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雲片之緣

第三章 雲片之緣

劍出江南

第三章雲片之緣

路盡隱香處,翩然雪海間。

雪海書院是揚州城第一書院,也是武林中名門閨秀修習書禮之所。書院中的學生均是武林明宿的千金,每個人都是美麗端莊,舉止優雅,舉手投足間儘是碧颭輕曳之姿,蓮粉飄紅之麗,窈窕淑女,婉孌佳人。因此雪海書院也就成了武林中公認的芝蘭之室,無數少年俠士的夢中廣寒。

院長風蘭夫人不僅學富五車,才智過人,是當之無愧的女中諸葛;她的一手暗器「滿天花雨」更是冠絕天下,是以被人稱為「散花女俠」。

雪海書院座落於揚州城南的香雪嶺。每年的三月份,香雪嶺上桃花盛開,大片大片的的粉紅色桃花連綿簇擁幾千里,宛如天落絳雪,地生琉煙,彷彿筆間一點朱紅無意滴落在生宣之上,然後點點氤氳,洇開了鋪天蓋地的粉顏。

碧桃環抱之中,幾座瓊樓遙相聳立,宛如花海之中的幾枚沙貝。書院的芳雅園裡碧草鋪地,花木扶疏,山石古拙,溪池清澈。湖面之上蘭亭巧築,萬千斜柳拂風而起,吹皺一池春水。

草地之上,幾個女孩子正在花間撲蝶,淺笑聲聲,隨風散落開來。然而這些女孩子撲蝶的姿勢雖美,卻是一隻蝴蝶也沒有捉到。有幾人已經微微疲累,坐在草地之上搖扇納涼。

辛苦了半天,一隻蝴蝶也沒有捉到,一個綠衣少女不禁抱怨起來,「哎呀,累死了,不玩啦,追蝴蝶追的我眼睛都花了。」

其他少女也紛紛停止了奔跑,坐在草地上休息。

這時,繁花如海之中突然多出了一個少女,黃色衣裙,衣袂飄飄,雅麗如仙,也不知是從哪裡出來的。那少女向著陽光翩然一轉,就如同一朵黃色的雲翔游於花樹之間。

那些坐在草地上休息的女孩看見了這個黃衣女孩,都興奮地喊了起來,「芷涵,是芷涵來了,太好了。」

黃衣少女繞著花樹奔跑起來,左右穿插,然後身子輕輕一浮,便輕巧地落到了花樹之上。她如同一隻黃色的小鳥,從一棵樹跳到另一棵樹上,花枝在她腳下輕輕顫動,然而那滿樹的桃花竟無一朵墜下枝頭。倒是那些在花間飛舞的蝴蝶經黃衣少女這麼一攪,彷彿受到驚嚇一般紛紛飛起。

黃衣少女從樹上跳下,衣袖一揮,只見樹枝簌簌抖動,恰似給春風拂過一般,然後她雙袖一卷,那些蝴蝶竟被她紛紛收入袖中。做完這一切之後,她倚樹而站,淺笑若花。

那些坐在地上的少女紛紛站了起來,跑過去圍住黃衣少女,笑著說:「芷涵,你好厲害啊,才兩三下就把蝴蝶搞定了,真羨慕你有一身好武功。」

即使是在許多韶齡女子的包圍之下,黃衣少女的美麗依舊無法掩藏,如同一粒奪目的明珠,在萬朵鮮花中依然光華燦爛。她大概十八歲,眉黛如畫,目似秋水,一張芙蓉臉美得足以令百花凋零。身姿曼妙,倩影靈動,整個人宛如一個夜色中起舞的小精靈,美麗的令人沉醉。女孩淺淺一笑,臉上立刻現出兩個小酒窩,煞是可愛。

這女孩名叫凌芷涵,便是杭州玉茗山莊莊主凌峻的掌上明珠。

玉茗山莊赫赫有名,幾乎江南所有的武林門派都已歸屬旗下。莊主凌峻在江湖上更是無人不知。凌莊主大仁大義,樂善好施,為武林中事勞心勞力,俠之大者,當之無愧。而且武功高絕,不弱於四大門派的掌門人,因此武林之中亦尊凌莊主為泰斗。

凌家自祖輩起便經營茶道,江南茶業全歸凌家掌管。由於凌家所植之茶葉種類繁多,深得種茶之術,因此凌家的茶葉不僅被大量獻入宮中,而且每年從各國前來的使臣商賈也紛至沓來採購。凌家所累之財富可謂金山銀海,富可敵國。

玉茗山莊的大小姐凌芷涵,可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才女。三歲能背《論語》,五歲能頌《道德經》,七歲就可寫詩填詞、屬文作賦,琴棋書畫更是無一不精。十歲那年進入雪海書院深造,成了風蘭夫人最鍾愛的學生。

凌芷涵衣袖一展,那些蝴蝶便紛紛飛入了女孩們手裡的網。女孩們得了蝴蝶,笑容更加燦爛。

綠衣少女綠翹對凌芷涵悄聲道:「芷涵,今天老師不在,所以你……」

「是啊,我怎麼給忘了!太好了。」身為雪海書院的首席才女,凌芷涵本應該是一個窈窕淑女,然而她那黑水晶般的眼瞳深處,卻閃爍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天真爛漫與古怪精靈。

她淡淡一笑,道:「總算是能鬆一口氣了。你們都不知道我裝淑女裝得有多累,難得老師今天不在,我終於可以暫時解脫了。哈哈,好開心啊。」

她環顧一圈,問道:「奇怪,怎麼不見湄兒,她去哪了,今天不用上課嗎?」

綠翹道:「我們也不知道,她從昨晚開始就似乎心神不定,今天早上到現在,我們誰都沒有見到她。」

正當凌芷涵奇怪之時,一個少女掩面哭著跑進了芳雅園。凌芷涵一看,那哭泣的少女正是湄兒,於是問道:「湄兒,你為什麼哭,有誰欺負你嗎?」

湄兒握緊了凌芷涵的手,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不願意再鬆開。她泣不成聲地道:「芷涵,你一定要救我,求你了。」

凌芷涵安慰道:「湄兒,你別哭。放心,不管遇到什麼困難,我都會幫你的。」

「是啊是啊,還有我們呢。所以湄兒你別怕,有什麼事情儘管告訴我們便是。「其他女孩紛紛出言安慰,方才穩住了湄兒的情緒。」

湄兒依舊在微微啜泣,但哭得已不像剛才那麼厲害了。「姐妹們,我昨天去墨寶齋買畫,遇到一個年輕公子。他主動過來與我搭訕,言辭輕浮浪蕩,我對他很反感,於是便匆匆離去。可我晚上一回房,就看見桌子上放著一張喜帖,打開一看,才知道我白天遇上的那人竟是玉扇公子,他在帖中說今日辰時便要來接我走。」

「玉扇公子!」眾少女脫口驚呼,臉上乍現恐懼之色。因為湄兒竟然遇到了玉扇公子,那個臭名昭著的淫賊。

玉扇公子是所有江湖少女的噩夢。因為無論是誰,如果被玉扇公子盯上,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他的掌心。

前前後後算起來,已經有十一個名門閨秀因為被玉扇公子侮辱而羞愧自盡了,這其中就包括峨嵋派弟子盧雙兒,前任女神捕陳青霜,鬼母的小徒弟易青竹,太傅千金李鸞……

然而凌芷涵聽到了玉扇公子的名字,卻沒有絲毫恐慌,反而淡淡一笑,眼中劃過一絲譏誚的神色,「那淫賊膽大包天,竟敢打湄兒的主意。哼,他要來儘管來,本小姐倒要會一會他。這個人渣害了那麼多無辜少女,本小姐定要替天行道,好好收拾他一番。」

她的話音剛落,雪海書院上空便突然多出了四個影子——那是四個青衣女子,每人手中都拿著一把劍。「玉扇公子座下四婢前來迎接湄兒姑娘。」聲音顯然是灌注了內力,驚得柳樹上的小鳥都飛了起來。

湄兒嚇得臉色蒼白,需要幾個同伴扶著才能勉強站定。

那四名女子自空中緩緩下落,聲音中是不容抗拒的冰冷。

凌芷涵面露三分怒色,眸光霍然變得冷亮如雪。「妖女,休得在雪海書院出言不遜,待本姑娘先收了你們,再去找你家公子算賬!」

說罷她上前一步,長袖宛如雪浪一般拂飛而出,手指輕輕一扣,粉紅色的霓光自她指間與袖中灑逸而出,瞬間便幻化成萬千朵桃花瓣,冰雹似砸向四個青衣女子。

她四人還未落地便遭受如此凌厲的襲擊,當下反身後退。

凌芷涵笑意更盛,指間不斷幻擬出雪片似的桃花。這些花瓣看似柔軟鮮艷,可是並不具備實體,只是一片片光質的絲瓣,可其中蘊含的力道,即使是真實的暗器也無法比擬。這便是風蘭夫人的獨門絕學「滿天花雨」。

四個女子中已有兩人不敵,為這滿天花雨所傷。

凌芷涵收攻笑道:「我便是湄兒,怎麼樣,你們還要不要帶我走?」

一個女子道:「當然要,公子看上的人,沒有人可以逃得掉。」

一聽這話,書院的女孩們都亮出了兵器,包括湄兒也長劍當胸,準備大打一架。

凌芷涵一揮手,道:「姐妹們,你們先別動,這四位姐姐讓我來招呼。」

「大言不慚!」隨著一聲冷叱,四個青色的影子已如鬼魅般飄出,瞬間便來到凌芷涵身側。然而凌芷涵卻絲毫不見慌張的神色,她只是原地旋轉,宛如兀自起舞的天鵝,黃色衣帶隨風飄飛,優雅靈動。從她身側逸出的充沛真力卻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四個來襲的女子堪堪逼了回去。

凌芷涵擺出蘭花拂玉的起手式,姿勢優美而瀟洒。盯著四個殺氣騰騰的女子,臉上卻是向日葵般燦爛的笑容,「四位姐姐,你們好凶啊,好像母夜叉一樣。難怪你們的主人不要你們,要出來另結新歡。」

一個青衣女子厲聲道:「好一個伶牙俐齒的鬼丫頭,真不明白你到底哪裡好,公子竟對你念念不忘。」

凌芷涵的手指靈活地動了起來,眼中陡然閃過一道寒光,「因為——我夠狠!」

話音剛落,她的一根手指便點到了一個女子的驚門**上。另三個女子同時拔劍出鞘,三把劍從三個方位急刺而來。凌芷涵迴環轉身,輕鬆便躲過了飛旋而至的劍光。「叮——叮——」她的手指一彈,已然撥回了刺來的劍。

青衣女子再次出劍,肅殺之氣從半空中橫切了過來。凌芷涵凌空一翻,寶劍擦著她的睫毛飛了過去,卻未傷到她一絲一毫。

「幾位姐姐不是想在主人面前邀功嗎?那就來抓我啊。」說話間身子就已繞到了兩個女子之間,指如疾風,勢如閃電,還不等那兩個女子還擊,她的手指便準確無誤地扣在了她們的靈台**,然後是至陽、筋縮、中樞、脊中、懸樞、命門、腰愈幾處**道。待她的手指靈活地打在了這幾人背心以下的**道之後,那兩個女子便如同被切斷引線的木偶,和第一個被點了**的女子一樣,一動不動地倒在了地上。

最後一個女子提劍沖了過來,凌芷涵手拈劍訣,運氣於指,手指滑過之處有光芒流轉,一道藍色劍光轟然擊出,準確地打斷了女子的寶劍,將她擊倒在地。

凌芷涵得意地道:「回去告訴你們家公子,他沒有幾天快活日子了。敢得罪我們雪海書院,他會死得很難看!」

書院的女子們見凌芷涵打得如此漂亮,一下子齊聲歡呼起來,就連湄兒也不再害怕,輕輕笑出了聲。

夜空宛如一塊無邊無際的黑色絲絨鋪卷開來,星星彷彿是一粒粒小小的珍珠點綴其上。月色濯人,在湖面上灑下滿湖的銀輝。

段晨浩推開窗子,便看見了有著「瘦西湖」之稱的登月湖。兩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樓台直到山。就只見長湖兩岸綠柳成蔭,百花齊綴。雖然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夜色,但在銀色的月光之下依舊是翠煙繚目,萬彩生輝。巧秀玲瓏的亭台軒榭依湖而立,高低錯落簇擁著連綿向遠處的觀音山。湖面之上三兩扁舟掠水而過,偶爾還傳來舟子唱晚的歌謠,和著那嘩嘩的水聲,濺開了一圈圈漣漪。萬家燈火通明倒映在水中,宛如滿天的星斗墜落鏡湖,盪起了花木無限清新的氣息隨風傳入酒樓。

望著如此美麗的夜景,段晨浩就覺得心神為之一松,面對著滿桌子的珍饈美味也有了胃口。

就只見此刻他和朱倩雪的桌子上擺滿了揚州的特色美食——富春包子圓滑飽滿、裡面的湯汁油汪汪地流出了一點;翡翠燒賣皮薄餡大,一層翠玉般透明的皮下裹著的是蝦仁和蛤肉做成的餡;肥瘦均勻的餚肉燒得紅里透粉,嫩滑的好似嬰兒的皮膚;清蒸蟹粉獅子頭更是顏色青淡白皙,襯著盤底那清潤的粉團,宛如一汪汪白玉鋪陳在清澈的溪流沙中。還有佛手白菜、水晶鱔片燴三絲、紅玉肘子、茄汁蝦球魷魚卷、淺水灣雞湯……滿滿一大桌子的美食是酒樓里最為豪華的,引得許多客人紛紛轉頭觀望。

然而朱倩雪卻並未滿足,又叫了幾道甜點方才罷手。她笑眯眯地說道:「哥哥,我們快吃吧,我的肚子餓得已經在打鼓了呢。」

這時,掌柜的悻悻地走了過來,滿臉堆笑地道:「小姐,你都已經叫了這麼多了,怎麼還要叫呢。小店本小利微,向來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超過五十兩的宴席要先付帳。如今小姐這一桌子的佳肴早就超過了這個數,公子您看看是不是要……」

還不等掌柜的說完,朱倩雪就把一個金錠子方在了桌子上,對掌柜冷笑道:「掌柜的,這些夠不夠啊?如果夠了,麻煩你快點把我的點心端上來。哦,對了,還要給我哥哥上兩壺好酒,我要你們店裡年頭最久的陳酒。告訴你,我哥哥可是酒中神仙,你可千萬別弄兩壺普通的酒。如果我哥哥喝得不開心,小心本小姐拆了你的店。」

掌柜的拿了金子,自是笑得合不攏嘴。又見朱倩雪小小年紀卻出手豪爽,他兄妹二人更是氣質不俗,想來是什麼名門大戶的公子小姐出來遊玩,心中也不敢怠慢。「小姐放心,本店最好的酒就是紹興的女貞陳酒,藏在地窖里足足又二十年了,我這就給這位公子端上來。」

掌柜速度果然夠快,才不一會,段晨浩的被子里就已經斟滿了酒。

段晨浩望著滿桌子的好酒好菜,道:「倩雪,我們叫了這麼多東西,會不會有點暴殄天物啊。」

朱倩雪卻嫣然一笑,道:「哥哥,這算什麼,我還嫌不夠多呢。我在家的時候,每餐都是山珍海味,這酒樓里的東西根本沒法比。今天妹妹我請客,哥哥你只管盡情享受便是。只是妹妹我怕這裡的食物粗糙簡陋,哥哥你吃的不開心。」

段晨浩心中一奇——朱倩雪小小年紀,出手卻如此闊氣,而且她雖活潑調皮,可骨子裡卻透出一股逼人的貴氣,家傳寶玉又是稀世珍寶,還有一大批武功高強的僕人,很明顯朱倩雪並不是普通人,她的身份一定十分顯赫。

只是段晨浩也問過朱倩雪的身世,她卻不肯據實以告,總是顧左右而言其他,所以段晨浩現在仍是不知道眼前的小女孩究竟是何方神聖。也許這一切只有等見到她的父親之後才能有所分曉。

可即便如此,段晨浩還是非常喜歡這個可愛的妹妹。她的清新靈動、活潑可人,都使她像一個小仙子一樣純真美好。所以雖然並不知道她的身世,段晨浩對她的喜愛卻是真的。因此他也會完成他的承諾,一直保護她。

段晨浩喝了一口酒,酒香便在他的口中慢慢化開,芳香濃烈,醇厚無比,這果然是珍藏多年的好酒。

正當他們二人開心地吃著晚飯時,門口卻突然傳來一陣喧嘩。段晨浩一看,原來是們口又一個老乞婆帶著一個小女孩在門口乞討。

那老乞婆和小女孩均是衣衫襤褸,面黃肌瘦。她們苦苦地乞求酒樓老闆給她們一些剩飯,她們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那個小女孩躺在老乞婆的懷裡,目光已因為長時間的飢餓而有些渙散。

然而掌柜的卻是惡言相向,「哪來的臭乞丐,快滾快滾,別擋在我們酒樓門口妨礙我們做生意。再不滾的話小心本大爺打死你們!」此刻的掌柜的再也不是剛才對朱倩雪笑臉相迎的奴才了,轉而就變成了一個齜牙咧嘴的冷血動物。

老乞婆淚流滿面地說道:「這位大爺,求您行行好吧,我們祖孫二人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我的孫女如果再這麼餓下去,馬上就會死掉的啊。求您發發善心,賞我們一口吃的吧,求求您了。」雖然明知道老闆不會發善心,但老乞婆無法眼睜睜看著孫女餓死,所以她無論如何也要試一試。

掌柜的破口大罵:「死老太太,你發什麼瘋,你孫女要死了,關我什麼事?你不滾是不是,看我不打死你們!」說罷他就抄起了門口的掃帚舉過頭頂,用力地往那可憐的祖孫二人身上拍去。

就在這時,一隻白皙的小手猝不及防地握住了掌柜的拿掃帚的右手手腕,掃帚就這樣停在了半空中。

掌柜的吃了一驚,正要破口大罵時,驀地看見了阻止他的正是剛才那個要了一桌子菜的小女孩,便把還未出口的髒話便硬生生地吞回了自己的肚子里。

掌柜的諂媚地笑道:「小姐,您這是做什麼。小的要趕走他們,可是怕他們掃了您和公子吃飯的興緻。」

朱倩雪盯著掌柜的,唇邊勾勒出一抹冰冷的笑,「掌柜的,怎麼你變臉比翻書還快呢?我看你別開酒樓了,改行去唱戲得了。」

然後她一揚手,掌柜的便踉蹌地後退了好幾步,最後狼狽地坐在了地上。掌柜的頓時就蒙了,他沒有想到,一個小姑娘居然有這麼大的勁。

朱倩雪笑吟吟地對老乞婆說:「老婆婆,您等一會,我這就去給您拿吃的。」她跑到桌子上那了幾個饅頭和雞腿塞進了那個小女孩的手中,對她淡淡一笑,「小妹妹,你放心,你吃了東西身體就會很快好起來的。」

看到她甜美的笑容,小女孩的眼睛終於有了一絲波瀾。她努力牽動嘴角想說些什麼,可是因為太餓,她竟然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朱倩雪又從懷裡拿出了兩個金錠子和一些碎銀子放入老乞婆手裡,笑著說:「老婆婆,拿著這些錢吧。」

老乞婆似乎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一下子楞住了。等她反應過來,才流著淚說道:「姑娘,謝謝您,您的大恩大德我們祖孫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謝謝您,謝謝您啊……」

老乞婆有多久沒有遇見心腸這麼好的人了。恍惚間,粉衣女孩的笑容是那麼明亮美好。老乞婆覺得自己好像看見了觀音娘娘座前的童女了。

段晨浩看著這一切,也覺得心裡暖暖的。

等朱倩雪回來,段晨浩對著她豎起了大拇指,「倩雪,你真是好樣的,哥哥以你為榮。」若不是朱倩雪出手,他也早已經出手教訓那個可惡的老闆了。

朱倩雪笑呵呵地道:「哥哥,這沒什麼了。如今朝中奸臣當道,皇帝又沉迷練道修仙,不理朝政,搞的百姓民不聊生。如果我們這些江湖兒女再不幫他們,就真的沒有人可以管他們了。」

段晨浩也十分贊成朱倩雪的說法。如今的嘉靖皇帝一心沉迷煉丹之術,渴望得道成仙,朝中的大權早已經落到了大奸臣嚴嵩的手裡。嚴嵩**權術,戕害忠良,貪污無度,勾結那些狗官和姦商橫徵暴斂,結果弄得百姓生活困苦。聽說前一陣嚴嵩又貪污了河北的賑災銀兩,河北省的幾個郡縣由於沒有糧餉,竟然出現了易子而食、拆骨為薪的慘狀,結果兩萬多百姓就這麼活活餓死了。

一想到此種慘況,段晨浩不禁拍案怒道:「都是那些大奸臣乾的好事。哼,改日本大俠一定取了嚴嵩那老狗的首級,以祭奠天下無辜的百姓。」他少年心性,不畏強權,自然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並沒有太多的顧忌。

朱倩雪拍手笑道:「哥哥,你才更了不起呢。如果武林里多幾個像你一樣的少俠,那麼天下的老百姓就有好日子過了,而那些狗官也就倒大楣了。」

段晨浩拍拍胸脯笑著說:「那是自然,本大俠就是勵志除強扶弱,警惡懲奸,否則哥哥我這一身的武功豈不是白練了嗎?」

朱倩雪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圈,似乎想到了什麼,道:「哥哥,像嚴嵩那樣的狗官,殺了他只怕是髒了你的手。惡人自然是有惡報,你放心,嚴嵩的好日子已經快到頭了。」她說這話的時候態度極為認真,一點也不像一個小女孩在胡說八道。

段晨浩不禁好奇地問道:「倩雪,你為何如此篤定?」

朱倩雪神秘地說:「哥哥,你有所不知。嚴嵩膽大包天,居然有通番買國之心。他竟然勾結蒙古,企圖顛覆我大明江山。如今海瑞大人已經聯合七王爺一起搜集嚴嵩的罪證,不日便可大功告成。到時候就是嚴嵩的死期。」

說起海瑞海大人,段晨浩心中也升騰起一股敬佩之情。海大人可是名副其實的清官,並且多年來一直和嚴嵩鬥爭斡旋。如果海大人可以和七王爺聯手要打垮嚴嵩,那可真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段晨浩奇道:「倩雪,這些朝中的機密之事,你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朱倩雪嘿嘿一笑,「我家有親戚在朝中當官,所以我知道一些內幕情況。哥哥,如果可以幫助海大人將嚴嵩這狗官繩之以法,你一定會全力相助吧。」

段晨浩一聽到能嚴懲狗官,頓時胸臆中升騰起一股灼熱之力,就覺得比喝了十壇酒還要爽。「那是自然,最好能讓我親手殺了那個奸相。」然而他的目光轉瞬又黯淡了下去,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道:「只是本大俠初出江湖,又哪裡有機會去幫助清官懲治姦邪呢?」

朱倩雪笑道:「那可未必,說不定他日讓嚴嵩垮台,大哥你當居首功呢。」

就在這時,小二端來了朱倩雪要的點心。朱倩雪看了看,皺眉道:「小二,怎麼沒有我要的雲片糕呢?」

小二點頭哈腰地道:「小姐,實在對不起,小店做雲片糕的材料都用完了,所以就……」

朱倩雪不耐煩地說:「行了行了,你下去吧。你們這破店,我下次再也不來了。」

然後她把頭轉向了段晨浩,臉上的笑容比陽光還要燦爛,和剛才對待小二的態度簡直是天壤之別,「哥哥,我想吃雲片糕,你明天早晨可不可以去八寶軒幫我買回來?那裡的點心是揚州最好吃的,我好想吃啊。」

段晨浩拍了拍朱倩雪的小腦袋,笑著說:「當然可以了。你放心,哥哥明天早晨就去給你買回來。」

朱倩雪的簡直樂開了花,她抓起了段晨浩的手搖晃個不停,聲音如銅鈴般清脆動聽,「哥哥太好了,我最愛哥哥了,呵呵。」

春光明媚,登月湖畔的碧草也似乎感染了春的氣息,格外的翠綠鮮亮。

段晨浩走進了臨湖而立的八寶軒,掏出一定銀子放在櫃檯上,道:「老闆,給我來一盒你們店裡的雲片糕。聽說你們的糕點是全揚州最好吃的,而雲片糕又是你們的鎮店之寶,所以我妹妹一直嚷著要吃呢。」

老闆笑道:「公子的妹妹很是識貨呢。公子您也很幸運,您來得正好,小店就只剩下一盒雲片糕了。您若再來晚一步,恐怕就要被別人買走了。」

段晨浩接過老闆遞來的點心,有些吃驚地說:「不會吧,我可是特地起了個大早過來,怎麼會只剩一盒了呢?」他有些懷疑地看著老闆,「我說老闆,你這不會是昨天剩下的吧。告訴你,我妹妹的嘴可刁得很,如果她吃得不開心,可是會拆了你的店哦。」

老闆苦笑道:「公子,這可是新鮮出爐的,小的做生意向來老實,怎麼會欺騙顧客呢?正像公子說的,我們八寶軒的雲片糕可是搶手得很,所以天不亮就有人來排隊了。」

「原來如此。」段晨浩也覺得自己很幸運,居然還有一盒雲片糕在乖乖地等著他。

段晨浩前腳剛走出八寶軒,凌芷涵後腳就跟了過來。老闆見來人是雪海書院的首席才女,這等貴客他豈敢怠慢,於是滿臉堆笑地道:「歡迎凌小姐光臨小店,不知道凌小姐想要些什麼?」

凌芷涵顯然是一路小跑過來的,此刻還有些氣喘吁吁。「老闆,我要一盒雲片糕。」

老闆一聽,面露難色,「凌小姐,真是對不起。最後一盒雲片糕剛才被一位公子買去了。要不凌小姐買些其他點心吧。」

「不行,老師今天就回來,我一定要讓她吃到她最喜歡的點心。」她自言自語地喃喃。眼睛忽然變得雪亮,似乎想到了什麼主意,她一拍桌子,道:「老闆,那個公子什麼時候走的?」

老闆道:「剛走沒多久,他是朝登月湖方向……」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凌芷涵便以光速沖了出去。

街上行人漸多,揚州城開始熱鬧起來。

登月湖上的廣寒橋宛如一泓出澗的泉水從湖水之中噴射而出,在天藍色的畫屏之中勾勒出一彎輕盈的曲線。凌芷涵拾級而上,終於發現了一個手拿雲片糕盒子的白衣公子。段晨浩此刻嘴裡含著一根嫩綠的草棍,一邊往前走,一邊哼著歌謠,並未發現身後還有人跟蹤自己。

「就是他了!」凌芷涵紅潤的唇瓣輕輕抿了抿,然後足尖點地,凌空躍起,一個跟斗便翻到了段晨浩身前

段晨浩驀地停下了腳步,嘴裡的草棍也掉了出來。他不知為何,一個美貌的女孩會突然攔住自己的去路。

凌芷涵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心裡暗自嘀咕:「這傢伙長得倒是挺好看的,希望他可以發揮一下君子風度,把那盒雲片糕讓給我。」於是臉上露出了標準的淑女笑容,道:「這位公子,不知你能否把手中的雲片糕賣給我,我可以出雙倍的價錢。」

段晨浩下意識地那緊了手中的盒子,聲音拽拽地說:「對不起,這點心是我買給妹妹的,姑娘你如果想要,還是明早到八寶軒排隊吧。」

身為千金小姐,從來沒有人敢對她說不,可眼前這個小子卻公然為你她的意願,她心裡自然是火冒三丈。可身為揚州淑女的典範,凌芷涵還是強壓下了心中的怒火,極不情願地擠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公子,還請你……」

「姑娘,不必再說了,我已經答應了妹妹,所以,非常抱歉。」段晨浩笑眯眯地拱手。他看見黃衣少女失望的樣子,忽然覺得她非常可愛。

他一向就是個嘻哈活潑、愛玩愛鬧的人,就像一個永遠都站不大的孩子。看著凌芷涵的樣子,他忽然很想逗她一下。只是純粹地想和她鬧一鬧,並沒有任何惡意。

段晨浩眉毛一挑,笑著說:「而且,我看姑娘你笑得很勉強吔,絲毫沒有任何誠意,我想你心裡一定很惱我吧。」

忍無可忍,凌芷涵整個人已經被熊熊燃燒的怒火包圍,「豈有此理!」她的淑女笑容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烏雲,「你這個臭小子,居然敢這麼和我說話。你知道嗎,本小節可是玉茗山莊的大小姐凌芷涵。」

段晨浩也毫不示弱,昂首挺胸地說道:「我也告訴你,本大俠乃是逍遙天闕大弟子段晨浩。所以你這個刁蠻的小辣椒休想打我雲片糕的主意。」

「刁蠻?小辣椒?」凌芷涵氣得直跺腳,雙手已經我成了拳頭,「臭小子,你死定了!」

段晨浩沒想到這個女孩是如此潑辣,看來還是少惹為妙。「大小姐,本大俠還有事,就不和你糾纏了,我可要走了。」

「慢著!」凌芷涵伸出了一隻手,擋住了段晨浩的去路,「想走可以,可作為對本小姐出言不遜的懲罰,要把雲片糕留下。」

段晨浩皺眉道:「小辣椒,你這不是明搶嗎?」

凌芷涵狡黠一笑,「搶又怎麼樣?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得罪了本小姐,這一點點懲罰已經算很輕了。」

她的話音剛落,人已經搶步掠出,手臂如同柔韌的柳條倏然甩出,直取段晨浩手中的點心盒。

段晨浩見凌芷涵來勢洶洶,連忙揮臂格擋,豈料凌芷涵那一掌只是虛招,待她掠到段晨浩身前時,突然側步前攻,手指一彈,點心盒瞬間便抽離了段晨浩懷裡。

「你……」段晨浩沒想到這女孩如此機靈,當下反手一握,硬生生地把盒子鉤了回來,然後側身一轉,靈活地避開了凌芷涵的攻擊。

凌芷涵不依不饒,攻勢越來越猛。她纖指輕彈,數道氣流從指間激射而出,使得正是她的家傳武學「斷虹指」。這斷虹二字乃是出自黃庭堅《念奴嬌》中「斷虹霽雨」。凌家雖是商賈之家,但凌莊主年輕時卻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書香公子,文採風流,有儒士之風,故其家傳武學的名字也是頗為講究,文雅而極富詩韻。

段晨浩見凌芷涵出手凌厲,也知她武功底子不錯,但比起自己來尚又差距。那一招一式看似猛烈,但出手留有餘地,他也知道這女孩並不想真的傷害自己。

凌芷涵並指彈出,一縷淡色白光愴然劃出,段晨浩上身後仰,那道光芒便貼著他的臉頰堪堪滑了過去,在光滑如鏡的湖面上極激起萬多水花。

「喂,你這個小辣椒,到底什麼時候才肯罷手?」段晨浩一面用飛龍探雲手擋住凌芷涵的蘭花拂玉,一面忿忿地說:「今天遇到你,本大俠真是到了大楣。」

凌芷涵秀眉一挑,道:「哼,怕了吧,那就快把雲片糕交出來!」

「少做夢了!」段晨浩炯然一笑,一雙眼睛燦若星辰,「小辣椒,本大俠今天玩夠了,恕不奉陪,咱們後會無期!」

說罷,他隔空推出一掌,掌風強勁,無形的氣流如決堤的洪水,隨著那一掌噴薄而出,巨大的衝力硬是把欲奔身向前的凌芷涵給逼了回去。

趁著這一空擋,段晨浩足尖點地,踩著橋柱矯然一躍,便飛離了廣寒橋。他輕身飛過一刻高大的柳樹,無數絲絛般柔軟的柳條在他身後激蕩起盈天漫地的翠綠。

段晨浩拇指拂過鼻樑,對著凌芷涵露出了一個得意而頑皮的笑。

望著那個一閃即逝的身影,凌芷涵氣得一跺腳,原本白皙的臉頰因為慍怒微微變紅。她的雙手握成了拳頭,忿忿地說:「臭小子,這回咱們的仇可結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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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動護花鈴之劍出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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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雲片之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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