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溫度
陳長青皺着眉頭，沉思了會兒才說道：「你不用奉承我，做生意的人，風險把控是很重要的，這市場都快完蛋了，我再厲害又有什麼用？」
「這個我不否認，但我所有手續和設備都齊全，價格要的也不高，這點小投資對您來說，去賭一個市場風口，應該不算什麼吧？」
張中亮嚴肅道：「我是賭不起了，家裏孩子還小，萬一賭輸了，我會成為罪人，不然我說句真心話，市場不是百分百會死的，畢竟事無絕對。」
陳長青手指在桌子上有節奏的敲擊著。
隨後拿出一個十塊錢買來的，徹底不能開機的諾基亞手機，裝模作樣的走到窗口打電話。
一口流利的英語飈了出來。
張中亮顯得越發恭敬了，他不懂英語，但對方是不是亂說的，還是能夠有所判斷。
果然是海外歸來的精英！
三分鐘后。
陳長青坐回椅子上，淡然說道：「你口才很好，開個價吧。」
「咕嚕。」
張中亮咽口唾沫，強忍着激動說道：「我廠里的機器雖然都是買二手、甚至三手的，但絕對還能用，而且部分銷售渠道還能繼續維持，我要個兩萬吧，具體的您先跟我去一趟廠里，再詳談，那樣更直觀。」
陳長青已經聽吳婷介紹過了。
這個價格不算高，甚至因為這場風波，已經壓了一頭下來。
不過這就是個小作坊，什麼油炸機、滾筒調味撒粉機之類的，雖然都有，但買來就是二手三手的，本身質量估計也不好，能堅持多久都不好說。
「先不急。」
陳長青擺擺手說道：「有一點我要先明確，即使我打算接盤了，也不會立刻付錢，需要等到下個月。」
「您這是什麼意思？」張中亮皺了皺眉。
「你一定很好奇，我這樣的人為什麼會想來干這麼小的項目吧，剛剛說了，想證明自己，還有就是，我跟家裏鬧矛盾了，具體的我不多說，如果能成交，咱們簽合同。」陳長青說道。
張中亮陷入了猶豫。
一個剛剛見面的人，肯定沒有什麼信任度，這見不到錢的事情，誰干吶？
雖然退一步說，簽好了合同，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但總歸膈應人。
「我考慮下吧。」張中亮說道。
陳長青點點頭，毫不猶豫的起身離開，沒有半點留戀，因為他害怕對方要自己的手機號，目前哪裏買得起手機……
這就是最關鍵的一環了。
想要空手套白狼，不是三言兩語就可行的。
離開餐館后，陳長青上了一輛平治車的後排座。
張中亮站在餐館門口，看着平治車緩緩離去，臉上出現掙扎之色。
他已經完全確定了，這是個富二代，剛才所說的話應該屬實。
畢竟氣質和流利的英語，是裝不出來的。
但他還是怕拿不到錢，一時有些苦惱。
平治車只行駛了五六百米就停下了，車主不耐煩的道：「趕緊下車。」
「誒，好嘞，謝謝您啊。」
陳長青連連道謝。
坐車不在計劃之內，是他臨時起意，不要臉的往人家車上坐，表示只坐一小段路程。
幸好遇到個脾氣還行的，如果當場被轟下來，陳長青今晚就白忙活了。
站在街頭，感受着迎面撲來的晚風，陳長青眼裏有了光芒。
他堅信，過兩天張中亮一定會通過吳婷，再次找上自己！
經過一家小賓館的時候，陳長青下意識走進去。
但很快意識到，從劉永斌那兒坑來的五百塊，今晚差不多花光了。
只能硬著頭皮，回到吳婷的出租屋裏。
此時吳婷穿着一件廉價的短袖睡衣，坐在床沿泡腳。
見陳長青回來，立馬不樂意了，「我這就一張床，你回來幹什麼，不是有錢嗎，看你穿得人模狗樣的，怎麼不住酒店去啊。」
稍稍接觸下來，就知道這三姐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表面不樂意，但陳長青真叫她幫忙了，卻也不折不扣的辦到了。
「錢花完了，我睡地上吧，別說沒有備用的毯子，我知道你沒有，我也不需要。」陳長青說道。
「敗家玩意兒。」
吳婷齜牙咧嘴的，眼神充滿怨氣，「好不容易搞到幾百塊，全拿來換行頭當騙子，這輩子也就這點出息了，而且你就算成功接盤廠子，你能做的起來啊？」
「什麼叫騙子？你情我願的，他不也急着出手嗎，這叫一拍即合。」陳長青反駁道。
「那你最後拿不出這筆錢呢，怎麼辦？」
「你管不著。」
「誰愛管你似的！」
陳長青撇撇嘴，不想搭理她了。
做生意總是有風險的，儘管他再有優勢和自信，儘管後續的一切計劃都做好了，也仍然有失敗的概率。
但他性格就這樣。
前世沒有這些優勢都敢幹，何況是現在！
夜漸漸深了。
陳長青躺在地上，沒有鋪毯子，更沒有被子。
起初覺得很解熱，到了後半夜，還是有了絲絲涼意。
他沒有醒過來，身子不自覺的蜷縮成一團。
後來迷迷糊糊中，感覺身上覆蓋了一層薄薄的小被套，這才慢慢醒了過來。
房間很小，抬頭就看見旁邊床上躺着的吳婷，她把被套給自己了。
棉被又太熱，所以用幾件衣服蓋在身上。
嘴上說的話比誰都難聽，可是那顆心，卻好像比大姐還要熱好幾倍。
不知道是窗外吹來的風突然變大，還是別的原因，陳長青胳膊上起了雞皮疙瘩。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重生在一個人渣身上，好像也沒有想像中那麼糟糕。
「我恨死你了！」
「大姐這麼好，被你害成這樣，現在又來害我！」
「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就知道賭，就知道喝酒，就知道被陳叔護著，我都瞧不起你！」
陳長青傻眼了。
沒想到她說夢話都在罵人。
可是她說的每個字都像在人身攻擊，卻怎麼也察覺不到絲毫的戾氣。
腦子裏逐一閃過三姐妹的面孔，陳長青冰冷的心，莫名有了一絲溫度。
「你大姐絕對不用嫁給劉瘸子，放心，有我。」
陳長青暗暗嘀咕著。
心想，或許下個月，村長家張燈結綵擺宴席的時候，會很精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