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嬌貴的自尊心
顧念迅速看了眼包廂里，主賓席空着，顯然是留給她的。她看一眼靠近門口的江若初，「我要挨你坐！」
大家都已經坐好了，江若初嫌麻煩，「老老實實坐到你該坐的位子上去！」顧念不依，拉着江若初起來，用手指戳戳范易陽，「你去她的位子！」
范易陽端著用過的水杯，坐到江若初的位子。如此一來，他就坐到了主人的位子。左邊韓心卉，右邊林浩然。
江若初暗暗埋怨顧念多事，她和范易陽已經分手，她不想再讓人產生不必要的聯想。可是，顧念沒給她反悔的機會，直接把范易陽空出來的椅子拎到主賓席旁邊。江若初無奈，只得囑咐韓心卉，「你幫忙給大家倒茶水。」
韓心卉光天化日之下勇當白眼狼，「我是來吃請的，不是來當服務員的。」陳燕楠敏銳地看了一眼范易陽，輕笑，「看來，捨不得麻煩男朋友。」
江若初的後背竄起一股子寒氣，幽幽地看了一眼陳燕楠，有心懟回去，又覺得人家是客，有失禮貌。顧念刀子的眼神嗖一下飄到陳燕楠臉上，「心疼男朋友有錯？」
話音落，林浩然起身拿起茶壺，給每個人的杯子裏填好水。江若初頓時鬆了口氣，顧念警覺，「你哪位？你倆什麼關係？」
陳燕楠一杯茶水在手，意味深長地看着林浩然。林浩然笑意吟吟地看着江若初，「在下林浩然。我和江若初玩尿泥的時候就在一起。」
江若初低頭撫額掩飾尷尬，在心裏無力地反駁，去你媽的林浩然！我從來沒玩過尿泥！沒玩過！
陳燕楠點點頭，放下水杯，坐姿十分端莊，總結道，「青梅竹馬。」
林浩然眸光一閃，認真地糾正，「不對，我是被她欺負大的。」
江若初不由嘻嘻一笑，「你可真記仇。」
韓心卉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連忙拿起酒瓶，「我倒酒。」她很笨拙地擰酒瓶蓋，程書偉適時從她手中接過酒瓶，溫和地一笑，「我來。」
韓心卉臉一紅，悄悄坐下。劉一帆正在啃一塊豬手，抬眼看兩人一眼，馬上把筷子放下，「借我一雙慧眼，你倆什麼情況？」
江若初白了他一眼，「你不用看清他倆的關係，你只要看清誰能成為你的顧客。」劉一帆咧嘴一笑，目光從眾人臉上掃過，最後親昵地摟着左邊的林浩然，「我看好你。」
說話空檔，程書偉已經給大家倒好了酒，江若初拿起酒杯，先向大家介紹顧念，然後才開場，祝大家春節愉快，開年大吉。
大家這才暫停剛才的唇槍舌劍，舉起酒杯，共賀新春。
這一餐酒喝得痛快而熱鬧。一直持續到十點多，飯店將要打烊了，大家才在老闆的提醒下依依不捨地散場。
大家三三兩兩走出飯店，程書偉搶先去送韓心卉。林浩然有心想送江若初，看顧念勾着她的肩膀在說悄悄話，就點了一支煙。
陳燕楠依舊保持着十分端莊的姿態，完全不像喝了酒的樣子，她眸子看向江若初，輕聲拍拍她的肩膀，「你不介意讓范易陽送送我吧？」
江若初笑着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顧念不依，吹着酒氣，「我們同窗三人還要敘舊呢！」她眸子一轉，指著一旁抽煙的林浩然，「你去送。」
林浩然掐掉手中的煙，正欲開口，劉一帆連忙笑着上前，「我送。」
他們三個一走，顧念就鬆了口氣，她摟着江若初，「我明天走。今天跟我夜不歸宿怎麼樣？」
江若初有點頭暈，笑呵呵地點頭，「行。」她抬頭張望四周，看到對面有家佳和酒店，「走那裏吧！」
顧念走出幾步，回頭看着呆立在一邊的范易陽，「走吧。」
三個登記了兩個標間，並沒有洗洗睡了，卻是湊在一間屋子裏敘舊。敘著敘著，大家的酒就散了七八分，顧念覺得不盡興，就讓范易陽去買啤酒。
江若初知道，春節剛過，二月工資沒發，一月工資他恐怕早花完了，就起身說，「我去！」范易陽沉靜地眸光不著痕迹地從她臉上飄過，「我去！太晚了，而且你提不動。」
顧念拉着江若初坐下，「這種事情讓男人去！」
她看着范易陽走到門外，這才問，「你跟范易陽到底怎麼回事？其實，我本來想着，就咱們三個老同學，聊聊天就好，你為什麼叫一大幫人來！」
江若初假裝風輕雲淡，「人多熱鬧啊！」
顧念冷冷地戳穿她，「我不喜歡熱鬧。我不停地行走在陌生的地方，就是不喜歡熱鬧，喜歡熟人看不到的地方自由自在。你就說，你們到底什麼關係？」
江若初長長地嘆了口氣，謹慎地說，「現在，是朋友。」
「那以前呢？」顧念追問。
江若初玩文字遊戲，「以前，是同學。」
顧念才不講什麼究窮寇莫追，「回明山到現在這段中間，還有啥？」
江若初憎惡她這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精神，只得咬牙切齒地說，「男朋友。」
顧念點點頭，「現在分了？為什麼？」
江若初嘆了口氣，「我不知道。」
顧念全明白了，向後一倒，躺在床上，兩隻手枕在腦後，「范易陽自尊心強。」
江若初就想起程書偉大紅的豪爵鑽豹，還好沒見到林浩然的桑塔納，不然，不曉得會被刺激成什麼樣的。
顧念接着說，「像他這種自尊心很強的人，肯定是很自卑的。所以，你得很小心很小心地照顧他的自尊。」
江若初莫名有些惱火，從床上跳起來，「他先招惹的我，他說開始就開始，他說結束就結束！都不給我個理由！他有自尊，我也有我的小驕傲，我是個女孩子！」
顧念抬起下巴看向門口。
范易陽推開門，手裏拎着一捆啤酒進來，把門關上，把啤酒放到床對面的茶几旁邊。
江若初心裏嘀咕，不知道他聽沒聽到她剛才的話。她面不改色地坐到椅子上，感覺有注目光向自己這邊看過來，她本能地扭頭迎過去，只見范易陽一雙深邃的目光帶着幾分愧疚直直落向自己。
江若初就明白，他聽到了。她心裏突突跳了兩下，卻看向顧念，「你要喝嗎？」
顧念噌一下坐起來，把自己背包拿過來，從裏面翻出一副撲克，雙腿盤坐在床邊，范易陽把茶几往床邊挪了挪，就坐在另一把椅子上。顧念把撲克放在桌上，「鬥地主，喝酒給錢自己選。但是，輸了喝一杯酒，或者給兩塊錢！炸彈春天翻倍，封頂一瓶，五塊錢，怎麼樣？」
江若初說，行。顧念指指左邊的范易陽，「你洗牌，我先來！」
范易陽隨意抽了一張作明牌，然後把牌洗好，碼在茶几上。顧念伸手抓了一張撲克，又按住，陰惻惻地掃了對面兩人一眼，「還有，你倆不許串通起來欺負我！」
江若初不厚道地笑了，「我都不怎麼會玩好不？」顧念不放心，「那你上聯眾世界不？玩什麼？」
「上聯眾玩五子棋，手機上玩俄羅斯方塊。」
顧念疑惑地看着范易陽，范易陽微微一笑，「沒錢上網，沒錢玩手機。看劉一帆玩，略懂一點兒。」
顧念就有些後悔了，明明知道範易陽自尊心強還要逼着他承認，她看范易陽的笑，感覺滿滿的勉強，只得訕訕一笑，「別哭窮！」
江若初打破尷尬，「你玩不玩？快點兒。」
玩的過程中，江若初秉承讓范易陽贏回酒錢的目的，以不會玩為借口，頻頻給范易陽放水，輸了之後只給錢不喝酒。
加上，范易陽手氣好，承擔了大部分地主角色。於是，錢都進了范易陽腰包，酒大部進了顧念腹中。
顧念接連喝了兩瓶，再也喝不下了，賭氣把牌一扔，「不玩了！不玩了！你們兩個壞人！合夥起來欺負我這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你們太缺德了！」
她睃了一眼江若初，憤憤道，「尤其是你！重色輕友！」
江若初無辜委屈，哭喪著臉爭辯，「我不會玩兒！」
顧念翻著白眼戳穿她，「別以為我傻！別以為我喝多了！我清醒得很！范易陽當地主你就不會玩兒了！我當地主你就會打了？」
江若初無言以對，只得笑嘻嘻地說，「要不，再來一局？」
「不！」顧念喝道，「再也不跟你們兩人壞人玩兒了！滾！你倆滾出去！我要睡了！」
江若初和范易陽起身，兩人下樓到前台把另一間房退了。范易陽抬頭看一眼牆上的掛鐘，已經十二點多了，「我送你吧。」
江若初緊緊了身上大衣，站在凌晨的街頭，淡淡地笑了笑，「不用。我打車。」
范易陽搶先走在她前面，伸手拉下一輛紅色計程車，「我不放心。」
車子停下，江若初拉開車門上去，范易陽果斷坐進去，報上地址。
一路無話，車子停到銀河路巷口，江若初付錢，范易陽搶先遞給司機，司機看了一眼，拿了范易陽的錢。兩人下車，江若初把手裏的錢遞給范易陽，范易陽沒接，「何必分得這麼清。」
江若初淺淺一笑，「既然要分，就要分清。」
范易陽無奈地一笑，「買鞋的錢你退給我的了，雖然劉一帆說那是工資算錯了。你總得讓我保留一個男人的尊嚴。」
說完，他從兜子裏掏出五十元錢，遞給江若初，「我再沒錢，也不能贏你的錢。況且，這是你照顧我自尊，故意輸給我的。」
江若初雙手插在大衣兜里，「既然玩就要玩得起，我願賭服輸。」說完，她沖范易陽笑笑，「再見。」
范易陽不忍心說再見，靜靜地看着她轉身，大步走到家門口。
江若初知道身後的范易陽一直在注視着她，她坦然從容沿着巷道昏暗的燈光，走向家門口。
她那麼小心翼翼地呵護他的自尊，他的自尊卻像一朵嬌貴的花，越來越弱不禁風。她沒信心自己有能力一直護它不受風吹雨打。
想到這裏，江若初突然就釋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