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冷夜殘魂玲瓏續
空曠無人的碧色原野上，稀稀離離幾顆星辰。今晚的夜空有點暗，不見月亮，也沒有風。有的只是一個血染白色衣褲的女人。心室的正中位置不停地溢著鮮血，爬滿皺紋的臉卻並沒有因為失血過多而變得蒼白。……心室被刺破，沒有急救，沒有處理，怎麼可能面不變色？答案是當然不能。其實這不是她真容，並不難猜。只是早已沒人去在意罷了。
凌冰漠，她不知道自己來自哪裡，多大了；甚至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她只知道在她還沒有記憶的時候就被一個叫做凌叔的男人收養了。他收養了很多很多這樣的孩子，給他們吃，給他們喝，卻從小培養他們各種殺人的技巧、手法、武器，以及交通、通訊工具的使用方法，甚至必備的古流武術。他們的名字也都跟他姓，從冰從水。他們從小養在不同的房間里，除了凌叔和他的助手沒人見過他們的真容。直到出徒，可以接任務了才能按照指令住在不同的城市裡。在道兒上，她是排名第二的世界頂級殺手，僅次於他的師兄凌冰淺。不得不說凌叔的殘酷訓練還是很有效的。世界十大金牌殺手，前三位都出自他的門下。可是也同樣冷血無情。
凌冰漠之所以會這樣就是因為她和凌冰淺一起接了一單三千萬的人頭生意。做成了除了凌叔抽取的一千萬，就是他們的了。因為那個目標極其難搞，凌叔欽點了他們兩個。雖然驚險，凌冰淺也受了很重的傷，任務還是完成了。為了活著出來，開來的小飛機被他們炸了。此時就在這個相對安全的地方休息一夜，等待凌叔助手的接應。可是她萬沒想到凌冰淺並不想和她均攤傭金。在她毫無防備時動了手。看著冰冷幽沉的夜，凌冰漠凄涼地笑了，她手上沾染了太多人的血，會有今天並不意外。
閉上眼睛，她累了，就這樣結束她悲催的一生也沒有太多的遺憾。意識一點點沉寂下去；魂魄漸漸飄離。被風高高地捲起，又狠狠地落下。她很輕還沒有決定自己沉浮的能力……
穿過雲層，穿過一個奇怪的雲海世界那裡似乎在打仗……什麼東西「縮」進了手心，很刺眼，手掌卻什麼也沒有感覺到。跟著一團炙熱的火焰包裹住了她繼續下落。奇怪的是，它居然不燙，也沒有人類會有的灼熱感……
再次穿過雲層，她被摔到了一串古香古色的大宅院，穿過屋頂，那橘色的琉璃屋頂卻沒有破。最後落進了一具剛離魂的身體里。通過她的記憶凌冰漠知道了她叫玲瓏是因為表少爺酒醉對她起了歪心，不願屈從才投湖自盡的。此時的她雖然被撈了上來，卻已然沒了生命體征。因此被停放在了自己之前的卧房裡。
看來這個東家的良心也還沒有完全被狗吃掉。凌冰漠緩緩地坐了起來活動了活動有些僵硬的脖子，身邊便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呼嚎：「詐……詐屍了！……救命啊！……」
門口，這府里的二小姐正扶著丫頭墜兒抹著眼淚走來，聽到這樣的話也顧不到哭了，煞白著臉，強忍著掉頭跑的衝動：「玲瓏，我知道……你死的冤，母親已經還了你娘你的賣身契；表哥也願意你以嫂子的名份下葬。你……你就……安心去……去投胎吧！」說到了這裡，又哭了起來。夜半更深了，她一個女孩子還願意來看她，可見是個相處不錯的。
看著她哭得聲嘶哽咽，連害怕都忘了，凌冰漠冰冷的心裡泛起了絲絲憐惜：「我沒有死。賣身契可以直接給我。」
這時，遠遠的一個聽著就心煩的女人哭著跑來：「我苦命的兒啊！那個挨千刀的怎麼可以這麼對……」看到身上還蓋著白布單的女兒僵硬地坐在床上，立時顧不上乾嚎，轉頭就跑，口裡慌亂地喊著：「別抓我……再也不敢了……」
「……」這話……有玄機！凌冰漠身體一懸，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出現在了她的身後，由於夜涼，身體的溫度還沒有恢復，冰冷的手扣在了那女人的肩上。那女人慘叫一聲，嚇暈過去了。
凌冰漠在二小姐主僕不可思議的眸光下，單手拎著她回到屋裡，扔在了自己睡過的床上。
次日晌午了才醒過來，大約是怕這個「厲鬼」女兒纏上她，她竹筒倒豆子——全撂了。
原來，她還真不是玲瓏的親娘。玲瓏出生的時候家庭還比較富足。可是作為姐姐的那個女人卻寡婦失業，捉襟見肘就寄住妹妹家了。玲瓏的生辰和表姐錯開了半個月，就給了這不知足的女人一個不錯的契機。她借著照顧妹妹的由頭，買通穩婆將兩個孩子換了過來。可惜，那孩子命淺福薄，不滿一周就夭折了。不知情理的妹妹心痛愛女一病不起，不久也死了。妹夫從此賭錢、嫖*妓夜不歸宿，沒多久偌大的家業就敗了個精光。賣了所有田產也沒能還上那些賭債，還被債主給打死了。
從那以後這女人看玲瓏就越來越不順眼了。最後還把她換了銀子。其實表少爺對玲瓏心思不純她也是知道的。可一想到又能拿玲瓏換銀子，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昨晚，她是知道表少爺想要做什麼，並默許了的。只是沒想到玲瓏太烈竟然投了湖，也只能指著外甥女兒的屍體最後再訛一筆了。
聽完這一切夫人和二小姐氣得渾身顫抖。這樣的娘家是一定不能回了，賣身契既然還了，就要回來直接給了「玲瓏」本人收著。老爺又親自帶她去官府過了府冊。自此，她算是自由身了。從上午過戶的手續看來，這個世界里的戶籍管理也還是很嚴格的，自己也只能還沿用鳳玲瓏這個名字，繼續回二小姐身邊做工。不過不再是奴身，什麼時候想走都可以。
關上門，沐浴的時候二小姐問起了她會功夫的事，冰漠也只好告訴了她自己死後借體還魂的事實。不過，她可沒敢說她之前是做什麼的，來自哪裡。
二小姐林暮雪聽了，長長地嘆了一聲，緩緩道：「你也是個苦命的。以後還用玲瓏的名字，重生——只我們幾個親近的知道就好，免得被某些居心不良的算計傷害了。」
「嗯。」凌冰漠強壓著自己性子，做出了回答。
二小姐又幫她仔細地回憶了一下跟她的過往，不知不覺中又留下了酸楚的眼淚。
這女孩是真的很疼那個丫頭，可惜啊，緣分使然，也只能成追憶了。手中不停，冰漠不著痕迹地打量了暮雪一眼。她性情溫和，臉上也都是憂傷。彎彎的柳葉眉輕蹙著，水汪汪的小杏眼噙著淚花，沉醉著故往。若雪凝脂的小翼結鼻因為悲意而一張一息著，鯉魚小嘴緊緊地抿著，彷彿從來都沒有縫隙。這種悲不是說裝就能裝出來的，或者說對自己好也只是因為自己剛好用了玲瓏的身體吧？
……
是夜，冰漠對著皓月久久不能回神：玲瓏雖苦，還有個自己的小姐記掛著。自己呢？從小生長在那樣的地獄里，不停地面臨著各種各樣的死亡，現在輪到自己恐怕連個會記起的人都沒有。一縷自嘲的苦笑浮上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