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雪

第一章 初雪

北風拂落滿樹黃葉,點星野草顯得格外蕭瑟,地面上佈滿了銀霜。

天上的烏雲越來越來密,迷霧漸漸遮蔽了整個天空,一場暴風雪即將來臨。

抬頭望望天空,刺骨的寒流中帶着幾分濕意,一片雪花自天涯飄落,八角的冰晶是那樣的素潔唯美,慢慢飄落在鼻尖,是那樣的輕柔,今年的第一場雪比以往來的更早些。

少年佇立在大地上迎接了今年的第一片初雪,靜靜的凝望着逐漸被迷霧籠罩的天空,慢慢的閉上雙眼,貪婪的呼吸著冷空氣,他聞到了天空的廣闊,更聞到了自由的氣息,他多麼渴望自由的氣息。

他今年十三歲了,他邁開腳步開始奔跑,不願風雪沾濕他的衣襟,心心念的是他家土牆頭晾曬的幾升稻穀,那是他賴以生存的根本,支撐他走過整個冬天的食糧。

民以食為天,他年少力弱,家裏的糧食並不充足,寒風凜冽,他跑的更加迅疾了,乾枯的樹樁把他拌了個狗吃屎,背簍里的野菜散落一地,雙手更是滲出殷紅的鮮血,在泥沙的沾染下發出鑽心地刺痛。

他奮力的想要站起來,一雙膝蓋是那樣的無力,原來膝蓋早已血肉模糊,本就衣衫襤褸的他顯得格外狼狽,雪花飄的更猛了,潔白的雪花和殷紅的鮮血相互交融,凸顯出點點暗紅。

風雪中只有一個人奮力掙扎的少年,他是那樣的單薄與落寞,他背負的不僅僅是生存的重擔,更是他的命,天地無情,他想要活着,想要好好活着,能夠衣食無憂,平安喜樂的活一輩子。

寒風吹動幾許清愁,帶走少年的思緒萬千,帶他回望童年的悲與樂,傷恨陳仇。

遙想那年鮮衣怒馬幾多少年,縱馬而行,馳騁萬里,他們走過大雪山,跨過無人的荒漠,個個腰系長劍,別樣瀟灑,他來到北境龍國的高山之巔。

他們只有一個目標,屠了這龍國的青龍,青龍盤踞於此,積年不動,形成的綿延的高山,在此沉睡,人類在它的面前就好比是滄海之一粟,抬手便可擊殺的螻蟻。

少年只有六歲,他記不起來那麼多,他只有六歲,他有愛他的父親和母親,他們都是樸實的庄稼人,大字不適幾個但他們勤勞,倒也勉強夠自己吃穿。

他父親叫寒三,寒三果然寒酸,一輩子寒寒酸酸,因在家中排行老三就叫寒三了,他性情溫和,對誰都樂呵呵的,經常露出傻子般的微笑。

母親本是地主的丫鬟,大家都叫她寒氏三娘,因為她是老三的媳婦嘛,為了方便大家都叫她寒三娘。

皇曆三年,正月十五,春寒料峭,在這個風雪交加的夜晚,一名嬰兒呱呱墜地,便以風雪為名,本身姓寒,寒風雪。

寒三越想越滿意,平凡而又不平凡的名字,咋聽都能聽得出幾分靈氣兒,他溫了一壺小酒,喝的溫熏,露出他那招牌式的笑容笑的更像個傻子了。

皇曆九年冬,駿馬長劍踏山而行,曾於寒家寒酸小屋破桌前飲盡那一碗的甘甜雪水,那青蔥白玉指也捏捏了風雪嬰膩的小臉蛋。

而後便衝天而起,長劍出鞘,匯成一道劍氣長河,照亮了寒酸的小屋,遮蔽了朗朗晴空,直奔蜿蜒的群山而去,曦山劍閣前來屠龍。

雪驟起,寒風雪仰起天真的小臉,望着天空那瀟灑而磅礴的劍氣長河。

寒三摸摸了可愛的小腦袋,自言自語道我寒家祖上也可一躍千丈,一掌開山,沒落了,沒落了。

而後天崩地裂,群山舞動,一道青影橫亘人間,遮天蔽日,一聲長嘯,好似悶雷,寒風雪兩眼一黑,就暈過去了。

雪花自由的飄落着,只留下白茫茫的一片,它掩蓋了一切,只留下天地間一片肅靜。

山崩了,地陷了,山林村莊都沒有了,只留下萬丈深的巨谷和那重新沉睡的青龍,它的身軀綿延百里,盤踞了整個山谷。

這一戰死了很多人數百里的村民都死了,更來自四面八方的高手劍客,俠士埋骨於此。

寒風雪艱難的睜開雙眼,他看了看這寂靜的大地,眼神中一片茫然,全身上下發出針刺般的巨疼,他艱難的挪了挪身子,碰到了他身後盤膝而坐的大姐姐,她嘴角掛着淡淡的血跡,全身上下盡顯凌亂的疲態。

「你全身經脈皆已受損,能動已是奇迹,莫要逞強。」

她的聲音有氣無力,夾雜着幾分無奈,輕輕搖頭,面色有些猙獰,牽動了她的傷勢,發出了痛苦的低吟。

寒風雪靜靜地坐着,他的腦子裏一片空白,沒有了他熟悉的街坊四鄰,更沒有他那和藹的雙親,就連他熟悉的村莊和大地都沒有了。

他雙眼裏沒有神采,也沒有童真,眼淚不爭氣的顆顆滾落,他知道一切都沒了,他什麼都沒有了。

「暴怒地青龍大開殺戒,它殺光了所有的人,更屠殺了方圓數百里的村莊,就連村莊,森林大地,高山都一併毀去。」

「所有人都死了,你恰巧就落在我身邊,我們就是倖存者。」

天地間只有風聲雪落聲,誰都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坐着。

雪越來越厚,轉眼間一個時辰過去了,那女子艱難的站了起來。

「我來自曦山劍閣,我的名字是曦月城,小孩兒,你叫什麼名字。」

寒風雪轉了轉小腦袋,兩隻眼睛盯着曦月城一動不動。

「我是寒風雪,寒是姓寒的寒,風雪是暴風雪的雪。」

曦月城拉起寒風雪的小手,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一大一小,深淺不一的兩行腳印,足見其狼狽。

曦月城為人灑脫不羈,熟悉的人都說他,錯生女兒身,空得一副好皮囊。

她摸了摸腰間的酒葫蘆,猛灌一口烈酒,隨手遞給年僅六歲的寒風雪。

寒風雪用盡全身力氣才接過酒葫蘆,全身不住顫抖,仰頭灌了一小口,辛辣入喉,帶來陣陣溫暖,他把酒葫蘆遞了回去。

「送你了,小屁孩兒!」

曦月城連看都沒有看,她仰頭望望天空,雙目微閉。

人生在世,但凡熱血涌動,生命不止,當踏雪而行,乘奔御風,周身內息涌動,激起漫天飛雪,一把攬過寒風雪,在雪中輾轉騰挪,踏雪而行。

風聲,雪聲,嘈雜的說話聲,輕身已歷萬重山,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千里之外的夢回鎮。

「小二,上酒!快點!快點!再來兩碗陽春麵。」

兩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麵,驅散了冬日的寒流,再配上一壺老酒,外加兩碟佐酒小菜。

一大小兩道身影相對而坐,給冬日的蕭索平添了幾分生氣。

「那青龍厲害嗎?」

寒風雪不緊不慢的問道。

「很厲害,很厲害!那畜生真的很強。」

曦月城的眼睛裏露出了傷心和落寞,他們曦山劍閣一行十三人聯袂北上,如今僅剩她孤身一人。

「它殺了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毀了我的家,等我長大了我要殺了它。

從小村裏的老人就告訴我們,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總有一天我會做到的。」

寒風雪地小臉上滿是認真和堅定。

「你能教我武功嗎,我知道你很厲害。」

「我還差得遠呢,很遠,很遠。」

曦月城伸手摸了摸寒風雪的小腦袋。

「快點長大吧,天空很廣闊,沒有極限。」

「我是教不了你了,你全身筋脈受損,導致身體虛弱,血脈凝滯,註定沒法練武,你我有緣,你的仇我接下了,我曦山劍閣曦月城總有一天會捲土重來,讓它為無辜的冤魂償命。」

一壺烈酒一飲而盡。

寒風雪沉默了,眼神更加倔強了,只要他還活着,就有希望,只要他還能動,他就一定會去殺它。

有時候想像是美好的,現實確實殘酷的,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境遇,曦月城默默地看着寒風雪,眼中不禁有些期待。

「跟我走吧,我帶你回曦山!」

「不了,我爹從小就跟我說,人貴自知之明,我出身卑微,恐怕去不了劍閣,我有我的去處,你有你的事情。」

「這樣也好,那我們就此別過,這本基礎脈絡決就送你了,對開發打通身體經脈,開發身體經脈有奇效,或許對你幫助。」

「就此別過,他日江湖再見,如果有機會可以來曦山劍閣找我。」

我會的,等我名揚天下時,我會來西山劍閣來找你,寒風雪仰頭望着天空,任由寒風侵襲,這天真高,真大。

寒風雪快速吃完自己面前的一碗陽春麵,他知道這或許是自己吃的最後一頓飽飯了,他不知道該去往何地,走向何方。

他一定要讓自己活下來,他自己太弱小了,他要找個地方讓自己活下來,讓自己慢慢長大。

他沒有方向,那就往南方走吧,他曾聽村裏的教書先生說,南國多煙雨,文人騷客盡風騷,那裏風景如畫,參差十萬人家,是難得的盛世。

他邁開腳步,強忍身上的巨疼,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他的眼睛堅定的望着南方,他一步也沒有後退。

他太小了,他走得很慢,他一刻也沒有停下,渴了就喝冰雪融水,餓了就找凍得冰冷的野菜,挖出大樹的根須充饑。

他必須要活下來,他相信自己的將來也一定會豐富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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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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