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話 （1）穆春
肖清然決定暫時留下來有三個原因，一個是難得離開城市，碰到如此的世外桃源；二是他心有掛礙，不知離開之後，又將去往哪裏；三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眼前的這個叫方術的男人，他身上清雅神秘的氣息令他想要接近、了解、探求。
知道清然會暫時留下來，方術似乎很高興。他帶着清然在住處附近轉了轉。肖清然看到如祖母綠寶石般的天然大湖，翠簪螺髻般的修竹茂林，還有疊嶂層巒的群山佇立於不遠處，山腰往上薄霧繚繞。北面不遠的山坳處可以清晰地看到一處大的村落，幾十戶人家。清然記得昨晚他們去的就是村口旁的第二家。
方術告訴肖清然，這個村落叫「安賢村」，相傳明成祖時，有個大賢帶領全家來此隱居，有慕其名者尋訪而至，隨其隱居於此，后漸漸形成村落，名之為「安賢村」。這裏在大山深處，幾百年來不曾受外面戰火地侵擾，這裏的人在與外界保持聯繫的同時，又固守自己的民風民俗。不曾開發，沒有商業化，人們運用自己的智慧，利用山裏最原始的資源，過着寧靜閑適的日子。
轉眼肖清然來「德善堂」快半個月時間，他對「德善堂」的經營和周圍的環境有了一定的了解。
這裏幾乎沒什麼客人，半個月來，沒賣出過一塊玉石。都說賣古董玉石的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現在看來到似是真的。
老闆方術白天有時待在店裏擦拭玉器，有時回後面的屋子睡覺，在三餐的時間，他總會憑空端出各種食物，邀肖清然一起享用。他的食量並不固定，有時吃得很多，有時滴米不沾，只是一杯清茶或是一壺清酒。他的雙眼很美卻總是微睜著，眼神很迷濛，很少與人對視，似乎飄在遠方，又像停在眼底。他對玉石有着迷般的熱情，每天拉着肖清然介紹手中的玉石，就像孩子炫耀自己心愛的玩具。
第十七天，方術向肖清然介紹完店內最後一件玉器，好像任然意猶未盡。肖清然還在猜測方術接下來介紹什麼給自己，方術卻突然微睜二目，看着他道：「清然啊，我要出門幾天，德善堂你幫我照看一下，如果無聊，你可以到村子裏轉轉。放心，他們知道你是我的客人，不會為難你的。」
「你要去哪兒？」肖清然奇怪地問。他一直以為方術是隱居於此的高人，不會輕易離開居處。
「店裏缺貨，我去補些貨回來。」方術回答。
肖清然更奇怪了，店裏沒來一個客人，沒賣出一塊玉石，何談缺貨呢？他沒將心中的疑惑說出口，只是默默地點點頭。
看到肖清然地反應，方術似乎很高興，來了興緻，問他晚上想吃什麼。清然想了想，烤魚吧。記得一次方術端來的烤魚異常鮮美。
「烤魚？」方術眼中閃爍著微亮的光，「好啊，那我們現在就得出發了。」方術拉了清然往外走。
「去哪裏？」
「釣魚啊，這個季節湖裏的魚又大又美味。」
「要自己去釣么？」肖清然想起方術每次輕鬆端出食物的樣子。
「這個嘛……」方術唇邊閃過一絲微笑，回答，「偶爾享受一下。」
果然，這裏還住着其他人，為方術打理飲食起居。不過這個人在哪兒呢？為什麼方術不讓自己見到他。肖清然還在想，自己已經被方術拉到湖邊。
此刻，湖上一點風都沒有，平靜的湖面寬廣如璧，在午後陽光的映照下，泛著耀眼的光。昨天還只有楊柳綠草的岸邊，現在竟停泊著一隻白色的小船，船內釣魚用具一應俱全。方術招呼肖清然上船。恍惚間，船已經搖到了湖心。
「就這裏好了。」方術放下漿，拿起兩支魚竿，將其中一支遞給清然。肖清然接過魚竿，以前他只是在魚塘里釣過魚，在天然大湖中悠然垂釣，這還是第一次。他在魚鈎上放好餌，然後用力地甩出去。彩色的魚漂在空中划著弧線，落入水中，又很快地浮起。
「很嫻熟嘛。」方術稱讚道。
肖清然不好意思地一笑「以前和朋友釣過幾次。」
「哦。」方術嘴角微挑，「那麼今天就看你的了。」
近一個月的相處，對方術雖然有些熟識，不過在在現在如夢幻的景色之中，在湖中的孤舟之上，與如晚霞中的漪淪般美好的方術對坐，仍然讓肖清然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將注意力放在湖面上。而湖面上晃動的晚霞色的波紋讓他迷醉。
太陽落到了山後，山色由淡黛轉為深沉，湖面的光輝也暗淡了下來。肖清然釣到一條一尺多長的湖魚。方術則一無所獲。「看來今天我的運氣不如你那。」方術自嘲道。
事實上，方術只是將魚鈎放到水裏，便斜倚著船幫，望着湖上的天空。「不過我們的晚餐是有着落了。」
上岸后，方術接過清然手中的湖魚，與他並肩往回走，並交代當他離開后應注意的事宜。肖清然用心聽着，沒注意方術手中的魚何時不知去向。兩人回到後院，一盤剛烤好的湖魚已經擺在門前的迴廊上。
當肖清然在烤魚與花香味中醒來，方術已經離開了。他踏着微暖的迴廊木板走進「德善堂」，突然覺得這裏似乎比他第一次見時大了些，而櫃枱上的玉器的光澤又黯淡了些。難道因為它們的主人不在？
接下來的幾天，「德善堂」仍然一個顧客都沒有。櫃枱上讓方術着迷的玉石不能讓肖清然提起一點興趣，他有些無聊，記起方術之前說的，外面的村子，便關了「德善堂」的大門，向村子方向走去。
他還記得那夜前往村子的路，穿過林間路，來到村口。之前來因為是夜晚，所以看得並不真切，現在白天見這村落，依山而建，錯落別緻，富庶中帶着純樸。
村旁是大片農田。現在是農忙季節，大多數的村民都在田裏秋收，村裏只留下些老人和孩子。肖清然踏着村內的青石板路，好奇地看着周圍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
這個村子看着不大，可走起來就不是那麼回事了。他用了比估計要常的時間從村東繞到村西，走得有些累了，在村邊找了塊大石頭坐下，一面休息，一面看着下面的農田。不知道這是誰家的稻子，現在還一點沒有收割，涌著金色的波浪。肖清然嗅着麥浪湧出的氣息，享受着不同於「德善堂」的安逸、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