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分裂

人的大腦是一個神奇的東西，沒有人知道究竟是人在控制精神，還是精神在征服人。有些時候，當個體無法控制局面的極端時候，要麼個體選擇與精神一同滅亡，要麼副體出現，或幫助，或傾盤。只是人永遠都不知道，面對突發情況，自己的本能會是怎樣……

霍星闌每晚身體僵硬的情況並不是因為藥物作用，而是源自她的本能。

兩年前霍星闌發現郭恆和林有貞有染，半年之後她晚上身體僵硬的情況開始出現。剛開始她並沒有放在心上，只是連續三天都出現這樣的情況，她不禁開始懷疑和擔心。於是她去醫院做了全套檢查，然而檢查結果顯示一切指標都很正常。醫生只是建議她放鬆心情，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從醫院回家，霍星闌對郭恆說了這個事。郭恆的說辭與醫生如出一轍：「放鬆心情，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專欄的稿子，能寫就寫一點；要是寫不好，不寫了也沒事，我可以養你……」

霍星闌原本無望的眼睛突然就有了光，可對上郭恆之後先前的一幕一幕都浮現在腦海里，那抹光瞬間熄滅。

「那你總不能養我一輩子啊……」

「怎麼就不能？你是我老婆，我怎麼就不能養你一輩子？」

「那萬一以後你遇到了比我更好的人，愛上了別人怎麼辦？」

那一刻，郭恆甚至沒有一刻的遲疑。他只是一如既往地摸了摸霍星闌的頭：「傻瓜，我怎麼可能愛上別人啊……」

霍星闌只是跟著笑笑，敷衍著轉過了身……

後來身體的這種情況時有時無，只是似乎並沒有造成其他機能性傷害，霍星闌便不再去管它。

一年前，陳騰開始偷窺霍星闌。

大半年之後，他對霍星闌的生活了如指掌，他知道，霍星闌會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說話、會在寫作的時候關閉聽覺，也知道，郭童是她最大的軟肋……

後來在一次偶然的時候，陳騰在監控中發現了霍星闌夜晚睡覺時的異樣。她每晚睡覺前都需要服用安眠藥，而且會在半夜固定時間段內出現身體動彈不了的情況。他從監控中看到她掙扎的意識和緊繃的身體，不明白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但是莫名地就有了某一方面的衝動。後來在翻看了每晚的監控之後才發現，不僅僅是那一晚，每天晚上霍星闌都會出現身體僵硬的情況。

陳騰幾乎可以確定，霍星闌——不僅僅只是霍星闌！於是，整個計劃便初具雛形。

「所以，晚上出現在霍星闌房間里所謂的「鬼」，是你？」池少川問。

「是……」陳騰承認。

陳騰決定動手，是在四個月前十月二日的早上。那天霍星闌突然不知怎的，將郭童帶到了地下室。神情緊張地要求郭童呆在地下室里不要出來。

「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出來！就算是媽媽叫你，也不要開門，知道嗎？」

霍星闌焦灼且溫柔的表情讓雖然年幼但卻懂事的郭童上了心，他問霍星闌：「媽媽，那我什麼時候能出來？」

霍星闌雙手捧住郭童的臉將他攬入懷裡：「等有貞阿姨來，等中午有貞阿姨來敲門，你聽到是她的聲音，就開門，好嗎？」

「媽媽，你是不是有危險？」稚嫩的聲音擊碎了霍星闌的心。

霍星闌將頭埋進郭童的肩膀，飽含熱淚：「沒有，童童，媽媽沒有危險，媽媽……媽媽只是……你要記住，媽媽永遠愛你……」

郭童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可以讓向來和顏悅色的母親如此擔憂，但是他堅信她。在霍星闌出去之後郭童就鎖了門，一個人抱著心愛的玩具一聲不吭地蹲在地下室的角落裡……

「我從密道里出來的時候，他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望了我好一會兒，他問我「你是土地公公嗎？」，聲音稚嫩單純，所以鬼使神差一樣的，我回答他說「是」……」陳騰陷入了回憶，似乎很美好，池少川覺得這一次，他的笑竟是發自內心的。

「可你還是把他帶走了，」池少川將陳騰從假想的美好中拉回了現實，「你還殺了他！」

聞言，陳騰看了池少川一眼。池少川愛憎分明，如烈火灼燒，燒痛了陳騰的心。陳騰原本盈盈眼中的光頓時消失無影，落寞隨之而來……

他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仰到椅子上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霍星闌把郭童放在地下室之後，做什麼去了？」

「她去跟自己對抗了……她分裂出來的人格，企圖傷害郭童……」

「你說霍星闌人格分裂，有什麼證據？」

只見陳騰輕蔑地笑了笑，身體從椅背上重新直立起來：「我說，是他親口告訴我的，你信嗎？」

第一次動手的時候，陳騰心中還是有忐忑的。他仍記得那一刻霍星闌眼中的恐懼，沒想到完事後臨走之際，霍星闌竟叫住了他。

「爽嗎……」聲音低沉粗糙，在黑暗的房間里顯得尤為陰森。

那一瞬間，陳騰慌了手腳。這房間里不應該有第三個人，除非……

黑暗之中，陳騰能感受到有個黑影從床上起來，向他靠近。

陳騰警覺地往後退了兩步，那個黑影又開了口：「我問你，爽不爽？爽的話，每天都來啊，我幫你壓住她……」

「你是誰？」暗夜之中，氣壓低到了極點，陳騰隱隱猜到了什麼……

「我是誰，你不知道嗎？」對方卻似乎知曉一切。

……

「他原來早就知道我在偷窺她……他不動聲色，只為了折磨本體……」

「他為什麼要折磨本體？」

「他說，人最大的快樂源於最深的痛苦；只有從痛苦中獲得的快感才是人最真實的喜悅……」

所以說，霍星闌所承受的所有的痛苦，很大一部分都是源自於她的分裂人格。分裂出來的人格並不妥協於本體的懦弱與感性，他就像一頭猛獸，撕破了森林的禁錮，闖出原有的精神世界，並回過頭來對原有的一切宣戰！

很快，陳騰就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寡淡，似乎毫不在乎丁煉和池少川的眼光。隨即他看似無意地掃了一眼丁煉，而後又順著方向似是無意地掃過池少川。

池少川眼中有著捉摸不定的東西……

如果陳騰所說屬實，那麼他上午就已經把郭童帶走了。可是霍星闌報警，已經是傍晚五點多。那麼中間那麼長一段時間，本體和分裂的人格在對抗些什麼？

池少川讓陳騰調出了當天霍星闌家的監控，才明白，霍星闌竟是在自己身體內孕育出了一個對抗原有意識的敵人！原因很簡單，逆來順受的事已經達到了上限，接下去剩下的，便是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