙之後,已經不適合再繼續進大餐了。

「隨意吧,小麵館啊,露天小飯店啊都可以。」

彼時,車正好遇到紅燈停了下來,譚北海單手扶著方向盤,轉身微笑著跟曹煥對視。

「你是在故意埋汰我么?」

「那不是考慮到你公職人員不適合去那種大富大貴的地方嘛。」

紅燈跳了綠燈,譚北海轉回了身。

「我知道一家海鮮面特別好吃,過敏嗎?」

「不過敏,不挑食。」

「行,那我們就……」

譚北海話說了一半,擱在中央扶手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手機屏幕的來電顯示,繼續專註開車。

「曹煥,你幫我接一下。」

曹煥手上還有麵包屑,他一時找不到紙巾,只能在褲子上擦了擦,將手機拿了過來。來電顯示上寫著「南珊」二字,曹煥不認識這個人,一手滑開了通話鍵,把手機重新放回了扶手上。接通的一瞬間,一個女聲大喊了出來,即使沒有開免提,也能讓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譚科!我們剛查完鄭盛回來了!保證詳細,把他上下五千年都給查清楚了!您今天還回來么?哎那是我的牛肉乾你給我鬆口!」

真有朝氣。

曹煥心裡感嘆道。

「好的,我大概半小時後到,曹煥,掛了吧。」

電話里南珊應了聲后,繼續傳來了她不知道和誰展開的世紀牛肉乾大戰的打鬧聲,曹煥小小地聽了會兒,掛斷了電話。

「他們平時不這樣,不過星期五下午檢察院一般沒什麼人,就隨他們鬧吧。不好意思,看樣子今天我得食言了,你先記上,這頓飯我無論如何之後一定會補給你。」

「不用不用,當然是你工作要緊,我無所謂的。」

「有所謂的。我先送你回家吧,明天早上八點我來接你。」

…………

譚北海不提的話,曹煥已經忘了剛才沒來得及拒絕掉明天幫看監控的事兒了,他糾結了下,自己也不是個善於說不的人,既然之前沒趁著當時的氣氛拒絕掉,那現下就更加難以拒絕了,看來只得硬著頭皮上。

「……好的,正好我把今天的錄音拷出來,明天給你。」

聽天由命吧,曹煥極不情願地妥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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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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