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范老三出手
區域李經理刀子似的眼神直直落在那兩隻紅公雞上，面沉如水。王經理有些慌，連忙開口解釋，「這個事情，我慢慢說，不是你看到的這樣。他——，」
對方冷笑一聲，「如果我的眼睛都欺騙我，那麼還有什麼值得我相信？」
范老三見王經理明顯不如那個胖子官大，馬上轉了角度給區域經理磕頭，「領導，求你給王經理說一說，我兒子的親事是我訂的！千萬別開除他！他一定會好好聽話，好好乾，再也不給領導找麻煩！求求——」
王經理眼見事情被范老三弄得更加解釋不清，怒目而視，「出去！」
范老三嚇了一跳，連忙閉嘴，卻不敢動彈，獃獃地跪在那裡。
王經理換了副笑臉，走近李經理，「誤會！李總，純粹是誤會！我不明白怎麼回事兒，他竟然以為我開除了他的兒子！跑來又是求情又是磕頭的！我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啊！」
李經理居高臨下地看著范老三，又掃了一眼王經理，「我不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私營企業不是行政事業單位，我要的是有本事的人！不是送禮請客走後門的人！」
王經理連連點頭，笑聲附和，「李總說的對！我記下了！」
李總沒說話，甩手走人。
范易陽心急如焚趕回公司，直奔王經理辦公室，正要推門，就聽見爸爸低聲下氣地賠禮道歉，「對不起，我是個老農民，不會說話，害你得罪了領導。只要你不開除我兒子，你打我罵我都行。求求你！」
王經理本來沒想過開除范易陽，但被范老三這麼一弄，在上級面前口碑全無，惱火得很，就想開除了。無論對方怎麼求情，他始終冷著一張臉。
范老三絮絮叨叨說好話，不敢抬頭看王經理的臉，低頭看到王經理鞋帶開了，「王經理，你別動，鞋帶開了！」
他不敢站，跪著向前，伸手幫忙系鞋帶。他剛打了個結，門嘩地被人推開，竟然是范易陽一臉怒氣地進來。
范易陽見爸爸竟然跪著給王經理系鞋帶，強烈的羞恥瞬間沖滿胸腔，他壓抑不住心中的悲憤，「爸，你起來！」
他憤憤地盯著王經理。他優雅地坐在真皮椅子上，抬頭望著天花板。
范易陽感覺屈辱，王經理憑什麼這麼對待他爸啊！就算是乞丐跪在他面前，不管是厭惡鄙視還是嘲笑，他都應該看上一眼啊！他爸是人，雖然沒錢，可是也是人！可他跪在王經理面前給他系鞋帶，在他眼裡不如一條狗啊！
范易陽後悔得腸子發青，他如果不騙他，爸爸又怎麼會受到如此侮辱！
偏偏，王經理的辦公室門是玻璃的，想必公司的人都看見了！范易陽覺得士可殺不可辱！
王經理的態度是對他和爸爸人格的侮辱！
范易陽不能忍受這樣的侮辱！他上前一步，一把拉起爸爸，「爸！我們走！」
范老三伸手推開兒子的手，「人的心腸都是軟的，我好好跟你領導求情，他肯定會心軟的！你別拉我！」
范易陽幾乎咬牙切齒地怒喊，「爸！他不是人！」
王經理聽這話，噌一下從椅子上跳下來，「你說誰不是人？你想不想幹了？嗯？說誰不是人！」
范易陽被氣紅了臉，一把抓住王經理的衣服，眼睛里能噴出火來，「老子說你！」
王經理何曾受過這樣的氣？他伸手握著范易陽的胳膊，暗暗掃一眼門外，沒人，沒人這個時候過來看熱鬧，他沒幫手。
他冷笑了一聲，放開手，「滾！」范老三嚇得連忙說，「不能啊——」，范易陽扭頭飛來一縷怒氣，范老三嚇得閉了嘴。
范易陽拉著爸爸推門走人，聽到王經理在身後說，「東西拿走！」
他轉過身來，提著桌上的紅公雞，擠出一絲笑來，「不如拿去喂流浪狗！」
他帶著爸爸，拎著雞，昂首挺胸地穿過公司大廳，在眾人驚訝的眼神中走出去，找了個就近的垃圾桶，扔進去。
范老三看得心疼，「餵了一年多！他不吃，我們能賣好幾十塊錢呢！可惜了！陽陽，你性子這麼烈，怎麼能行，其實，你要是好好……」
范易陽突然鼻子酸酸地，想哭，但他不能哭。他仰望深秋的陽光，晃得他眼睛疼。他揉揉眼睛，掩飾自己不受控制衝出眼眶的兩滴眼淚。
他內疚，心疼，悔恨，屈辱，種種情緒交結，只覺得悲痛欲絕。他獃獃地看著爸爸花白的頭髮，黝黑褶皺的皮膚，脫口問，「爸，你今年多大？」
范老三愣了一下，「四十四啊！」范易陽心裡一縮，「再過十年。」
范老三並不知道再過十年怎麼樣，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十分無助，責怪自己沒用。范易陽反倒坦然了，他決定帶著爸爸在明山看看。
劉一帆對范易陽跟王經理鬧翻的事情十分內疚，無法面對江若初再三來電詢問事情結果，只得含糊其辭，「還沒解決。」
江若初心知不妙，打電話呼叫范易陽，對方置若罔聞，沒有回話。她心裡的不安更甚。
劉一帆則在下班后，早早買了些肉回家，做了六七道菜，請范家父子一起吃。一來，歡迎范爸爸到來，二來，范易陽一事因自己而起，算是彌補一下。
范易陽本來想帶爸爸住酒店，想到這個季節工作不好找，手頭留些錢以備不時之需，就回了家。
他跟劉一帆合租一套二居室樓房，交通便利，乾淨舒適，范老三看到光潔的地板，在門口墊子上反覆擦鞋。
劉一帆笑著把老人迎進家門，讓他上座。范老三從來沒受人優待，局促不安，「給你添麻煩了！」
范易陽用劉一帆的手機躲進卧室給江若初回話，交待了跟王經理的爭執一事。
江若初聽了半天，心裡五味雜陳，後悔自己給范易陽出的這個餿主意，害他丟掉飯碗。
范易陽猜到她自責，連忙安慰，「這樣也好。反正王經理有能力沒人品，我早想跳槽。」
江若初暗想，這個季節能跳到哪裡去？
范易陽結束通話回到餐廳，爸爸正在低頭吃飯，半天沒送進一粒米，「怪我沒本事，沒門路，進不了公家的門！」
他一張瘦小的臉幾乎縮進桌前的碗里。劉一帆沖范易陽無聲做出口型，「江——若——初！」
范易陽以眼神阻止他多嘴，扭頭安慰爸爸，「公家門有什麼好！現在成天喊打破鐵飯碗的，爸，你快點吃吧！」
范老三突然抬頭問，「你不是城裡有對象才不要娶何玲的嘛！她家是幹什麼的？」
劉一帆早想告訴老人家這個消息，忍得十分辛苦，眼見他問，脫口而出，「江局長啊！江局長家閨女！」
范老三瞪大眼睛，驚訝地看著范易陽，「真的假的啊？」
范易陽心裡有點小得意，就像小時候念書得到老師的表揚，總是跑回去告訴爸爸。江若初也是他的榮耀，他眸中帶笑，「嗯。」
范老三激動得直搓手，「那太好了！啊呀，這下你在城裡有人搭照了，不用那麼辛苦！人家這樣的家庭能跟你好，不容易呀！你得抓緊娶回來呀！對了，談對象要花錢啊，以後別給家裡寄錢了，我跟你媽夠——」
他突然想起范易陽被開除了，哪來的寄錢？他搓著兩隻手，又陷入不安，「陽陽你去求求你對象，他家要有門路，讓你進公家門就最好了！要花錢，我想辦法！」
范易陽的小驕傲被爸爸這一頓嘮叨，就沾了滿滿的世俗氣，他原本想抽空讓爸爸見見江若初，這時心思全無，生怕江若初看不起世俗勢利的爸爸，順便連他也看不起。
范老三見兒子不說話，知道他不同意，心裡嘀咕，城裡姑娘能瞧得起兒子，那何玲就是個托後腿的，根本配不上他的陽陽！萬一讓江家閨女知道陽陽在農村還有一門親事，非得踢退了陽陽不可！不行不行！
范老三一打定主意，就馬上坐立不安，他強忍著等到第二天一早，就給何家打電話，讓何家把何玲人領回去！這們親事不算了！他陽陽要娶官家女子了！
何家哪裡肯罷休？當初范易陽帶著何玲進城，現在嫌累贅不要了！何玲怎麼能回去？回去怎麼嫁人？
范老三深知兒子的脾氣，倔強，有分寸，他自己有對象不想娶何玲，就肯定不會碰！哪還能讓何玲訛上呢！
這時候他難得強硬，「我陽陽又沒碰何玲！再說，又沒下聘禮沒領證，這能算什麼鳥！你們滿村子問問，說何玲要嫁北京大學回來的陽陽，看有沒有人相信？」
何家氣得一連說了三四個好，壓了電話。
范老三喜滋滋地向兒子保證，「何玲的問題解決了！」
然後，他堅持要回家裡去，準備把家裡的羊喂肥，等過年殺一隻送給江家！
范易陽不忍心讓他自責沒本事沒門路，就任由他去。等把爸爸送上車，他就跑到人才市場看招聘信息。
江若初知道範易陽忙著陪他爹，就沒打擾他，每天按時上下班。偶爾有同學邀請吃飯，也本著早去早回少喝酒的原則，盡量按范易陽的要求，做到安守本分。
江成山對這樣的女兒有些不適應，以為她跟范易陽鬧了彆扭，眼見這一年就要過去，馬上張羅讓人給江若初介紹對象。
江若初嚇了一跳，聲明有對象。看到江成山像安排政治任務一樣，布局女兒的相親大業，她靈機一動，就問老江，「我們同學范易陽失業了！因為我導致的，有好機會能不能留意一下。」
江成山不假思索，回了一句:不能，他又不是我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