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初遇

第002章初遇

一下午,溫淩都心神不寧的,去打印室複印時還不小心打錯了兩份。

工程部的小程笑着打趣:「下次來要收費了。」

「去去去,浪費的又不是你的錢。」張月翻他一眼,「想跟咱們溫大美女搭訕也尋個好的由頭啊。」

小程訕笑,尷尬不已。

溫淩也是哭笑不得,忙拉着張月走了。

晚七點,大家陸續下班。

溫淩核對完最後一輪設計圖才開始收拾東西。

走到門口,程易言已經背着包杵在那等她了,揚起表戳給她看:「祖宗,等你快一刻鐘了!」

溫淩忙作揖告饒:「一會兒請你吃麻辣燙!」

「就麻辣燙?」

「麻辣燙加兩杯奶茶,全糖,特大毫升!」

「滾犢子,你要胖死我?!女人,你一定是嫉妒我的美貌!」

一路嘻嘻哈哈,她們打車去了國貿附近的一家麻辣燙。往裏走,許文佳已經在位置上等她們了。

她燙了個捲髮,彎彎地貼著光滑飽滿的臉,只單手拄著刷手機,背影望去知性而成熟。

只是,臉色好像不大好。

「誰惹我們大美女生氣了?」程易言笑嘻嘻過去摟住她。

許文佳把她手拍開,兀自端了杯檸檬水,涼涼道:「真關心我啊?一會兒你買單。」

程易言發出殺豬般的嚎叫:「姐姐,你月薪和分紅是我三倍不止,你忍心?!」

溫淩安靜笑笑,在她們對面坐下。

許文佳是比她們大幾屆的學姐,金融系才女,在北京奮鬥多年,目前是一家百強企業的高管兼合伙人,已然躋身資本主義剝削階層。

她獨立、瀟灑、自信,溫淩曾見她在一次談判中把一個男性合伙人說得面紅耳赤,失態地大罵她。

結果,她只是施施然一笑,極有風度,接下來的談判卻更是乘勝追擊,大獲全勝。

說着說着聊起工作,程易言又是一番大吐苦水:「起的比雞早,乾的比牛多,說的就是我們『設計獅』啊——」

溫淩和許文佳都笑起來。

程易言扁嘴:「還是淩淩命好,工作一年就被提拔成產品經理了,還有個領導師兄做後盾,前途無量啊。」

「別亂說。淩淩靠的是真本事,別往外傳些亂七八糟的。這麼多吃喝,堵不住你這張嘴?」許文佳白她一眼,沒好氣,「工作多用點心,別每次整點沒到就火急火燎地收拾東西回家,你老闆也會給你升職加薪的。」

「略略略——」像溫淩那樣主動加班,事情不做完就不回去的怪物能有幾個?

程易言回頭看了溫淩一眼,烏髮、白膚、紅唇,一襲簡約的灰色職業裝,包臀裙下,盈盈纖腰不堪一握。

第一眼看到溫淩的時候,她覺得她有些冷冰冰的,好像不大好接近。

熟識以後才發現,她脾氣很好,特好相處,笑起來還有種如沐春風的氣質,讓人忍不住靠近。

「剛剛看你心情不好,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嗎?」溫淩看向許文佳,關切道。

「也沒什麼。」許文佳微不可察地提了下唇角,「最近在談合作,碰到個難纏的。」

這年頭,投資人都賊精,許文佳看着風光,一方面要接洽企業,一方面還要和那些投資大佬周旋,也不輕鬆。

溫淩回頭看了眼夜幕下的城市,燈火璀璨,車水馬龍,路上是形形色色而又忙碌的人。

可是,除了少數那些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他們這些芸芸眾生打工仔,誰又能真的輕鬆了?

度過短暫愉快的周末后,溫淩又迎來了魔鬼禮拜一。

她和往常一樣擠地鐵,到了站,又徒步走了幾百米,抵達CBD那邊的辦公樓已經凍得不停搓手了。

「累死了,每天7點不到就起床,累死累活干到晚上八/九點才能回去!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啊啊啊——」剛從電梯出來就聽到了張月的抱怨聲。

男同事葉柯林從會議廳回來,笑道:「那你努力升職啊。」

「升職不也還是社畜一隻?」

「那可不一樣,每月拿四五萬跟每月一萬出頭,我肯定選前者,至少不用為要不要買幾千塊的裙子發愁。」另一女同事笑道。

溫淩也笑了笑,到自己位置上坐下,麻利打開了電腦。

午休的時候,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張月搡搡她肩膀。

溫淩從忙碌中抬頭:「你先去吃飯吧,我把這些資料再核對一下。」

張月看着她,沒忍心,四處張望確定沒人聽得到才附耳過來跟她說:「小心徐蓉。」

「?」

「H5這個項目前景和收益這麼好,徐蓉為什麼偏偏交給你不交給她手底下的人?」她壓低了聲音,「我也是昨天才得到的消息,紫光科技的CFO薛總下台了。」這個項目的甲方就是紫光科技。

溫淩微怔。

張月見她不語,以為不以為然,輕哼:「你以為我是危言聳聽?這次負責監管的是紫光科技剛上任的執行總裁傅宴,他跟紫光的副董事長傅鵬禮素來不和。上次那批貨出事,造成那麼大損失,總有人要出來背鍋。薛總又是傅鵬禮那邊的人,不就下去了。你負責的這個H5項目,薛總向來是非常支持的,現在他下台了,你還能討得了好?」

她又補充,「紫光科技是什麼地方?美國上市到現在一直在穩步躥升,去年市值都這個數了,背後又靠着紫光集團這樣的大樹,不是野雞小公司,怎麼會出這種紕漏?圈裏都在傳,上次那事故很可能是人為,目的就是逼薛總下台……」

溫淩噤聲。

薛洋是她讀研時的導師,對她多有照拂,與傅宴也是舊相識,沒想到只是站錯了隊,竟落得如此下場。

立場不同,各為所利,她也能理解。

但是,她原以為傅宴會看在她的面子上多少顧忌點,沒想到他竟然如此絕情,連一丁點退路都不留。

她知道他向來心狠,卻沒想到他能做到這種地步。

晚上回去,傅宴已經回來了,聽到關門聲抬了下頭,跟她笑了笑:「今天下班挺早。」

「嗯。」溫淩彎腰脫下高跟鞋,聲音壓得很低。

光線原因,傅宴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但還是捕捉到了一絲她語氣里的異樣:「怎麼了?被領導訓了?」

溫淩沒答,換完拖鞋后才直起身。

四目相對,她定定地望着他,欲言又止。

「怎麼這樣看着我?」他失笑,換了個疊腿姿勢。

溫淩決定不再忍耐:「薛老師那件事,是你做的嗎?」

「什麼?」

他的表情太過鎮定,以至於溫淩有了片刻的遲疑。但很快,她又堅定起來,目光複雜:「不然呢?」

新官上任三把火,為了掃除傅鵬禮的殘餘勢力,他必然要殺雞儆猴。薛洋就是一個契機,一個很好的立威機會。以他的性格,怎麼可能放過?

「我沒有陷害他。」半晌,傅宴開口,抽回目光平淡道,「他犯了錯,我當然要秉公處理。」

筆記本淡淡的白光映照在他臉上,看不出情緒。

溫淩:「……真的?」

他點了下頭。

心裏卻道,確實不需要他親自動手。察言觀色的本事,手底下的人都會做。

溫淩望着他平靜的側臉,仍有疑慮,但也不再問。

只是,心裏到底種了根刺。

因為這件事,兩人之後都沒怎麼說話。往常傅宴都會要她幾次,那天晚上卻沒過來跟她睡,去了客卧。第二天起來,她洗漱完畢就整理好了行李,準備出門。

傅宴看到,還是問了句:「要出門?」

「嗯。」溫淩的聲音悶,不過弓著身的緣故,聽不出情緒,「要去廈門視察工廠。」

傅宴卻皺眉:「都要關門了,你去那邊幹嘛?」

因為行情原因,董事會一致決定,要將在下沙、深圳的幾個工廠盡數關閉,以減少不必要的開支,順便集中資金在丰台建立新的高新產業園,盡量做到高技術、低能耗、高產出。

紫光科技是興榮的甲方,作為集團高層,這一點他自然知道。

「考察,哪些工廠業績好,哪些差,做個報表交上去,以後盡量避免相同錯誤,以便優化產業園。當然,最主要還是交涉,安撫慰問吧。」

傅宴沒有開口。

溫淩回頭,卻見他神色凝重,問道:「怎麼了?」

傅宴已經放下了筆記本,難得毫不掩飾的慍怒:「你的腦袋裏是裝滿了漿糊嗎?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也接過來?!是誰派給你這種工作的?擺明了是在整你。要是沒事還好,要是那些工人鬧起來呢?你想好了怎麼應對了嗎?」

溫淩被他說得一滯,聽了他這番唯利是圖的冷言冷語,又想起薛洋的事情,心裏無來由生出一股厭煩感:「那我能怎麼辦?上面交代的,難道我還能跟上司去吵?我只是一個小職員!你以為我是你嗎,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四公子?!」

傅宴面色微變,可到底還是把火氣壓了下去,轉而道:「許述安不是你師兄嗎?他不護着你?」

溫淩奇怪地看他一眼:「這是小事,我總不能什麼事情都麻煩許師兄。」

傅宴笑了笑:「你還挺為他着想。」

溫淩語塞,更被他這陰陽怪氣的態度弄得心情極差,招呼都沒跟他打就拖着行李出了門。

走到外面,離家門很遠了,她才抬手抹了幾下眼睛。

許述安出身東北,家境很一般,家裏兩代都是農民,只出了他這麼個高材生,舉家供養他讀書,考到了北京。

他骨子裏遺傳了父母的基因,人實誠又刻苦,待人很真,溫淩上學那會兒就跟他關係很好。

兩人還經常聚在一起討論學術方面的東西。不過,後來她跟傅宴在一起了,為了避嫌,兩人私底下就不怎麼交流了。直到工作后她進了興榮,他為了扶植自己的勢力對抗徐蓉,對她多加提攜,兩人才又聯繫上。

不過,他們認識那麼多年一直都是師兄妹的關係,除了工作私底下都沒怎麼見過面,他竟然這麼說她。

太欺負人了!

那他跟任淼呢?!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

過兩天出差,溫淩是和張月幾人一塊兒去的。抵達廈門時,正好是晚上,天氣降溫很厲害。好在她提早換了厚衣服,看一眼旁邊凍得瑟瑟發抖的張月,心裏慶幸。

張月眼巴巴望過來。

溫淩瞬間警惕起來,拽住了自己的圍巾:「想幹嘛?」

張月:「明明天氣預報上溫度挺高的,怎麼這麼冷啊艹!」

溫淩默默看了眼她只穿了絲襪的大白腿,無語望天。

在酒店休息一晚他們就去了工廠。負責接待他們的是一個微胖的廠長,姓周,笑起來跟彌勒佛似的。

溫淩來之前還挺忐忑,以為會遭冷臉,誰知對方態度和藹,還熱情接待了她們,弄得她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工廠在郊外,這會兒已經停工了,廠里也沒什麼人,僅有的幾個穿工作制服的也不在幹活,三五成群聚在材料堆邊席地而坐,不是抽煙就是打牌。

周廠長有些尷尬,跟他們訕笑了兩下,過去板起臉道:「上班時間,你們怎麼都坐地上打牌啊?」

「還上什麼班?!廠都要關門了!」其中一個瘦高個的猛地丟了牌站起來。

這人皮膚黝黑,眉眼陰鷙,目光朝這裏掃來時,面無表情地哼了一聲,溫淩心裏無來由有點緊張。

張月卻氣不過,小聲道:「就是個搬磚的,有什麼了不起的?沖誰甩臉子呢?!」

她聲音壓得很低,這邊又空曠,照理對方是聽不到的,誰知那人眉梢一挑,不陰不陽地道:「是啊,我們是泥地里打滾幹活的,自然比不上總公司來的各位高管。您大老遠過來看我們怎麼下崗,真是辛苦了。」

這一句像是點燃了炮仗的火苗,底下幾個工人也紛紛站起來,把他們一行人圍了起來。

張月這才后怕,死死拽著溫淩,色厲內荏道:「你們想幹嘛?造反嗎?關廠是上面的決定,不服你們去上述啊!在這裏沖我們瞎嚷嚷,有什麼用?!」

溫淩聞言臉色一白,使勁扯她的衣袖。

奈何已經來不及了。面臨失業,撫恤金也沒有到位,本來這幫人就都憋著一口氣,但是礙於人微言輕,反抗不了,只能忍着。

張月的話,等於把他們的傷疤盡數撕開,把他們那些卑微和無力都擺到了枱面上。誰能忍受得了?

一時之間,群情激涌,他們被圍得水泄不通。周廠長怕出事,急得如熱鍋螞蟻,奈何壓根擠不進人群。

張月臉都白了,一個勁兒地問溫淩該怎麼辦。

溫淩也后怕,強裝鎮定地提起嗓門:「大家安靜一點!這是總公司的決定,大家要是覺得不滿,可以向北京那邊提意見書,在這裏鬧也沒有辦法解決問題不是?」

四周稍稍靜了些。

誰知,那個瘦高個的工人瞥了她一眼,冷笑道:「這種敷衍的話我聽得多了,公司讓你們過來,不是已經決定了要關廠子了嗎?我只問你一句,這麼多人的去向怎麼解決?」

溫淩到底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慢了一拍,沒對上話來。

四周氣氛又熱烈起來,猶如煮沸的水。

這幫人經常幹活,個個肌肉虯結人高馬大,把他們團團圍住猶如圍住幾隻小雞仔,好似下一刻就要揮拳頭打上來,幾人嚇得渾身發抖。

這時旁邊卻有人插話笑道:「你們聚在這裏鬧事,公司就會給你們解決嗎?鬧哄哄的,像什麼樣子?」

幾人回頭,發現是兩位男士,好像剛剛就站在那邊了,像是看熱鬧的。說話的是個穿西裝的高個青年,手裏還端着筆記本,說完回頭跟另一人交換了一下眼神。

身後那位也只是微微笑。面對眾人憤怒的目光,像是渾然不在意似的。

這人穿得很休閑,白色毛衣,簡單西褲,卻是一派從容落落的大方,似乎不是一般人。

瘦高個的打量他們一眼,不知這兩人底細,但還是存了絲忌憚,唯恐是總公司來的高層,沒有馬上開口。

那個穿西裝的高個青年卻瞟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興榮不是已經有了章程,要在丰台建立新的產業園?你們當中,起碼有一半的人會被調過去,談何工作沒有着落?你卻在這裏鼓動大家鬧事,是什麼居心?說得冠冕堂皇,其實是為了你自己吧?」

瘦高個的一愣,心裏大駭,沒想到自己的心思會被人一語擊穿,更駭然的是產業園的事情還沒有公佈,這人竟然知道公司這種機密。

他一張臉漲得通紅,驚怒交加:「胡說八道!」

高個青年笑意不改,還有些興味盎然,身後那位穿毛衣的男士卻道:「好了傅平,我們只是過來看看,不要鬧事。」

「是。」那叫傅平的青年微一頷首,斂了神色,竟不再言語。

瘦高個子副廠長也沒臉待着了,甩袖離去。其餘工人更是面面相覷,明白原委后,人群陸續悻悻離開。

周廠長擦著冷汗小跑過來,不住致歉:「不好意思傅先生,讓您遇到了這種事情……」

「安撫員工是你的工作,怎麼會讓他們鬧起來?」那人皺眉,似乎有些不悅,但語氣還算客氣,「有時候,一味退讓只能適得其反,也要多加管束才是。」

周廠長臉色尷尬,連連稱是。

一場鬧劇,就此平息。

擦肩而過的時候,溫淩多看了他一眼。

這才發現,這人生得非常俊美,輪廓深邃,鼻樑高而挺拔,匆匆一瞥,足以叫人印象深刻。

好似察覺到她的目光,他側頭望來。

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如靜水無瀾,好似能看透人心底深處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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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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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她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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