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站遠些

讓他站遠些

兩人現在姿勢不雅,霍儀抱著雲容側在床上,雲容衣衫不整的背對著外頭的,都沒來得及說些阻止的話,就聽得外面反應極快的腳步響起,轉眼下人已經到了裡頭。

好在床幃是放下的,夜裡燭光晦暗,雖仍舊覺得不大自在,但云容也有心想聽聽原由,接著就聽霍儀以不悅的聲音問宮人:「你們做事從來如此憊懶的嗎?」

現未說明原由,已是一聲定罪,宮人們是駭極了王上的,聽他責罪便覺渾身血涼,徑直就跪下開始磕頭求饒。

但霍儀無心同他們多耗,隨手把銀梳扔了出去,語氣依舊很不好:「做事疏漏,你們一個個賤籍,傷了孤的人誰擔待得起?」

他扔出去的動作很大,手上也沒收力,正正砸中外頭一個宮女的額頂,「咚」的一聲悶響后,再抬起頭時鬢髮里已順了一股鮮血下來。

依舊不曾解氣,霍儀看了她們心煩,懶得聽她們繼續狡辯推卸,不耐煩的讓人滾了出去,並令她們自己去領罰。

雲容不知道她們要被怎樣罰,也沒空去深想,他只是在想這些巧合到底不是真的巧合,這銀梳真的是哪個粗心的宮人不小心遺漏在此的嗎?

可那銀梳又從何而來?

打發走了宮人,霍儀見懷中人一直不言不語,就以為他被嚇到了,抬起雲容的下巴瞧他的臉來,聲音同眼神早不知柔了多少度:「怎麼了?被嚇到了,還是方才被那蠢物弄疼了?」

他變臉變得著實快,前一刻還在對人大發脾氣,現在立馬對著雲容溫聲軟語了。

霍儀生得冷峻,看來其實十分穩重俊朗,但天生薄唇利目又顯得極為不近人情的戾,但是他低眉含笑時卻有種格外柔情。

雲容久不回答,又像是在出神想著什麼,霍儀習以為常,徑自去扒了他右肩的衣裳,要看肩後頭是否有傷到。

說傷其實倒也不至於,但被壓出了一個明顯的紅印子,雲容本就生得白,這樣的痕迹看來就有些明顯。

「小雲兒水靈靈白嫩嫩的金貴,這印子也跟花瓣似的顏色。」霍儀伸手替他揉了揉。

雲容正想說不用,卻發現言辭有些多餘,霍儀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又何必不懂眼色往上撞,所以選擇了閉嘴。

而霍儀也確實是故意帶季子白來的,雲容不讓他說的床間私話,到底也還是說透了。

他發現雲容好像格外忌諱被季子白聽到什麼,所以但凡有季子白在,雲容總比從前能忍,霍儀以此為趣,要逼他崩潰哭出來才行。

這一切,就和把雲容留在大夏王宮是一樣的道理——雲容要綳著臉帶著他的面具,面上厭世惡人渾然將自己置之度外,霍儀就要一點點的撕下他的面具,告訴他這是他的王宮,他是他的人,再怎麼逃避都是事實。

他並沒有懷著惡意,也不想讓雲容難受,如果可以他甚至都不想去逼他,他只說喜歡他,要留住他。

不過骨子裡的劣根是很難清除的,霍儀要玩的花樣總惹雲容生氣。

他一生氣了也不說話,不哭不鬧就是整個人都悶著——雖然他尋常大多數時候也都是悶聲不言的,但是霍儀看得出他不高興。

他就想把人哄好。

使出萬般手段,捧上千金珍寶,他哄得樂在其中,彷彿能逗雲容開心些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有時難免又朝政荒廢,就整日陪著人想法子哄他。

雲容不是心軟的,尤其在這種事情更不會心軟,但是他被霍儀磨得沒辦法,又是送他東西又是帶他出去散心看戲的百般折騰,他都沒心思,只覺得霍儀圍著他轉讓人煩悶。

但霍儀不累他都累了。

他終於願意主動和霍儀說話了:「以後季將軍守夜,你讓他站遠些。」

其實雲容很想說不要讓他來守夜了,但是這樣說好像有點不妥當,像是故意插手干擾霍儀的事情。

季子白守的是帝王安危,如果真讓人走了,以後若是霍儀有什麼好歹來他便也有了干係——就算是霍儀一直沒什麼,他若真這樣說了,朝堂里豈不是又有人要參他一本恃寵故意陷王上於險境之言?

正是忙著哄人的時候,難得雲容肯跟他說話,霍儀自然立馬就答應了:「小雲兒不喜歡他,那以後孤讓他待遠些,不過他是孤推心置腹之人,你不必怕他,你是孤的人,他也會保護你的。」

雲容對此不置可否,其實心裡一直覺得季子白沒真的殺了自己便已經是開了大恩了。

他當然知道季子白對霍儀的忠心,可越是忠心,怕也越是看不慣他這種人。

有時候霍儀還會讓季子白帶著人到瑤台宮來巡視,說是為了雲容的安全,他畢竟是御林軍統領,雲容沒法拒絕,一般他一來他就躲在殿內不出去。

但遇到還是在所難免的。

他還見過季子白在院子里擦劍的樣子,那劍鋒利得很,他擦得很慢。

雲容見了他就腳步定住,想要轉身避開,但是季子白耳目極好,已然注意到了他,冰冰涼涼的瞥一眼過來,還未轉身的雲容被他一看就心裡發怵,但他又很快轉開了目光,似他多臟不忍細看一樣。

雲容想,自己大約是真的髒了他的眼吧,所以即便是兩人都知對方存在,他也沒有上前打招呼討人嫌的舉動,自繞了一條道回了寢殿。

「殿下是怕季將軍么?」淑兒似乎有些奇怪雲容的刻意躲避,她一直跟在雲容身邊伺候,自然看得出來些,「季將軍是大夏最忠誠的勇士,王上讓他來瑤台宮巡邏保護殿下,也是因為信任他。」

雲容本不想答到,但是被人看穿心思他還是有些不自在,於是含糊了一句:「他身上殺氣太重,看著不似善人。」

淑兒若有所思,過了一會似是想到了什麼,恍然明白了一樣:「季將軍看著是挺冷血的,奴婢之前聽傳聞說,他曾在金鑾殿內一夜殺了十多個人,還都是別國來的使臣,血水都浸到了金磚里擦了三天才擦乾淨。」

雲容惡寒,開始討厭金鑾殿。

到了殿內,雲容坐下,忽然想起上次的事情,遂問:「你可還記得之前那把銀梳?」

「就是殿下讓奴婢扔了的那把?」淑兒有些不解他忽然問起,只道,「當日奴婢就拿出去扔了,怎麼了?」

「沒什麼。」不欲同旁人多說,轉了話問,「杜棠花樣是王宮裡很時興的嗎?」

其實在王宮這些日子他也仔細看過,沒見什麼人用過杜棠花樣的東西,香囊衣裳都沒有這等花樣,可若不是時興,為何單單留在他身邊的這些東西上都是杜棠花?是刻意的嗎?

「殿下不是大夏人,自然有所不知,像奴婢們這等低賤的人哪裡配用杜棠花。」淑兒搖頭說,「杜棠花大夏人人盡知,雖然漂亮,但是王宮用的人不多,蓋因那都是主子們用的,或是寵妃或是嫡公主之類,旁人哪敢動分毫心思,那可是大逆不道的。」

聽到「寵妃」「嫡公主」之言,雲容默了默,忍不住又問:「那現在宮裡有人用嗎?」

雲容到了王宮這麼久,其實後宮如何他不甚了解,他一直待在瑤台宮,對外事向來漠不關心,他待都不想在這裡待,哪裡有心思去了解王宮。

「王上尚且未有王后,亦無後嗣,自然是沒有嫡公主的。」淑兒耐心的給不了解後宮的雲容解釋,「如今王宮裡王上最是寵愛的便是殿下了,

後宮里從前送來的美人早被遣散,只餘下幾位高官之女還在,但也形如虛設,王上對殿下……」

「所以是沒人用杜棠花樣了?」雲容不是想聽她細說這些,於是打斷了她。

淑兒搖頭,抬眼覷了雲容一眼,又說:「王宮的杜棠花都是王上給殿下種的,還有更前些,王上讓人用玉帛錦給殿下做了一身杜棠和鳳的禮服,早便送來了,殿下還沒瞧過呢。」

雲容又開始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半晌方才說:「去拿來我看看。」

未幾,五個宮女小心的捧著禮服展開,雲容讓她們把衣服掛在架子上之後便退去,他這才走過去看那華麗非常的禮服。

玉帛錦柔滑輕軟,是難求的上上品錦緞,杜棠花是很艷麗的,禮服上用金絲銀線繡得栩栩如生,比之前那香囊上的要精緻百倍,雲容看了一眼就沒了興趣,轉身進了內間去休息。

淑兒望著那展開掛在架子上的禮服,華光熠熠,彷彿穿上它便能站上世間高台,她也是頭一次見這麼漂亮的衣裳,於是站著看了一會,大覺新奇,又往裡間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不大明白為什麼雲容不多看一眼。

多好啊。

旁人求都求不來的東西,他卻不屑一顧。

*

聽了雲容的話,霍儀讓季子白守夜的時間短了,每次也都是把他安排在前頭庭院對面的迴廊下頭,隔得遠了。

不過霍儀在瑤台宮待的時間長了,所以雲容見到季子白的機會也就自然的多了。

作為霍儀最信任的近臣,季子白有隨意佩刀劍入殿的資格。

每次雲容看到他身上的劍,就會想起那天他拭劍的樣子,以至於每次看到他雲容都裝作沒看見,自轉身繞道,這人他惹不起,不去他面前討沒趣,倒還是躲得起的。

越是相處下來,霍儀似乎越是喜歡雲容了,幾個月下來他還沒有膩,甚至最近有時候會在瑤台宮處理一些政務,整日都不離去。

午憩醒來后,想起午膳時霍儀和他說想同他一嘗紅袖添香的風流,雲容想起當時霍儀的神色,分明已經不是暗示了。

若他不去的話晚上估計又要受罪,定要藉機問他為何不去,逼問不是想要答案,只是想恃此逞惡罷了。

雲容也算了解了他些許,不想給自己找罪受,所以起身打理一番就去了偏殿。

霍儀最近在偏殿置了一間屋子處理政務,讓人把積壓的奏摺搬了些過來,當時雲容巧然瞧見,好幾個人抬了幾箱來,後頭也篩了許多霍儀以為不重要的讓人抬走。

也不知道現在還剩多少。

雲容一人去的,身邊沒帶人——他並不想讓人旁觀他跟霍儀的任何事,誰又知道霍儀能正經到什麼時候,他不想當著旁人的面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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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都沒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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