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崔判官問案

第二章 崔判官問案

冥間的第一閻王殿。府衙高大宏偉,硃紅色大門約高一丈,寬一丈二尺,兩邊站著六個鬼差守衛,挎著腰刀,一臉煞氣。大門兩側是一副對聯:

生前任爾行惡樂善

死後憑吾誡罰褒嘉。

橫批:賞罰分明

一走進大門,一張寬大的長條形辦案桌映入眼中,案桌后坐著一個戴著紅色官帽,穿著紅色官袍的中年官吏,正在伏案寫著什麼。官爺背後右邊站著一個木然無情,戴著秀才帽子,留著三絡長須的師爺。

案桌下面,兩邊各站著四個衙役,手撐堂棍、刑板,神情兇狠嚴厲。

殿右是孽鏡台,奸惡之魂站在孽鏡前自鑒,生前所做壞事,所犯罪惡一一顯現出來,無一遺漏。

秦廣王是現任第一殿閻王,只管人事、決策、規定,下達命令。繁瑣的日常工作都交給了崔判官。

曾慈被帶到堂前,讓曾茲跪下,自己再對判官行了一禮,恭敬地說:「崔判大人,曾辭陰魂帶到。」

被稱作崔判的官爺聞言抬起眼皮,對牛頭使者點了點頭,轉而看向曾慈,臉上露出疑惑之色,卻面無表情地問:「你就是曾辭?」

「回大人,小人是曾慈。」

「你可知罪!」

小人不知。」

「你看看這裡。」唐判擲給常念一個文件袋。

「大人,小人不識字。」

「噫。」崔判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師爺,你讀給他聽聽吧。」

師爺繞過桌子,走到前面拾起文件袋,大聲念道:「曾辭,25歲。」看看常念神色未變,繼續念道:「庚寅年,在縣城常春樓見財起意,是夜男扮女裝混進常春樓,將青樓女春紅殺死,劫走二千塊銀元。」

聽師爺讀到這裡,曾慈大吃一驚,大叫:「冤枉啊!小人三年都沒去過縣城了。」

「休得咆哮公堂,聽我念完。」師爺厲聲喝道。曾慈滿腹委屈,咬住牙齒閉上嘴,不再說話。

師爺繼續讀:「壬辰年,將自己一塊杉樹山中的所有杉樹及竹子全賣給陳老實,在契約行文中欺侮陳老實不識字,搞文字欺詐。山中有三棵柿子樹,便在筆下搞鬼,其中一句『柿樹不賣』『寫作是樹不賣』。

陳老實花了高價,率人進山砍樹的時候,雙方發生了激烈衝突。曾辭有心算無心,將陳老實的人打傷兩個,陳老實敗回。事後陳老實到縣衙告狀,卻因文字有據,曾辭贏了這場官司。陳老實輸了官司退了財,憋屈成病,一命烏呼……」

聽到這裡,曾慈再也忍受不住,大聲喊冤:「我家無山,什麼時候成了山主,出賣杉樹了?而且我前幾天才剛滿20歲,怎麼變成了25歲,忽然之間就虛長了5歲。」

曾慈只知道冤枉,忘記了害怕,有理有據地為自己辯護。

審案的這位判官姓崔,是個有名的斷案能手,剛一看到曾慈,就覺得此人忠厚老實之相,不象刁滑奸詐之人。

俗話說相由心生,好人壞人,崔判官自信從面相上還是看得出幾分,崔判當下心生疑竇。聽到曾慈呼冤自辯,合情入理,有憑有據,心中已是明白這是冤案了,只是不明白這冤枉是如何落到這個年青人頭上的。

崔判審案輕車熟路,目光如炬,明察纖毫。當下微皺眉頭,看著牛頭使者沉聲詢問:「黃泉路上曾慈可有什麼反常表現。」

「回大人,曾慈不肯喝孟婆湯,說是三生石上說,他當有115歲壽命……」牛頭使者把曾慈在三生石上的表情、過奈何橋的瑞相顯現,以及在孟婆庄的表現細細說了出來。

崔判不語,沉思良久,忽然對常念說:「認不認得自己的名字?」

「回大人,認得,是我弟弟教的,說認的自己的名字很重要。」常念回答。

「這是你的名字嗎?」崔判寫下「曾辭」兩個字,叫師爺拿給常念看。

「回大人,這不是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慈悲的慈。曾辭是鎮里曾保長的兒子,他比我大幾歲。人家是大少爺,哪是我這樣的賤命。」曾慈感嘆著說。

崔判此時心裡已是明亮如鏡,逐下令黑白無常,速速將曾辭拘來歸案。又令衙役將曾慈帶到殿後臨時收留所休息,明日再審,然後宣布退堂。

牛頭使者被崔判留在衙門,明日看審。

第二天,曾慈被帶至公堂,意外地發現里長家的公子曾辭戴著枷鎖跪在公堂。黑白二無常垂頭喪氣站在衙役兩邊,憋屈地瞪著曾辭,恨不得吃了他。

剛交已時,崔判官身穿官服、頭戴官帽、足套官靴,左手拿生死薄,右手執勾魂筆,威嚴莊重地從殿後走出,端坐審案。環顧一圈,將眼光落在衙役頭身上,並微微點了一下頭。衙頭會意,手裡的棍頭便在地上撞點三下,眾衙役應聲拉長腔調,齊聲大喝:「升——堂!」

崔判拍了一下驚堂木,大堂立即肅靜,鴉雀無聲。崔判一字一頓喝問:「下面跪著何人?」

「草民曾辭。」

「下人曾慈。」

「哪個曾,那個辭。」崔判眼睛盯著曾辭,細細打量,心想果然如此,好一付奸詐之相,當真是「相由心生」。

「回大人,曾子曾參的曾,告辭的辭。」

「黑白無常,你倆聽楚了嗎?」

「聽清楚了。」黑白無常苦著臉回答。

崔判看著兩無常向曾慈呶呶嘴說:「說說看,你倆是怎麼把那個曾慈抓來的?可不要告訴我,你們也不認識字,誤把辭字當慈字。」

「小的該……死,真的錯把曾慈當曾辭了,請大人責罰。」兩無常說不利索了。

「錯把茄子當辣椒,有意思,有——意——思!」崔判冷笑連聲。

崔判臉色陡然一變,嚴厲地問:「你倆是從什麼地方把曾慈抓來的?」

「在曾慈的家裡。」白無常回答。

「曾慈的家在哪裡,是什麼樣的房屋?」

「曾慈的家在普平鎮街尾,是一間幾十年的破舊老屋。」黑無常回答。

「你們把曾慈當曾辭,曾辭是里長的兒子,貴為大少爺,家財萬貫,住在街頭,你二人為什麼要找到街尾哪破舊的老屋裡去?」

面對崔判官一連串的追問,黑白無常啞口無言,臉色鐵青,無比痛悔。

崔判狠狠地拍了一下驚堂木,吼道:「黑白無常跪下,把枉法拘捕曾慈代罪的內幕給我從實招來。」

黑白無常雙雙撲通跪倒,明知隱瞞不了,只得含著淚水一五一十全盤托出:一個月前,陽界有個神通廣大、曉地知天的陰陽師,名叫吳良的找到了兩無常,要二位無常幫他的忙,給了黑白無常十根金條和千塊銀元,說事成之後還有重謝。

二位無常問是什麼事,心想只要不是公事,能幫忙的就儘力幫一下,這麼多的金銀還真是讓人眼熱。

誰知吳良要二位無常做的事不但是公事,而且是罪不可赦的大公事。吳良對兩無常附耳細細說了一通,聽的二位無常冷汗淋淋,連連搖頭,忙說「不可,不可!」並快速拿出金銀還給吳良。

吳良盯著二位無常,意味深長地說:「既然這樣,明天我們再說吧,我想你倆會同意的。」說完起身便走,還裝著無意之間把一個文件袋遺忘在當場。

吳良走後,二位無常打看文件袋一看,記載的竟然是二位一些從來無人知曉的、見不得光的私隱,這些隱私要是泄漏出去,將至兩無常無臉在陰間當差。二位無常既憤怒又無可奈何,只得奈著性子接受吳良第二次約會。

吳良直截了當告訴二位無常,自己就是前任無常,因為犯了一點小錯,被罰投胎做人。在轉入人道的前一天,吳良偷食了閻王殿的秘葯亘古草,使喝下的孟婆湯失效。

吳良在人間出生后,在陰界里做無常時候的記憶依舊存在。於是他就選擇了既賺錢又輕鬆的行業——連通陰陽兩界的陰陽師。

陰陽師吳良神通廣大,通曉陰陽,被稱作小天師。吳良對二位無常說:「說起來我們也算是同僚,行內的事情我很清楚,這李代桃僵的事,過去我也不是沒做過。當差的都怕麻煩,只有你把人送去就算交了差,誰還管你是真是假,哪個願意去查證那些既麻煩又不無好處的事。

你二人要是幫我做了這件事,你們會得到應有的酬勞。不做的話,對我是沒什麼壞處,不過對你們二人就有點點小影響了。曾辭是馬上要命終了,我只不過是答應替他求人,並沒答應一定給他辦好,他也怪不上我。」

吳良的話,讓黑白無常猶豫不決,令人頭痛的是害怕那些見不得光的隱私泄漏出去,因而不想與吳良搞僵。

吳良見二人似乎有點動心,趁機說道:「曾辭、曾慈同音,只有一字之差,而這件事除了你知我知,再沒有其他人知道,就是曾辭本人也不知道,

只知道是我拉了關係。所以你倆不必擔心會傳了出去,放心大膽去做就是,一切都是按規定在辦呀。」

黑白無常對望著點了點頭,嘆氣連連最後只好咬著牙答應了吳良,於是就出現了以後的事。

崔判聽完黑白無常的話,接著問道:「吳良送你們的金銀呢?」

「回老爺,吳良要給我們,可我們是萬萬不敢收受的。當時我二人商量過:萬一東窗事發,不收錢財,是工作失誤,處罰不會很重。要是收了錢財,那是收受賄賂,性質惡劣,說不定會送到阿鼻地獄去,從此永無見天之日。」

「哼,你倆還不算太笨。」崔判當即下令削去黑白無常官階,免除職務,在衙門裡候審。同時從捕快中選出兩名能者補替,為新任黑白無常。崔判接著下令新任黑白無常馬上去拘捕吳良到案,速去速回,下午接著再審。

曾慈回原收留所休息,曾辭被關進死牢待審

剛到未時,新任兩位黑白無常將吳良魂魄帶到公堂,涉案一應人等也皆已到堂,崔判升堂,在眾衙役齊喝中,威嚴開審。

曾慈很是奇怪,為什麼自己來的時候在黃泉路上走了那麼久,新任無常在拘唐驗曾辭、吳良魂魄的時候,卻只要那麼幾柱香的時間?

其實這是兩個不同的流程。走黃泉路是每個人臨死時的魂魄必經之路。而拘捕曾辭、吳良的魂魄是陰差應急公務,用的縮地成寸、穿越空間的法術,如何比的。

崔判官重重地拍了一下驚堂木,繼續上午的案件審判。吳良與曾辭一起,曾慈被免跪,站在旁邊看審。

跪在下面的吳良:35歲左右的年紀,個頭矮小,尖嘴猴腮,賊眉鼠目,骨碌碌的三角眼中,賊光左閃右竄,一副刁鑽陰狠的奸相。崔判一看大是不悅,當即黑下臉來,怒目圓睜,厲聲喝斥:

「大膽吳良!事到如今,還不快快從實招來!」

吳良打了個顫抖,把頭低的更低,本已不高的個子幾乎爬在地面,臉上的汗水吧嗒吧嗒地掉在地上,變成黑褐色汗跡。吳良曾在陰間做過無常,知道崔判的精明厲害,一聽崔判喝問,便知絕無僥倖過關的可能,既然抵賴不過,不如從實招了,免得皮肉受苦。

吳良抬起頭道:「幾個月來,我的生意一直不太好,於是就到各鄉鎮轉轉,碰碰運氣,若是遇到個暴發戶什麼的,就狠狠地宰一筆。

35天前,我從縣城到普平鎮,在青雲街頭遇到曾辭,見他沒精打采,臉色灰暗,眼神暗淡,印堂發黑。就掐指一算,立時心裡亮堂,就攔住他說『:『小兄弟可知道,你馬上就要去陰間吃飯了。』曾辭大吃一驚,卻裝著不信,說我是為了騙他的錢財。他的這些小把戲怎能瞞得過我,就對他說『信不信由你,』說完轉身就走。」

「且慢,你怎麼會算到他不久於人世呢?」崔判打斷吳良的話,插嘴問道。

吳良驀地一驚,沉默了一會,嘆著氣說:「估計黑白無常跟你說了,也不需隱瞞,我前生也是一任無常,后因有過錯被發放輪迴道,到人道投胎。

我偷吃過亘古草,投胎轉生后對前生所有事情和功法都還記的,所以我能算出曾辭生死在即,也就想出了李代桃僵的計謀,並能找到黑白無常。並握有黑白無常的把柄,我便要挾黑白無常就範。」

崔判點點頭,眼光轉向曾辭:「你現在說把經過詳細說來。」

「早知今日,悔不當初步啊!」曾辭抬起頭,緩緩地一一供出:「說不說都一樣,反正要去孽鏡台,與其在孽鏡台照出所造的罪孽,不如現在都交待了。

在見到吳良頭幾天,我每晚都做噩夢。夢見常春樓女艷花披頭散髮,一身血淋淋的向我索命;還有陳老實也來夢中糾纏,要和我去陰府打官司。一連幾晚如此,弄得我精疲力竭,神經錯亂,感到生不如死。

就在這時候,陰陽大師吳良出現了。吳良說出我不久即死之後,就走了。

當他走了之後,我後悔不該詐他,反而弄得被動。人家這一手欲擒故縱,才是高明之極。我明知他在釣魚,也不得不上鉤。

實不得已,我只好派人到處尋找他的去處,不一會,有人來報告,說那個人是兩界通的陰陽師,是有名的大師,住在四海客棧。

我急忙準備了一份厚禮,匆匆趕到客棧,找到大師,立馬叩拜在地,流著眼淚哀求大師救我一命。我剛要把殺艷花奪財、欺陳老實謀錢的事坦陳相告,還沒開口說,這位大師就先說出來了:『你不必說,殺人強奪,賣筆巧取,我都清楚,其實我不該告訴你將死之事,這事是天機,被我泄漏,必得天遣。你回去吧,我已犯一錯,不可再錯,不會再說什麼了。』

沒想到那樣隱秘的事,大師早就掐算出來了,我大為驚詫之後,更覺得這位大師神秘莫測,本領通神,是唯一能救我性命之人。

我就跪在他的面前,泣求他救我一命,並許他一半家產。大師扭掐作態了一會,才半推半就地說:『財乃身外之物,對我沒甚大用。不過看你是你

曾家的唯一男丁,可憐你家即將斷了香火,我心不忍,不得不勉為其難。

不過此等大事也不是憑我一個的能力做的好的,還需要勞駕陰間時的黑白無常兩位大人幫忙。我是不要錢,總不好意思讓那兩位大人白辛苦,是不是?』

聽他說的計策,還要勞請陰府拘魂使黑白無常做弊相幫,沒想到陰間里的事也這麼難做。

從此我就把陰陽大師當著神仙,不敢有半絲懷疑。吳大師說我還有一個月壽命,要我把從艷花、陳老實那裡得來的不義之財,加上一半家產給他他好到陰間去打點求人。

我萬萬沒想到,這殺人劫財、詐騙害命的黑心事兒到頭來都等於是替別人做了,而且不夠,還要拿出自己的一半家產來為自己乾的壞事買單。真是折了媳婦又賠了老母,給人家錢財還要求人家收下。

但大師說的不錯,我們家就我一個兒子,我一死,香火絕了,所有家財成全了家族裡的其他人。當即我就答應下來,第二天把家中的所有積蓄都拿了出來,又把一半田契房契一起打包送給吳大師,還對他勉為其難的無奈表示了千恩萬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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