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少年鐵尼格

草原的冬天格外寒冷，雪降之後，氣溫能夠驟降到零下三十度。大自然對生活在這裡的居民是極其冷酷的、，任何一次天氣的變化都有可能毀滅渺小的人類。為了能夠生存，牧民們只能竭盡全力發揮勤奮本領，去獲取一切能夠提供生存的物資。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蟲兒被鳥吃。大雪覆蓋茫茫草原，掩蓋了山川草澤，為了能讓自家的畜生吃飽草料，牧民必須趕著牲口跑到營外十幾里處放牧。

在戰爭中失去越冬草料和儲備的牧民們一貧如洗，夏秋季節儲備的干肉、草籽和各種採集的乾貨全部丟棄了。如今，他們的生存陷入危機。

合剌赤惕部落游牧於大興安嶺腳下，這裡是連綿的大山和遼闊草原的分野處。大山的余脈、草原的邊際和密集的河流構成了一幅秀麗迷人的風景，豐富的動植物資源分佈在這一遼闊地區。

部落的先民們走出大山，生存的方式也在發生改變。過去以狩獵為主的生活現在變成了半游牧半狩獵，而婦女們從事的採集生產也是不可或缺的補充。

放眼望去，人畜的背影在雪原上漸行漸遠。他們有去放牧的，趕著牛馬，這些人大都是部落中家境殷實的少數。還有數人結隊，挾弓負箭，期望著能夠在小山叢林中碰點運氣。剩下不少人帶著簡陋的木鏟、削尖的木棍，打算掘地三尺，從野鼠嘴下搶食。

這就是生活，很骨感的生活。與詩情畫意、豐滿無比的大草原理想相差很遠，黒災、白災、風災、狼災，任何一項都能毀滅一個中等部落。而飢餓、寒冷永遠是牧民的永恆敵人！

周虎赫沿著營帳間人畜走出的小路漫步，出神的權衡著開春后是離開還是留下。

忽然，一道身影從右邊的帳篷后撲出，迅捷如鶻。周虎赫吃了一驚，還以為有人不懷好意對他發起攻擊。後退一步的同時，插在軍大衣深兜里的手掏出槍指向那人，喊道「不許動！」

那人趴在地上，雙手護在胸口下，也不知捂住了什麼寶貴的東西。驚雷一樣的吼聲嚇了他一抖，他仰起脖子，映於眼帘的是一支黑洞洞的槍口和殺氣騰騰的眼睛。

「站起來！你是誰，為什麼要襲擊我？」周虎赫憤怒地用手槍指著那人的腦袋，冷酷地責問道。幾天來，他一直窩在帳篷跟黛阿交流、學習蒙兀室韋的語言，接觸到的人只有寥寥幾個。沒有得罪任何人，卻無故被襲擊，這讓他很生氣。

周虎赫臉上有如實質的殺氣嚇傻了小鐵尼格，他驚恐地撐起雙臂，惶急的說道：「我……不是！沒……有襲擊！」

斷斷續續地幾個單詞憋得他滿臉通紅，髒兮兮的臉兒皺成了一團。

突然，一隻灰色的大老鼠從小鐵尼格的身下穿出來，一溜煙地鑽到帳篷里，消失掉了。

看著一早的努力消失了，小鐵尼格怒氣沖沖的站起來，憤怒壓過了他的恐懼。小傢伙狠狠地瞪向周虎赫：「你賠我的灰鼠，快賠我！」

看到逃跑的灰鼠時，周虎赫就知道他冤枉了地上的小傢伙。此時面對人家滿腔的怒火，他也覺得一陣尷尬。

^/class12/1.html「小傢伙，不要生氣了。這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

「我不要你道歉，你賠我灰鼠！」

「呃，好吧、好吧，我陪你。要不這樣，灰鼠就算了，我賠給你一塊熊肉，總可以吧？」

「這、這不太好吧，熊肉太貴重，我……」

「行了，就這麼說定啦，跟我來。小傢伙，你叫什麼名字？」周虎赫擺手打斷小鐵尼格的話，微笑著轉身帶路。小傢伙的不好意思讓他覺得他是個淳樸的老實人，自然也不在意吃點小虧。況且，這件事本就是自己有錯，害得一個窮苦孩子失去一頓飯。

「……我沒有名字，大家都叫我小鐵尼格。」

鐵尼格、傻子，周虎赫蹙了一下眉毛，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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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帳篷里，周虎赫從屋角的積雪堆里扒出一塊熊肉，在小鐵尼格吞咽口水的注視下剁了一塊給他。熊肉是札蘭圖親自送來的，都是最好的脯肉，細嫩肥厚。本來這頭熊應該全部歸獵取者所有，但周虎赫拒絕了，把它獻給了合剌赤惕的獵人們。

「嘿嘿，拿著吧，鐵尼格。回去讓你的額可【母親】燉盆湯，全家一起吃。」一斤多的凍肉送出去，周虎赫打趣正不知所措的小傢伙道。

「我沒有額可，他們都死了。」小鐵尼格垂下頭，捧著凍硬實的熊脯肉語氣低沉的說道，一顆眼淚滴在肉上，印出一個水痕。

「對不起，小鐵尼格。……這樣吧，我也沒吃早飯，咱們一起燉鍋肉，好不好？」周虎赫拍了拍小傢伙髒兮兮的帽子，歉意的建議道。

小鐵尼格一愣，傻傻的點頭幾下。

「好啦，那我們就開始生火，你去幫我提桶水來，好嗎？」

鐵尼格拎著小木桶走向小河，周虎赫在一塊木板上剁碎幾塊肉，放到鐵鍋里混著乾淨的冰雪生火煮起來。不鏽鋼的野炊鍋受熱很好，不一會兒就融化了雪水。

小鐵尼格的河水提來后，洗乾淨的熊肉加上冰水在烈火中燉煮，很快一股肉香味瀰漫在空氣中，勾得一個多月沒吃飽飯的小傢伙狂吞口水。

半個小時過去了，鍋里湯水連肉都蓋不住，添加進一些珍貴鹽沫和作料后，兩人吃起美味熱乎的早晨。

「哈……真好吃，周虎赫大人，你太厲害！」小鐵尼格吞下一口肉，滿臉陶醉的讚歎道。

周虎赫一臉得意，對小傢伙給他的稱謂也不在意了。鐵尼格堅持認為器宇軒昂的周虎赫必然是位大人物，至少是某個氏族首領，對他的恭敬不大半分折扣。

這鍋普通的燉熊肉可是穿越千年的成果，鹽沫和燉肉佐料都是雪地車主人放在儲備箱里的東西，正好便宜了兩人。

「小鐵尼格，想不想天天都過這樣的日子？」連湯帶肉吃完后，周虎赫坐在一堆雪地車上剔著牙縫，對滿面紅光地小鐵尼格說道。儘管暫時還有幾十斤的肉脯儲備，不虞飢餓之患。周虎赫還是覺得要做長遠打算，儘早參與生產，保證自給自足。小鐵尼格的出現讓他覺得可以與其合作，儘管這個小傢伙很瘦弱，但總強過黛阿那個婦道人家。

「天天這樣……」鐵尼格傻傻的呆住了。今天的經歷太過玄乎，那香噴噴的肉湯比他過去十五年吃過的所有東西都好吃。在他看來，這樣的日子就算是部落首領也不能天天都過，何況自己是個微不足道孤兒。

「這、我……」

「小子，別像個娘們一樣，餓死也是死，撐死也是死。咱們一起打獵，獲得的野味一人一份。不敢幹就滾蛋！」

小鐵尼格沉默了一會兒，想起這些年的艱苦，憶起入冬后每個黑夜因飢餓和寒冷醒來后的難受。他只覺一股血勇衝上腦門，呼吸也不禁重起來。

「我干！大人，我只想吃飽飯！我再也不要半夜被餓醒！」

「好！好小子，從現在起我保證讓你吃飽喝足。」周虎赫猛拍一下大腿，爽快地哈哈大笑。

第一個小弟終於騙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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