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章

月影心中又急又怒，足下飛快地兩下輕點，改變了下落的方向，朝著那煙柱折轉而去。

「放開它！」他口中高吼著，手中匕首不曾停歇，挽著銀火幾下飛砍，寒光夾著森森陰氣，遙遙地追著那道煙柱劈斬而去。

唰唰唰——

幾聲迅響，煙柱攔腰折為兩段。鬼火蔓延下吞，與怨靈煞氣扭絞在一起。月影眸中迸著銀光，火勢漸旺，將那幾縷殘煙壓了下去。人偶在兩股勢力糾纏之中掉了出來，咔噠咔噠幾下碰撞翻滾，垂直而落。

月影撇了怨氣奮起直追，掌中運力，搖搖地將那人偶控住，剛想撤手收回，卻見一道白色的流光飛射而下。

咻——流光之中，箭頭正中人偶中心。

時間萬物彷彿凝固了一般，怨念的哀嚎靜了下來，連煙霧雲氣都不再飄動。月影的身形停滯在半空，一瞬之間大腦空白。那支箭，把白靈她……

羽箭自尾端開始化為萬千白色光點，映著四周霞紅翩翩起落散去。那人偶卻無半點傷痕。

撲通——

人偶一振，盪出數圈白光波瀾，像是在召喚什麼。

撲通——

阿竹的身體一振，周身一輕，所有不適全然褪去，身上泛出一圈細膩的白光，隱隱覺著什麼東西正蠢蠢作動，回應著人偶的呼喚。

撲通——

又是一下共振，驟然撐開了一個白色的結界，猛地將月影推了出去。結界中，阿竹與那人偶相對懸浮於空中，胸前的聚靈鎖突然綻起刺眼的白光。

呼——

狂風襲卷，將阿竹和人偶繞於中心，無數白光自聚靈鎖中紛飛而出，夾在狂風中飛旋急舞。

「啊——」四周煞氣驟消，怨念之靈哭喊奔逃。

一道白色光柱破開重雲衝上九霄，霧散處蒼穹立現，灑下一片溫暖日芒。光柱之上，散出一朵流雲神印。

阿竹讓一股磅礴大氣包圍著，鼻尖身畔到處都是熟悉的氣息，它們奔涌而出，流竄翻騰，在風柱中交織纏繞，逐漸匯聚為一股，奔於九天之上，再一輕巧調轉回頭，俯衝直下，認準了一般撞入那人偶之中，在雲霄中餘下一道白色流光。

撲通——一振，人偶身上白光大盛。

撲通——又一振，那白光驟然放大，化成個真人大小的模樣，盪出一圈巨大靈力，撥開了千里雲氣。

撲通——再一振，疾風掃出，白光漸褪，一人立於光中。

雲髻高綰，其上銀花綴著流光，兩側各垂下一縷流銀蘇穗，身後長發如瀑，松綰垂於背心。眉如遠黛沒於青峰，目閃秋波遁於幽水，膚若凝脂，唇似點櫻，自帶一股清冷之氣，如霧薄孤山，月射寒江。額間，兩絲銀色流紋勾勒出一朵流雲印記，隱然一股神靈威嚴肅穆之氣，清雅高華，令人不敢抬眼相望。一身白衣如雪傾瀉而下，環佩墜於腰際，銀絲嵌於袖間，暗紋流卷，長袍迎風，項頸中掛一點明珠，泛著淡淡光暈，身旁自有煙霞輕籠，飄渺自非塵世中人。

「白、白靈？」

看呆了阿竹，亦看呆了月影。

他們是見過白靈模樣的，但卻從未見她如此打扮。在月影自小到大的所有印象中，白靈總是一身素樸，一頭長發不是隨手鬆松地繫於腦後，就是任由它四散披落，既不簪花戴翠，也不施粉黛胭脂，一件白色的寬袖交領，一條綠色的粗布系裙，便是她最常見的裝束。卻不曾見過，眼前這神光萬丈的模樣，才是她真正的本體。恍惚間才驚覺，她到底也是九天之上的神明。

白靈伸手輕畫了個圓圈，化出一個結界護住阿竹，再輕一推，將她送到月影身邊。

無垠的天穹中，漫無邊際的霞光紅雲急速飛卷匯聚，宛如十數道紅龍升騰，翻滾纏繞著集於一身，再從中生出個紅團巨影。形如長劍，勢如破竹，纏著金光萬道，鋒芒畢露，破開雲光，呼嘯著一劈直落，彷彿要將這四海八荒盡數斬斷。

原來之前那一箭雖射中了怨靈，但因著它是意念凝聚而成的魂識，並無實體，只被那一箭遣散於天地，卻並未消融。

再細看時，那劍身彙集著百千萬個怨靈的魂體，它們身上鎖著長鏈，露著猙獰瘡痍，高舉著的雙手利爪如尖，哀凄憤怨，呼號叫囂著要把萬物撕開扯碎，散為灰燼。

白靈斂了一身神光，飛騰而起，迎著劍鋒，凌空翻轉，輕巧地左右飛挪躲過凌厲而兇險的劍勢，纏繞著攀劍而上，浮雲踏浪，穩穩地落於劍端，翻手運起周身之氣，靈力凝聚。

劍體怨靈卻驟然散去，似千萬道溢彩流光從四面八方朝著白靈攻去，繽紛奪目，猶如遍地血紅花開，在空中四處流竄，蜿蜒狂舞，妖異凌厲，詭譎莫測。

「白靈！！！」月影急喊著想要一撲而上，卻讓白靈的結界困著送回了白神山頂，不可掙脫半步。

九霄之上，風起雲湧，滾滾如雷霆萬鈞，嗷嗷似萬馬奔騰，重雲匯聚，天地變色。九州之間，怨川咆哮，挾沙裹泥一瀉千里，吞山食地勢不可欺，洪潮爆發，四海撼動。

白靈皓腕揮舞，素手結陣，所過之處化出無數白光流印，裹挾在紅雲涌動中如水波劇盪，環繞四合，將無數怨靈緊緊纏住。

怨靈紅光翻絞，捲成一道鐵鏈火龍，吞雲吐霧。

白靈衣上銀紋鼓動，凌空翻落，似巨劍長劈。

嘭——

一紅一白兩股真氣交相碰撞，猶如平地炸開一陣驚雷，霎時間光華大耀。

兩方纏鬥數百回合，劍芒閃爍，刀光橫飛，嗡嗡然如旌旗漫天，咚咚響若擂鼓遍地，靈氣激蕩捲起軒然大波，殺聲震天驚起鬼神四散。

「白靈！！！白靈！！！」月影長嘯嘶吼，卻無論如何都脫不開結界的禁錮。白靈，你答應過的，要和我一起回小巫山的！你答應過的，不許忘了！

「月影……月影……」阿竹看得無比揪心，伸手試圖勸攔幾欲發狂的月影。卻不自覺地顫抖得厲害，白靈這是什麼打法呀，糾纏絞繞，仿若在刀尖跳舞，只要行差一步便是萬劫不復。

糾纏打鬥之中，紅光逐漸匯齊成一團，旋轉凝聚收縮，密度越來越大，怨力越積越濃，彷彿下一秒就能引爆天地混沌。

白靈飛身掠過一側，雙手翻掌結印，白光灼灼彙集於掌心，周身化出無數流銀如飛雪旋舞。她翻手捻過一縷，結於胸前，浮出一朵流雲印，與她額間神印閃閃交相呼應。她突然雙眸涌動，如萬里寒潭，穿透天際，手中印驟然往天穹一送。

轟隆——

一道九天極電劈落，帶著驚雷響徹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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