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八章
白靈睜開眼，見自己躺在屋內的地板上，身下是一個巨大的招魂陣。看樣子，如果阿竹不答應，那人是打算強行聚靈了。
「你醒了？」一個低沉的聲音自身旁響起。
白靈循聲望去，見一個白衣男子，戴著銀色面具。
「嗯呃……」她假裝著痛苦呻吟幾句，睜了睜又閉了閉那朦朧的雙眼，待那男子走得近了，卻突然飛身而起，反手一掀，一把揭下了那人的面具。
那男子一驚，向上插手，又劈掌隔開。
白靈腳下幾個旋步站定，帶著青絲長裙揚落在空中。她低頭瞧了瞧手中的銀制面具，又抬眼看了看那俊俏而陌生的臉，隨手一下將面具拋回給他，不緊不慢地問道：「你是白神？」
「看都看了，還還給我做什麼？」那男子信手接住了面具，又隨便往旁邊地上一擲，望著那一身不屬於阿竹的氣質，認出了眼前這雙眸子中的冰冷與平靜，「你不是阿竹，你是……白靈？」
「你認得我？」
白神不答反問：「阿竹接納你了？」
「不錯。一個區區凡間小女孩，跟我說什麼接納不接納？」白靈自傲地說道，漫不經心地邁著步子，走出了地上的招魂陣，「不過，這正合你心意吧？我復原了，怨靈才有重出的可能。」
「怨靈呢？」
白靈伸出手，掌上浮現出一團紅光。她斜著眼，打趣似地打量著白神：「在這兒呢，想要嗎？」
「什麼條件？」
「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白神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白靈覆手收了紅光，換成一雙冷眸：「是你養了我這一縷靈識中的怨念，又引阿竹去了死亡谷，解開了怨川河的禁制？」
「是。」
「你怎麼知道，我的靈識在阿竹身上？而怨靈，又在我的靈識里？」
「機緣巧合，探到的。」
「噢？機緣巧合？能有如此的機緣巧合白撿到這麼大的便宜？」白靈的嘴角噙著瘮人的笑。
「怎麼說？」白神鎮定地問道。
「當年百嚙蝗群突襲小巫山，是不是與你有關？」
白神似乎猶豫了一下，到底平靜地承認：「不錯，是我引去的百嚙蝗群。」
「流雲箭也是？」白靈眸中的寒光宛如臘月霜雪。
「是。」
「為什麼要殺我？」
「怨靈被壓制在你體內。我原以為，只要你的靈識散了，怨靈的封印就可以解開。沒想到，封印是解開了，可它卻跟著你的靈識一起，碎得不成樣子。無奈之下，只能再一點一點地拼湊起來。」
「我看你也是堂堂一介神明，要這怨靈做什麼？難不成也想借著它提升修為？」
「即便是神明，想在修為上有所精進，也不為過吧。」
「但你們口口聲聲光明磊落，不是最看不起這種邪門歪道嗎？」
「修行界，不過以術法定高低，斷正邪，我若能站到峰巔之上，又有誰敢說什麼話。」
「你這邪狂的模樣，比之我，還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呀。」
「過獎。問題問完了嗎？」
「沒有。」白靈理直氣壯地應道，「聚齊我的靈識，你就不怕再把怨靈封印了？到頭來，辛辛苦苦做了那麼多事，卻是白忙活一趟。」
「怕，所以引了怨川。想必有怨川之氣相激，怨靈也不是輕易能封住的吧。」
「你倒是考慮得周到。」
「好說。」白神微一頷首，斂了神色，勸道，「你體內正邪之氣相撞，帶著怨靈，只會讓它愈發暴躁，到頭來，免不了往事重演。不如把怨靈交出來，就此離去，帶著阿竹的身份，掩了那班神仙的耳目，到凡間逍遙自在，豈不痛快？」
「嗯……」白靈一手架於胸前，一手輕拄著下巴，做思索狀，「聽著像是個不錯的主意。」
「兩相交易，從此相忘，我做我的神明，你過你的日子，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行。」白靈打了一個響指，攤開掌心，喚出怨靈，「就給了你吧。」
白神看了她一會兒，走上前去，將手覆於紅光之上。
白靈閉眼，紅光愈盛，作勢要融入白神掌心。白靈卻猛地一睜眼，反手一撤，生生斷開了連接，另一隻手結印自下而上揮過，打出數條光刃。
咻咻咻——
白神一驚，猛退幾步，翻掌結個法陣擋於身前。
砰砰砰——
光刃盡數打在法陣之上。白靈身形一晃向屋外閃去。
砰！
白神空手在空氣中一拽，屋門猛地關上，一個禁止結界赫然出現在門上。
白靈一個回身，凌厲的掌風已經呼嘯著攻到了眼前。她不及多想，運力於手一掌擊出。
砰！
又是一陣震耳欲聾的狂響，如青龍撞於天柱，一股巨大的力道向四周波及開來。一陣耀眼的光亮貫穿於全屋，久久不能熄滅。屋牆應聲而裂，震斷了橫樑，掀飛了地板，霎時間煙塵四起。
天上，怨川突然翻起波浪。
白靈急退幾步，撞到了結界的光牆上，體內靈力一頓劇烈衝擊，丹田中一片翻江倒海，一陣絞痛順著經脈流向全身，胸口一悶，一口心血便要湧上喉嚨。
她急忙凝指畫了個符印點在額頭，穩住體內的靈力，好不容易才緩過神來。
差點忘了現在在阿竹體內，凡人的身軀可經不起幾次這樣劇烈靈力激蕩的折騰。再加上，還要分出一部分靈神壓制體內的怨靈，如今外面怨川浩瀚，她可不覺得自己能頂多久。這一戰，得速戰速決才行。
身形剛一遲疑，白神已經趨身逼近跟前，一手掐住她的脖子，將她抵制在牆上。
砰！
「呃……」白靈眼前晃過一陣黑影，窒息的感覺蔓延至全身。凡人的身體，果然虛弱得很。
「怎麼樣？還打嗎？」白神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微微發抖的身體，「以你現在的模樣，在我手裡可討不了多少好。」
「哼……是嗎？」白靈的嘴角勾起一抹強笑，「我好歹也是對過千軍萬馬的人，如今虎落平陽被犬欺嗎？」
「你罵我是犬？」
「你認了？」白靈與他逞著口舌之快，一手卻被在身後，凝力聚氣。
「把怨靈交出來，我不為難你。」
「為何對我這麼好？」白靈勾起眼角，微抬了抬下巴。
「給不給？」白神面色不動，「或者，你希望我來強取？」
「這就要看……你有沒有本事了！」白靈眸中閃過一絲白光。
轟隆！
霞紅的天穹翻起滾滾悶雷，一道九天極電霹靂直落，貫穿了天地，徑直撞在白神山頂上。
嘭！
電光劈開了結界，將屋子震成了碎屑，一山紫丁香瞬間化作灰燼，靈力波及之處，山川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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