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同事

他的目光不自覺停留在年輕女孩身上，這是一個帶點書卷氣的女子，身材大約在一米六左右，有點稍許的肥胖，穿一身帶點碎花的連衣裙，臉上帶著一副黑邊眼鏡，看朱木陽看自己，有點害羞的低下頭看看腳尖，她旁邊那個老年夫人應該是她的母親，二人長相有幾分相似，但是這位母親卻肥胖了很多，可能是剛才爬坡的緣故，氣喘吁吁的，手裡拿著一張報紙使勁扇著風。

傳達室的那個黑面大漢剛才和朱木陽說話，還沒來得及坐下，就又看到來報道的人，依然是滿臉笑容：「送孩子來上班呀？這個小夥子就是來報到的，你們一起去吧，就在這條路到頭的綜合樓人事科報到。」

婦人很客氣的說了一聲謝謝，拉著女兒就想往裡走，同時問朱木陽：「小夥子，你是哪個學校的？」

女孩顯然有點不願意，她沒動地方：「媽！人家都是自己去報到。你別和我一起進去了吧！」

婦人很乾脆的說道：「你見了人又不會說話，這怎麼行呢？再說人家單位也沒說不讓家長送呀，是不是呀？師傅！」她看向傳達室那個人。

傳達室的黑面漢子點點頭：「都行，都行！這兩年我們設計院都有新生報到，不少是家長一起來的。小姑娘不要不好意思。」

女孩則依然有點執拗：「媽！你在這裡等等我不就行了嗎？又沒什麼事。我想自己去。」

朱木陽站在一邊笑吟吟的看著這一幕，他從小獨立性很強，父母又都是農村人，從上高中開始，父母就不太管他，都是獨來獨往，現在看這個女孩都這麼大了，母親依然是不肯撒手的樣子，覺得很好笑。

婦人終於退了一步：「那好吧，你和這位同事一起去吧，我在傳達室等等你！小同志，你怎麼稱呼呀？照顧著我女兒一點。」她的聲音有點大，女孩臉上又紅了。

朱木陽很大方的說了自己的名字和畢業學校，又問道：「您怎麼稱呼呀？阿姨。」

「我姓方，這是我女兒鄭詩華，濟南通訊工程學院畢業生，你倆快去吧。」婦人擺擺手，直接坐進了傳達室，黑臉漢子陪著她說起話來。

這條路並不長，大約二百米，不過好像故意設計了一般，都是趨步往上的節奏，路兩邊是一些高大的白楊，現在這個季節都特別茂盛，風一吹嘩啦嘩啦作響，樹蔭下有一種特有的陰涼。朱木陽和鄭詩華一起走了一會兒，二人都沒有說話，終於還是朱木陽忍不住，問道：「鄭同學，你家是哪兒的？」

鄭詩華似乎對這樣的稱呼有點不太適應，看了一眼朱木陽，臉上又是一片紅暈：「我家就是濟南的。在天橋區。你不是濟南人嗎？」

「我是聊城地區的，高唐縣！」朱木陽說道。

鄭詩華和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點點頭不說什麼了，就在這時，朱木陽似乎察覺到身上好像有一股氣味，他楞了一下臉紅了，昨晚他在火車上擠得一塌糊塗，夏天的硬座車廂本就是什麼味道都有，他又沒坐，因此身上肯定被那些臭味給熏透了，偏巧下車後幾乎來不及沖個澡，這樣子到單位會不會被別人恥笑呀，可是現在也沒辦法了，只好硬著頭皮走進樓去。

綜合樓一共四層，進到一樓左側掛著一個保衛處的牌子，旁邊就是上樓的樓梯，右側則是一個衛生間，朱木陽心中一喜，他想最好先簡單收拾一下身上，於是說道：「鄭同學，你先上去，我去趟衛生間。」

不過鄭詩華則有點膽怯，她往樓梯旁邊站了站：「沒事，我等你！咱們一起吧。」

朱木陽只得很簡單的沖洗了兩把就跑了出來，二人一起到了二樓，看掛著很多的牌子：財務科、綜合計劃科、組織科，正在猶豫間，從旁邊一間辦公室里出來一位粉妝玉琢的女子，她手裡拿著幾張紙，一眼就看到了朱木陽和鄭詩華，問道：「你們找誰？」

朱木陽被這個人的美顏驚住了。只見她鳳眼含春，長眉入鬢，嘴角含著幾分笑意，約莫二十二三歲年紀，甚是美貌。他呆立片刻，反倒是鄭詩華反應的快：「我們是來報到的大學生，找人事科！」

朱木陽其實並不是沒見過美女，尤其在南京這座城市裡，充斥著江南女子的燕語鶯聲，都是很讓人過目不忘的，他的前女友楚南雪也是一個典型的美女，但是也許時間長了他有點審美疲勞，也許是因為楚南雪那種美是一種學生氣質的俏麗，和眼前女人截然不同，這位女子的美是那種精雕細琢的美艷，她看著朱木陽和鄭詩華微笑著，陽光燦爛般的微笑，一點也沒有那種夏日太陽的灼燙感：「你們是新同事呀，歡迎歡迎！跟我來吧，我帶你們到徐科長那裡報到，我是綜合科的楊曉梅。」

朱木陽似乎被驚醒了一般，才意識到剛才那種目光有點不太禮貌，忙說道：「謝謝范，楊、楊同志。」他不知道怎麼稱呼好一些，本來在學校離他喜歡叫比他年長的女子姐姐的，但是看楊曉梅根本判斷不出年齡，也就有點慌亂。

楊曉梅心裡很滿足於這種男人的目瞪口呆，她好稱設計院第一美女，見多了初見她的人傻呵呵的樣子，臉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盛開著：「走吧！」說完話就帶著他倆往走廊左邊走去。

鄭詩華這個時候的反應比朱木陽要好很多，她往前快走了兩步，和楊曉梅並排但稍落後半步，好奇的贊道：「姐姐，你好漂亮啊。」

楊曉梅大大方方接過了這句讚美的話：「你也很漂亮。小妹妹。聽你口音你也是咱濟南的吧。」

「嗯。我家在師範路九零醫院，我媽是那裡財務科的。」鄭詩華介紹道，一點也沒有剛才在母親面前的矜持。

人事科其實距離綜合科就三四個門的距離，上邊掛著牌子，楊曉梅很認真的敲了兩下門，裡邊傳出一聲略帶蒼老的回答：「請進！」

楊曉梅並不進屋，只是推開門，笑著說：「徐科，我給你帶了兩個兵。」轉身又對鄭詩華說道：「快進去吧，我還要去打字室。」

門被完全推開了，人事科是個兩跨一間大約二十個平方左右的房子，靠窗戶的位置擺著兩張桌子，桌子後分別坐著兩個人，一老一少，坐在左邊的是個兩鬢斑白的老者，他是國字臉，一副眼鏡掛在鼻子上，反而距離眼睛遠了一點，那個人抬起頭來，眼鏡隨之上揚，這才擋住眼，他笑容可掬的說道：「謝謝曉梅！你快忙去吧！」看來他應該就是那位徐科長。

鄭詩華並沒有馬上進屋，而是等了等朱木陽，才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徐科長臉上的笑容眨眼間就消失了，隨之換上一副很嚴肅的表情，咳嗽了一聲藉以顯示自己的威嚴。

這次是朱木陽先說話：「領導您好，我是來報到的大學生！」他已經和鄭詩華並排站著了。

徐科長又咳嗽了一聲，才說道：「好啊。你們來報到挺早！報到證帶了嗎？」

朱木陽忙把報到證拿在手裡，雙手捧著想遞過去，這是一張藍色的紙，不過他很快覺得自己不夠君子，旁邊可是有女人，忙縮了一下手。鄭詩華手裡也拿著報到證，她覺察到了朱木陽的小動作，不由笑了笑，毫不在意的態度。

徐科長則並不伸手接報到證，而是用下巴指了指對面的年輕人，說道：「你們找張老師報到就行。把材料交給他吧。」

朱木陽馬上又對著年輕人笑笑，把畢業證規規矩矩的遞了過去，其實這位年輕人也並不是很年輕，他差不多三十幾歲左右的年齡，瘦瘦的臉龐，不苟言笑的表情，他接過朱木陽的報到證，又伸手接過鄭詩華的，似乎在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告訴科長這兩個人的名字：「朱木陽，南京通信學院！鄭詩華，濟南通訊工程學院。」

「你就是小鄭？」徐科長忽然問道，他看向鄭詩華。「你舅舅就是省立醫院心內科的陳大夫吧？」

鄭詩華點點頭：「徐科長，您認識我舅舅？」

徐科長搖搖頭，他的臉上又泛起了笑容：「在一起吃過一次飯，他可是咱濟南有名的人物，就是在全國他也屬於排得上名的好大夫！聽說上海都請他去做手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