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氣吞三個
劉一帆一聽這話，馬上感覺不妙，跑到窗前看一眼大雪紛飛的冬夜，范易陽並沒有回來，心想，難道兩人鬧翻了？他連忙答，「不用不用！若初你太客氣了！這個錢我給他就行，你不用給我！你要過意不去，回頭請我吃飯！」
他對着電話嘿嘿一笑，電話突然成了忙音。他替范易陽擔心，馬上呼他：速回。
范易陽回來時，已經夜裏十點多，醉得東倒西歪，一言不發回到自己屋裏，直接倒在床上。劉一帆心裏咯噔一聲，推推他，「你跟誰喝酒去了？」范易陽手背壓在額頭上，聲音嘶啞，「一個人。」
他翻身，抱頭縮成一團，甩給劉一帆一個凄慘的背影。劉一帆心裏一涼，撫額哀嘆，「愛情真是個折磨人的東西！」
江若初半夜被凍醒來，摸了摸身上，棉被蓋得嚴嚴實實，頭上滲出一層汗，只覺得渾身酸痛，她就知道自己感冒了。
她扭頭看一眼窗外，雪停雲散，月光照着雪白的大地，泛到窗前都是清冷的寒。她坐起來，從旁邊的床頭柜上，拿起手機，有一條來自劉一帆的短訊：范易陽醉得一塌糊塗，你們怎麼了？
江若初冷笑一聲，暗想，不過是醉得一塌糊塗，我怕是凍得一病不起，說得了狠話，下得了狠心，還假裝什麼迫不得已？
冷，渾身酸疼，以及無邊的憂傷瀰漫了漫漫寒夜。江若初半睡半醒挨到次日早晨，想起床洗漱，只覺得頭重腳輕，頹然又倒在床上。媽媽敲門喊吃早餐，她悶悶地說，「不餓。」
江媽媽想起昨天她回來一言不發，扔了棉鞋，回屋倒頭就睡，總覺得她情緒不對，有心問一句，又覺得她沒這麼矯情，只得轉身喊老江，「吃飯。」
江成山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掐了手中的煙，扔下報紙，「若初呢？」
江媽媽瞅了一眼她的門，「不餓。」
江成山看向她房間的方向，「是不是心情不好？」
江媽媽撇嘴，「吃家裏喝家裏的，有什麼心情不好？我還心情不好！」
江若初聽到父母的對話，苦笑一聲，拿起手機想跟李科長請個假，電話撥出去，只聽到另一間卧室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緊接着是媽媽關切的詢問，「呀，辰辰，怎麼了？快點兒，是不是餓了，來！奶奶抱！」
滿室的心煩意亂。
江若初馬上壓了電話，虛弱地躺了一會兒，想養養精神，還是去單位，坐在安靜的辦公室獨自療傷的好。
手機響，林浩然來電，「起來了嗎？我送你去上班，在你家門外等你。」
江若初連忙說，「不用。我一會兒自己去。」
林浩然彷彿沒聽到她的話，「趕緊，不然要遲到了。」然後，果斷壓了電話。
江若初無奈硬著頭皮起床，洗漱。哥哥嫂子坐在餐廳吃早餐，媽媽正手忙腳亂地給侄子換尿布，餘光瞥見江若初起床出來，「你這當姑姑的得盡點責任，快點去洗尿布！」
江若初渾身酸軟，沒力氣懟媽媽，「上班。」她也不管媽媽的一臉惱怒，直接拿了大衣，拎着包包，邊走邊穿好，來不及系扣子。
門外果然停著昨天的那輛車子，江若初上車，林浩然看着她的臉，伸手摸她的額頭，江若初往車窗邊一躲，林浩然訕訕地收回手，「看你臉色不好，是不生病了？」
江若初笑笑，「有點感冒，沒事兒。」
林浩然不說話，卻是直接把車子開到沿路一家醫院，停下，「去買點葯！」江若初連忙推辭，「不不不！不用，我感冒從來不吃藥。」
林浩然拉開車門，下車，繞到副駕前，霸道地看着她，「那是以前，那是我不知道的。」
他胳膊肘兒壓在打開的門框上，一雙桃花眼堅定地看着她。那架勢如果她不下車就不罷休。江若初無奈下車，跟着林浩然進去，有個身穿白衣戴口罩的中年男人，測體溫，問了一下情況，「輸液吧。這個季節發燒病人，怕引起肺炎。」
江若初對自己的體質頗為信任，執意吃藥了事。林浩然給她倒了杯水，晾好，看着她把葯吃了。
經過這一折騰，江若初到達單位，已經遲到了。所幸接近年關，單位考勤制度執行並不嚴格，辦公室仍是她一個人。她打了壺開水，坐在電腦前，看西祠衚衕的帖子。看了二三十分鐘，林浩然敲門而入，手裏拎着幾個包子，一杯豆漿，放在她的桌子上，「餓不餓？」
江若初見到食物才意識到腹中空空如也，她有些難為情，又不能違背事實，只得謹慎地回答，「有點兒。」
林浩然把一次性木筷扳開遞給她。江若初也不客氣，接過來，「你吃了嗎？」林浩然坐在她的對面，看着她吃，「吃了。肉焙子，在去你家路上吃的。看你昨天那個樣子，估計吃不了那麼硬氣的東西。」
江若初頓時覺得眼前的素包子比肉焙子的格局差很多，馬上嫌棄地用筷子戳了戳，「沒什麼能影響得了我的食慾。」
說完，她果然把包子推倒一邊，拿起杯子把豆漿喝了。林浩然笑，「那我給你去買肉焙子。」江若初撇撇嘴，一臉不高興，「爭取來的東西，不稀罕。」
林浩然看她的樣子，感覺她情緒好了很多，一顆懸著的心就此落地。他也不着急走，認真地看她喝豆漿，劉海垂下來，光潔的額頭，羽扇似的睫毛，彷彿下凡的仙女。
正出神，程書偉進來，手裏拿着一份文件，「張科長呢？」江若初抬頭，猶豫片刻，「好像開會去了。」
程書偉詭異地看向林浩然注視江若初的目光，心裏明白了八九分，正想嘲笑他兩句，看到江若初桌上的包子，目光一亮，大步上前，拿起包子就吃，幾口下肚，又拿一個。
林浩然眼睜睜看着程書偉一鼓作氣，把三個包子收入腹中，忍不住諷刺，「真不要臉！四個包子你吃了三個！你是餓死鬼轉世！」
程書偉不惱，吧唧吧唧嘴，「你買包子討好我女同事，還買個素的！為什麼不買肉的？」
江若初不滿地看一眼林浩然，「就是！」程書偉聽這話，意味深長地一笑，「看來你要走的路還很長。」
江若初乜一眼程書偉，「人家是氣吞山河，要是買成肉的，你就能氣吞四個了！」
林浩然哈哈大笑，程書偉哥被兩人一番擠兌，拿着文件落荒而逃。剛走到門口中，又返回來，把手中的文件放下。
林浩然有意刺激他，「若初，我帶你吃特別好吃的肉焙子去！」江若初拎起包包起身，林浩然把用過的筷子，杯子收拾好，扔到垃圾桶里。
程書偉有些喪氣，「等等！這個很重要。」江若初拿起文件看一眼《明山市土地局關於春節期間有關工作的通知》，她又放下，「我知道，我會做好的。」
說話間，林浩然去而復返，站在門口等江若初。
程書偉難以置信地看着兩人真的去吃肉焙子，後悔不迭。他怎麼那麼及時地吃了江若初不喜歡的包子，給了林浩然請吃肉焙子的機會呢？他怎麼這麼傻這麼傻呢？
林浩然開車出了土地局大院，江若初這才說，「想起一件事情了！不能吃肉焙子，要去還錢！」
江若初告知地點，林浩然也不廢話，開着車子到了聯想電腦公司。江若初遞給林浩然六十元錢，「麻煩你跑一趟，把這個給劉一帆，他明白的。」
林浩然關切的目光在她手上停留片刻，接過錢來，轉身就推門進去，找到劉一帆辦公室。劉一帆已經取代了王經理，成了聯想電腦公司明山分公司的經理。
王經理被范老三那兩隻紅公雞搞得在區域經理心裏印象很深刻，形像很深入。提起明山分公司，李經理腦子裏揮之不去的就是王經理那縷鄙夷怨毒的目光，以及那兩隻屈辱的紅公雞。在年底時，他以業績不佳為由，把他調到售後部當經理。
售後部是幹什麼的？就是接接電話，為客戶處理一些小麻煩的。王經理曾坐擁明山分公司，雖然信息產業方興未艾，電腦對普通人家而言還是個奢侈品，但他看好信息產業的廣闊前景，面對大片的市場空白，他原本是躊躇滿志的。
不想，就因為范老三那麼一鬧，竟然讓他當售後經理。王經理把范易陽恨到骨頭裏，本着寧為蛇頭不為龍尾的原則，一怒之下就辭職不幹了。
劉一帆作為這場糾紛中打醬油的，意外地被提拔為明山分公司經理。他喜出望外，打心眼裏感謝范老三感謝紅公雞。他上任的第一件事情就想着再把范易陽請回來，再一斟酌，以范易陽的能力怎麼用他呢？給副經理？他沒有權力，銷售人員？他又覺得可惜。
後來，范易陽伸長了脖子打聽機關事業單位招聘信息。劉一帆就知道，他的小廟請不來范易陽這樽大神。
林浩然把江若初交給他的兩張紙幣放在光潔的桌面上，伸出兩根手指輕輕地一推，「若初讓我給你的，你明白的。」
劉一帆從這小小的一件事情上看出來，江若初對林浩然是另眼相看的。他馬上把江范二人分手賬算在林浩然頭上，很不客氣地問，「你的？還是江若初的？」
林浩然居高臨下地看着一臉憤慨的劉一帆，嘲諷地一笑，「這個有區別嗎？」
劉一帆噌一下站起來，「如果是你的，你憑什麼替她給？如果是江若初的，讓她自己去給范易陽！」
林浩然收斂了笑意，一本正經地回答，「能夠替她給，是我的榮幸！劉經理不會看不出來吧？若初不想再看到范易陽！」
劉一帆被噎住，眼巴巴看着林浩然昂然離去。
那躺在桌面的六十元錢成了燙手的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