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就死也風騷
因宿醉,沈侃清早就喝濃濃的苦茶,在大門口看鄉里的佃戶往家裡送新麥子。就見村子口,錢萬里一身簇新綢緞長衫,騎著頭毛驢,身後跟著個小廝,晃晃悠悠的來了。
沈侃放下茶杯,含笑迎了上去,又見錢萬里胳膊下夾著個黃皮包袱,拱手笑道:「錢叔好!勞你跑到鄉下,辛苦辛苦。」
「沒事沒事。」錢萬里也拱手,「恭喜!恭喜!咱們到府里說話。」
因未來得及準備紅包,又不好聲張,沈侃便請他去賬房說話。閻相公正在屋裡記賬,站起身來。
互相見了禮,錢萬里坐下后,笑道:「今日錢某特來送禮部文書。怎麼樣,我當日說過的話錯不錯?」
「此事實在感謝。」沈侃說道。
錢萬里哈哈一笑,說道:「文書在此,煩請沈老爺出來吧,在下好給他老人家叩喜。」
剛剛聞訊趕來的沈管家見狀說道:「不巧!四老爺出門拜客去了。要不您稍坐片刻,我這就叫人去催。」
「那就算了,我衙門裡也一堆事,說幾句話就走。」錢萬里擺手,然後一邊解開包袱,一邊解釋,「文書是昨日半夜到的,我怕他們胡亂送來討要喜錢,沒多沒少的亂要,所以我偷著把它藏在抽屜里,今日托位朋友替我上號,我親自給送來。」
說完,他恭恭敬敬的將文書放在了桌上。沈管家看了眼沈侃,笑道:「衙門裡大傢伙的一杯茶儀,改日自當送上。」
「對。」沈侃點頭。
「沒事沒事。」錢萬里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我這裡有樁小事,今日晌午,還隨了個十兩銀子的喪事,這一時手頭緊,還得去別處想想辦法。」
沈侃一笑,說道:「何必去找別人想法子,閻相公,家裡有現錢沒有?」
十兩銀子而已,閻相公當即說道:「有,有。」起身走到裡間,取出了一封銀子,問道:「夠么?」
「夠了夠了。」錢萬里笑著拱手,「那家人因以前曾幫過我家,故隨十兩。這個,他日我一定還錢。」
沈管家笑道:「不用了,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得還,得還。」錢萬里叫小廝把銀子收了,起身告辭。
沈侃將他送到大門外,錢萬里上了驢,大笑道:「異日五少爺做了舉人大老爺,在下可一定要來打抽豐的,休要到時不認咱這窮朋友啊!」
沈侃失笑道:「豈有此理!快去吧。」
沈管家忙著查看送來的麥子,叫佃戶一一去賬房,由閻相公上賬,完事後,還得打發佃戶們吃一頓飽飯。
於是沈侃拿著文書,走到書房,交給了剛起來的沈嘉績。
「歲數大了,不中用了。」
揉著太陽穴的沈嘉績不禁感慨,同樣大醉,侄兒年紀小,睡一覺就沒事人似的,而他這會子腦袋還暈沉得很。
看了下封皮,硃紅色的印記下是年月日,寫著禮部專用。還有一個小紅簽兒,一行小字:吳縣保舉賢良方正拔貢生沈嘉績咨文。
沈嘉績也不拆開,吩咐道:「你把它仍送賬房,交給閻相公,鎖在箱子里。」
沈侃說道:「那是不是就要準備動身了?」
「唉!差不多吧。」沈嘉績輕輕一嘆,「好在不限定日期,等我和其他幾位一同商議下。沒想到闊別近二十年,又要進京了。」
「以四叔之才,早就該去了。」沈侃笑道,拿起文書就要去賬房。
「等等。」沈嘉績想起來了,「昨晚我醉酒,嚷著叫你看家吧?當時我給忘了,這次你隨不隨我進京?好一家團圓。」
沈侃苦笑道:「來年考試,一往一返至少小半年,萬一水土不服?再說我沒有秀才身份,去了也是不孝,我還是在這兒努力讀書,等考中秀才再去京城吧。」
沈嘉績笑道:「我也是這麼想。至於家裡,你專心讀書就好,不用管它。反正還有你大伯他們。」
「我知道了。」沈侃見四叔再沒有別的交代,轉身出去了。
沈嘉績嘆道:「不帶著小五去見三哥三嫂,未免對不住呀。」
下午,沈侃奉命寫了四份請帖,派人送到各被保舉的人家裡,相約明日來沈家商議行程,當晚沈侃返回縣城。
小花園,沈侃一回來就問沈大柱:「王丘來過嗎?」
學院禁止帶丫鬟,這大半年來都是沈大柱一個人照顧他,沈大柱說道:「沒來,聽說回家去了。」
「那就好。」沈侃走進書房,開始溫習功課。
王丘確實也請假回家了,他有個親哥哥,早年娶妻柳氏,不久病死,留下些薄產,還有個孩子,柳氏守了八年的寡。
當時王丘只有十二歲,與寡嫂隔著一堵牆居住,十五六歲的時候,一個青春期衝動,一個難耐活寡,加上王丘會說好聽的話,膽子又大,兩個人有一天就乾柴烈火的好上了。
如今王丘二十歲了,從不提要娶妻,他嫂子柳氏自然也選擇性遺忘。時間久了,兩個人膽子越來越大,有一日在院子里摟摟抱抱,被個別鄰居看在眼裡。
正好有個鄰居是讀書人,專門做了一首詞來諷刺他:「閣老名聲好,後人媳婦立志守節操,數年來,淚暗流,可憐一副芙蓉貌,奈陰中似火燒,今番怎麼熬?
什麼名聲節操!乾脆將叔叔通宵抱。爾等莫鄙夷,奴家的牌樓不造了,有了漢子,就死也風騷!」
這不,王丘在學院里睡了幾宿,忍耐不住,請假回到家,不想柳氏的母親柳婆婆正在隔壁養傷。
柳氏家世一般,父親是殺豬的,她母親柳婆婆三十多歲才生下的她,正好當時有個官宦人家請奶娘,柳婆婆就去了。
後來閨女嫁人,丈夫死了,柳婆婆奶大的小姐捨不得她,這些年便一直住在那邊。
前日,柳氏聽說母親病了,趕緊過去看望,就見柳婆婆的頭上勒著白布條,在那坐著抹眼淚,她趕緊問道:「娘你怎麼了?為何哭呢。」
柳婆婆對閨女哭訴道:「還不是受了鬱氣,這日子過的好生煎熬。」說完,又哭了。
柳氏再三安慰,問道:「娘,你有什麼氣?說給我聽聽。」
「好吧。」柳婆婆用手巾擦了擦眼睛,叫她去關上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