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喋血馬家鎮（二）

院子里領頭之人接連叫了幾聲，無人答應。那頭人立時覺得不妙，回頭對眾黑衣漢子道：「大家把住客棧門，給我盯緊了各房。」又隨手指了幾人道：「你們跟我挨個房間搜。」那頭人只是隨便指吩咐，但眾黑衣漢子並不慌亂，應聲分成幾隊各自而去，顯然是訓練有素。

十二又回頭看，床上鄭九一具屍體直挺挺地躺在那裡，覺得無計可施。心中暗道：「莫非我要再次丟了性命？」

那頭人的聲音不時從各個房間傳來，這次漆幫並不客氣，一時間男人的呼喝聲，女人的哭喊聲，茶壺掉在地上破碎聲，各種聲響傳交織在一起，情形十分混亂。

十二頭急得冒了汗，忽然想起在蝦仔灣捉迷藏，常常是進了屋子便從後窗翻窗逃跑，找尋之人常常無法找到。便抬頭向後看去，真是柳暗花明後邊竟真的有後窗。

十二慢慢走過去將後窗推開探頭瞧了瞧，見那窗離地約有三丈，雖心有恐懼，但覺得比起被抓送命還是值得一搏。便上了後窗，將身一弓眼一閉就要跳下去。

忽然，有人在後面用手臂摟住了十二，接著就被拉倒在地。十二還道是漆幫之人，嚇得魂飛魄散閉了雙眼說不出話。耳邊就聽熟悉的人聲：「小子，膽子不小，把人殺了還想逃？」

十二睜開眼一看，原來是昨晚馬上的漢子。十二大著膽子奇道：「你從哪裡進來？」那漢子指了指屋頂，十二抬頭見屋頂有一處瓦被挪走露出天窗。

那漢子道：「十二，這鄭九怎會死到這裡？」

十二就將鄭九拿腳踢自己，失足跌倒摔死說了一遍，但是卻略去了小木盒一事。

此時腳步聲已經到了十二的門前，「啪嚓」地一聲屋門已被人一腳踹開。進來之人一眼便看到床上躺著的鄭九，大呼：「鄭九在這裡。」

後面跟著的漆幫人一窩蜂湧進了房間，那領頭人看見和十二在一起的漢子，驚叫：「田三七，原來你在這裡！鄭九是你殺的罷？」

十二到如今才知道原來那漢子叫田三七。

田三七道：「哼哼，麥香主，我正是在這裡，鄭九便是我殺的又如何？」說畢有意無意地看了眼十二。

那麥香主冷笑道：「你在這裡最好不過，想必你也知道你的身價，若是捉了你回總堂，鄭九也算死得不冤。」

田三七道：「拿我也要看看你的本事。」

十二在旁邊心道：「明明鄭九是因我而死，怎能算到田三七身上？」勇氣上胸上步開口道：「麥香主，鄭九是我殺的，和田大俠並不相干。要找找我好了。」

其實田三七在武林中武功雖高，人品卻談不上多好，若說「田大俠」，也只是別人當面對田三七奉承之語罷了，未必含有什麼真心實意。其實若真要個稱呼，勉強倒可稱一聲「怪物」。此人做事只憑自己喜好，從不論正邪對錯，而且武功高強，又兼狡猾十分，倘若與他作對，他就如牛皮糖般纏上你，要麼不死不休要麼化干戈為玉帛，江湖中人對他忌憚畏懼者有之，故意結仇欲交友者也不少，儘管如此卻無人真的在背後稱什麼「大俠」。

這次和漆幫結仇卻是田三七做了一件好事。酒後一時衝動，恰逢漆幫大長的兒子為非作歹，便做了件好事將那小子殺了。漆幫便發出金牌追殺令，大長老也許下萬兩黃金要田三七的人頭。

十二年齡小，這些事他不懂。但是對田三七攬事的行徑卻甚為感激，因此這聲「大俠」稱呼地發自肺腑。田三七如何聽不出來，心裡大為受用，大笑：「姓麥的，小孩都知道我田大俠的名聲。你如何說？」

麥香主道：「小孩子懂個屁！田三七跑不了，鄭九既是你殺的，你也跑不了。」說完一回頭，漆幫眾人立時一擁而上。

一個漆幫漢子將刀掄圓了向田三七頭上砍去，那田三七也不知從哪裡也變出一柄鋼刀來，只聽「鐺」地一聲，那漆幫漢子的鋼刀竟從中而斷，田三七就勢一腳踢在那漢子胸口，似乎「咔嚓」一聲，那漢子便飛出去後背撞在木窗上，從窗口飛出去。。

眾人見田三七下手如此之狠，心驚之餘竟毫不懼怕，登時衝上前去圍住了田三七，招呼起來。

這大華很多人有個劣根性，便是無論有何危險，只要有熱鬧看便會圍著看。住店眾人本來戰戰兢兢，一聽有打鬥聲傳來，登時紛紛打開門窗，觀看起來。

只聽那房間內刀劍鋼鐵碰撞之聲，桌椅乒乓斷裂之聲不斷傳出，忽地一個漆幫大漢從二樓窗子里飛出來跌落在院子中央，半空中竟自口中噴出鮮血散落一地，待到跌落在地，登時腦漿迸裂，紅白之物淌了一地。

屋內打鬥甚是激烈。本來漆幫這邊人數較多更有麥香主在江湖上也非是尋常之輩，應該大佔上風。但屋內狹小，田三七又十分狡猾竟躲在靠床角落裡，眾人不能一同圍攻，一時之間雙方倒成了犄角之勢。

十二躲在床邊，看田三七同眾人打鬥，只覺得鋼刀匕首寶劍寒光不時在眼前晃過，冷風不時地劃過，十二雖見過死人，卻未曾見過如此激烈鮮血飛濺地打鬥，一時之間身上起了無數地雞皮疙瘩。

「啪」，一個漆幫漢子恰巧摔在十二面前，那人反過身來，只見面帶鮮血呈痙攣之狀，一雙眼眸睜得大如銅鈴，盯著十二，忽然猛地一用力竟站起身來，張開大手如簸箕般向十二抓來。

十二雖嚇地渾身發抖，但自知是性命攸關，猛地衝上前去抱住那漢子雙腿張開嘴用力咬下去，十二原本瘦小，若是平時便是幾個十二一起上去也難以撼動分毫，但此刻重傷劇痛之下卻被十二一衝之勢撞到，登時倒在血泊中一動不動。

田三七邊打邊笑：「哈哈哈，麥香主，我便是在此如何？你能捉了我去嗎？」

麥香主悶聲不答，只是手中一刀緊似一刀。田三七也是用力支撐，漆幫的人雖一個接一個倒下，但勝在人數眾多，田三七隻是一個人，畢竟力氣不長久，這邊正在抵擋麥香主，突然一個漆幫之人竟倒在地上仰頭將手中刀斜著向上當做飛刀拋去，待到發覺時那刀已經到了眼前，情急之下一歪頭，只聽「噗」一聲刀頭斜斜地**田三七左肩膀。

田三七大叫一聲，手下發起狠如瘋了一般，鋼刀用力直直地劈向麥香主，麥香主用刀向上擋住，卻不防田三七這一刀實在是含恨忍痛而發，竟將麥香主的刀砍斷，順勢將麥香主劈成兩半。

圍著地漆幫眾人見麥香主被劈成兩段，都覺大勢已去，失去了鬥志，登時奪門而出。

田三七用刀拄著地，大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快滾，回去告訴他們，不服地儘管來找我。」

待得眾人走地遠了，田三七再也支撐不住，一**坐在地上，嘴裡「呼哧呼哧」大口喘氣，雙腿微微顫抖，嘴裡卻道：「媽的，今日險些掛在這裡。」

對十二道：「去將門鎖了。」十二依言去將門鎖了。回頭來到田三七身前，用力拉起田三七。不過田三七體型較大，拉了幾下紋絲不動。

田三七道：「別拉了，我歇息一會就…就好了。這裡離漆幫分堂不遠，我…我可要避上他…他……奶奶地……避上一避。」

十二道：「田大俠，我心裡實在是感激不盡，你到哪裡去避，我與你同去。」十二年歲較小，聲音稚嫩，卻盡顯誠懇之意。

田三七聽了道：「不要感激，我懷裡又銀兩，你拿了自行去吧，免得被漆幫人見了白白送了性命。」

十二道：「你即肯為我出頭，我怎能在你危機時丟下不管？更何況我爹常說『忠義禮智信，』，義字既然排在第二位，顯然是極為重要，我要做個講義氣之人，怎能丟下你？」

田三七道：「你和我將忠義？哈哈哈哈，也好，只是這後窗雖不甚高，只是以我現在傷勢跳下去必將死路一條。你便同我從正門一起去了吧。」說完竟從地上用刀撐起身子，十二將田三七左臂搭在自己肩頭，二人從打開屋門竟一步一步走下樓來。

田三七手裡鋼刀無血處寒光閃閃，有血處血滴猶在，只刀尖上一點一點滴下來，臉上身上無不是血跡斑斑，左肩處更是血肉模糊；左臂下十二也是渾身鮮血。高的田三七身形魁梧矮的十二瘦小偏又步履堅定，圍觀眾人見了二人登時四散開來。

田三七目光右移見到店中老闆和小二躲在一根柱子后，招手道：「你們過來。店裡有馬車嗎，另外把我的馬牽來。」

掌柜的一推小二道：「你去，加發一季工錢，要不然半年工錢沒有。隨他要什麼都給。」店小二無可奈何之下戰戰兢兢渾身發抖過來道：「有，我……我……帶您去，只是沒有車夫。」

蝦仔灣也種地，每到秋收之時便有人趕著牛車去地里。因此十二自小便會趕牛車，在十二看來牛車馬車並無區別。於是道：「我會，我來趕。」

田三七順手從懷裡拿出一錠金子對小二道：「這個算是馬車錢住店錢，其餘賞你。快帶我去。」

那店小二見田三七並無惡意便伸手接了。

田三七和十二坐上馬車，田三七的黑馬又拴在馬車后，二人出了客棧，只見客棧外一個人影沒有，靜悄悄地，情形甚是詭異。十二揚鞭道：「田大俠，哪個方向？」

田三七車內道：「西邊，一直向西。」

十二的鞭子耍了個鞭花，一聲脆響，馬車向西邊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