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最終話（1）離開
黃昏初降，山嵐繚繞，蟲鳥棲定。山頂裸露的黑色天空，一彎乳白的月亮，從茫茫的山影后悄悄升起，停在天空最東的角落。
湖邊，清然盤膝席地而坐，從身邊旅行袋裏掏出一隻水壺，還有一個皺巴巴的食品袋。水壺裏裝的是方術留給他的清酒。食品袋中裝得是昨天吃剩的食物。他喝了一口清酒，把僅剩的食物放進嘴裏，慢慢地咀嚼起來。
……
從墓園回到馨甫書屋的第二天，清然到馨甫書屋找方術，結果於紫陌告訴他，方術已經離開了，他把樓上的清酒留給他。
方術離開是常有的事，於紫陌的話好像他不會回來似的。
在墓園沒有拿到白玉，清然就料想方術會做其他的準備，有所行動，卻沒想到如此快，如此匆忙，對他不告而別。
於紫陌說，此次，方術所以離開德善堂，是因為德善堂周圍發生了一些變化，他需要暫時避開，以策萬全。而現在，這個變化又起變化，他必須回去面對。
方術表現依然淡然，但在於紫陌看來，他此次回去，凶多吉少。
方術的法術很高，有什麼事情能難倒他，威脅到他呢？清然問於紫陌。他眼中的方術幾乎是萬能的。
世間萬物總是相生相剋，沒有萬能。方術法術雖然厲害，但不是沒有弱點。他身上兼具人與靈的力量，體內之力是至凈之力，最大的威脅就是污染，他的力量只有在純凈的自然環境下才能發揮出來。
他離開德善堂后，如果能一直待在書屋裏，也許還能有足夠的力量應對現在的麻煩。可他這段時間一直奔波在人類的城市裏，城市的污染玷污了他的力量，再加上三尺等事情，他消耗了太多力量，恐怕已經無力應對。於紫陌直接告訴清然。
清然心驚，他一直以為方術是超然灑脫的，沒想到他承受着如此多的壓力，威脅。他求於紫陌去幫方術。
於紫陌卻搖頭。她說她自己也是受污染的人類，她去，對方術有害無益。如果清然真的擔心方術，想要幫方術，他可以去找方術。
清然不解，自己也是人類，不及於紫陌一根汗毛的人類。如果於紫陌都無法幫方術，自己又能做什麼呢？
於紫陌說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清然心地單純善良，身體本就比一般人潔凈，還有，他一直在喝方術的清酒。那些清酒有凈化的作用，可以讓清然的身體更加純凈，能夠靠近方術。至於他去之後，能幫方術什麼，怎麼幫，就連預言之書上，也沒有記載，她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他能幫方術——關乎生死。
就為於紫陌後面的話，他能幫方術——關乎生死。他毅然決定回德善堂，找方術。
……
夜幕將至，清然到附近找了一些乾的柴草，回到湖邊，點起篝火。
秋季未深，湖邊，山中的草木雖呈現衰退之色，但還算茂盛。夜晚卻還是濕冷。清然往火堆里添了兩根柴，讓火焰燒的劇烈些，然後他看着在山風中舞動的紅色火焰，心中盤算明天該往哪裏走。
雖然最初，他是誤打誤撞走到了德善堂，可他清晰地記得前往德善堂的路，為什麼走了好幾天，還是沒有到呢？
在這深山啊之中，想找打聽問路的人都沒有。
眼前的這片湖，形狀上像極了德善堂前的那片湖。只是湖水的顏色不對，德善堂前的湖，湖水是碧綠清澈的，上面泛著銀光。而眼前的湖水是暗黑色的，即使在夕陽的斜照下，也只是渾濁的暗灰色。
其實自從進入這片山林，他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總像是有什麼東西，讓他壓抑，心緒不寧。
難道自己真的走錯了路？他一直對自己認路的本事感到自豪。他又喝了一口壺中的清酒。就是這清酒讓他確認，自己的感受是真實的。方術是真實的，尋德善堂的路是真實的。不然，他怕德善堂變成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心中的桃花源？最後不復得路。
暗夜中，清然心中迷惑，思緒萬千。他解開外套，從里懷兜內掏出一根不到一掌長的銀簪。這銀簪是他出發前，於紫陌從髮髻上取下，交給他的，說他在困惑、迷失的情況下，可以拿出來。
清然把銀簪放在手上，藉著火光仔細端詳。這似乎只是一根普通的筷子一樣的銀簪，銀簪的尾端嵌了兩顆鮮紅的珊瑚珠做裝飾。你能告訴我，我現在該怎麼辦嗎？他問銀簪，銀簪沒有任何反應。他有些泄氣，小心地將簪子重新收好，放進懷裏。
夜色愈沉，他空着肚子在山裏轉了一天了，身體實在乏了，有什麼事，過了今晚再說吧。他這樣安慰自己，然後靠近火堆，蜷起身體，枕着背包，沉沉地睡去。
……
當他醒來的時候，晨光已經從山後升起，照亮了山腰和湖面的白霧。經過這一夜，身邊的火堆已經燃盡，餘溫尚存的幾段木炭，在晨光中靜靜地散著縷縷青煙。
清然一軲轆身，坐起來，慢慢地舒活了一下睡得有些僵硬的筋骨，愁眼對着眼前煙霧繚繞的景象，皺起了濃密糾結的眉毛。不管怎樣，路還是要趕的。不然方術找不到，自己還要被困在山裏，天地難應。他可不想真的變成人猿泰山，逯也口中的原始人。
當初離開德善堂的時候，自己是一路西行的。他收拾好行囊，迎著晨光的方向，往東走。他堅信，只要自己意志堅定，一直向前，一定會找到德善堂，找到方術。
現在他唯一擔心的就是自己去晚了，趕不及幫方術。
他得抓緊時間，今天的天色十分陰沉，東面天空的烏雲越來越厚，晨光都變得模糊慘白。難道是山雨就要來了？他到不是害怕下雨，只怕在雨中分辨不清方向。
他沿着山路，繼續跟着晨光前行，邊走邊在路邊留下記號。沒走多久，天空的烏雲壓了下來，山中濃霧四起。在這種情況下，再走下去一定會迷路的，清然決定找個地方停下來，等確定位置之後，再走。林中危險，他想了想，決定返回身後的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