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真正的美女

紅旗中學，二（2）班的黑板上，有一行寫得歪歪扭扭的字，居然是：十個老師，九個壞蛋，還有一個，光吃不幹。有的學生們一進班裏，就看到了這些字，有的先前未曾注意，經人提醒，也都展眼往前面瞧去，看的結果是，一個個張開大嘴，哈哈哈地笑個不停。不用猜，大家也都知道，這些字是出自他們班的一個超級壞蛋的手筆，這壞蛋名叫侯鐵強。

說起壞蛋，紅旗中學有許多的壞蛋，但侯鐵強自認是最出名的。他每天上學就跟趟水玩似的，本來嘛，初二是最好混的，相比較而言，初一是剛離家住校，一下子又增加了那麼多門的功課，不好適應；初三又太忙了，一會兒搞複習，一會兒作試卷，那試卷就像不要錢似的，一張接一張地發，撕也撕不完，為這，好好的人也要犯頭疼，去給醫院送錢花。因此，上初二的人都感到點兒輕鬆，而侯鐵強，更比別人輕鬆十倍去。

他拿學習自來也不當回事，往往一上課，老師還沒怎麼講呢，他就豬八戒似的，呼呼呼地睡著了。老師好奇，這傢伙怎麼這麼困呢，他則報告說，我晚上用功來着，老師也信，畢竟他每次交上來的作業也沒怎麼錯過。可是，一旦輪到考試，他就像是妖怪現了形，每次的成績都是巴巴地望着及格線，老師才明白，原來他全是用功在玩上了。當然，他在課堂上有時也搞些別的活動，比如他會在別人的臉上（當然在人家睡覺的時候）練自己的美術，在別人的背上練自己的針灸，只不過，到現在他的美術還很一般，針灸也只是會了點皮毛而已，但是，這股子自學與苦練精神確實值得大家學習。

如果他不願意上課，他會偷偷在黑板上寫：今天老師有任務，停課一天。他的同類們一見此言，也不問真假，一窩蜂地溜出去玩了，中等成績的那一撥人，原是隨風搖擺的，一見別人走了，也隨波逐流，只有一些安分的尖子生不信，留了下來。等到老師來上課，一見學生缺了大半，還以為走錯了班，趕緊回身去瞧班級的牌子。如此種種出眾的事迹，真是不勝枚舉。

今兒早上呢，他由於搗亂紀律，被英語老師訓了一頓，他氣不過，在放學的時候，就拿粉筆寫下了這一行耀眼醒目的字。如今，他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欣賞著自己漂亮的字體。有人拍了拍他，他回頭一看，原來是他的鐵掌幫死黨小張。

小張的個頭中等偏上，身子壯實，方臉粗眉，言語之間透著憨厚。他單名一個飛字，連上姓，便是張飛，為這，同學們都笑他：「您老什麼時候復活的，在哪家醫院做的復活手術？」小張鼻子一哼，說：「我就沒死過！」同學們笑道：「見鬼了，難道您老穿越了，從三國穿越到二十一世紀？」小張再一哼，說：「好吧，我承認我死過一次！」同學們都叫：「詐屍了！」小張為此抓破腦殼想了幾天幾夜，決定改名：我從此就叫張小飛！

張小飛眉毛一揚，笑說：「猴子（有必要說明一下，他口中的猴子是人，不是打動物園來的），你寫的？」侯鐵強將大拇指朝自己一點，笑說：「怎麼樣，有狂草的味兒沒有？」張小飛喝醉了似的，慢慢點了幾下頭，笑說：「不錯，張旭那酒鬼也得向你拜師。」侯鐵強一聽此言，正對自己的胃口，心裏得意地沒法形容，順口笑說：「是吧，我就說好嘛，剛剛那幾個傢伙還笑我，說寫得不好。」張小飛說：「那幾個傢伙胡說呢，他是看你字寫得好，嫉妒！」侯鐵強一本正經地說：「對，對，對，你說到我心窩裏去了。」

二人正笑談著，忽然又來一個女孩，坐到侯鐵強一旁，拍了拍侯鐵強的肩膀，說：「死猴子，這是你的傑作？」侯鐵強見她手指黑板，便說：「怎麼樣，小青蛇，給我評價一下？」

小青蛇原本叫小青，姓陸，跟侯鐵強很要好，侯鐵強以前曾打趣她說：「你這名兒重了『白蛇傳』里的青蛇了，乾脆叫你小青蛇好了。」小青雖說瞪過他一眼，但也沒反對，侯鐵強居然就這樣叫下去，倒成了習慣。

陸小青搭眼往黑板上隨便審視了兩下，笑說：「就這破字，還值得在黑板上寫？真是！在班上，丟你的人，說出去吧，丟咱們班的人。」說着搖搖頭。侯鐵強本以為她會讚美自己，沒想到她卻滿口的調侃，忙朝她揮揮手，說：「去吧，一點藝術細胞都沒有！」張小飛點點頭，笑而不語。陸小青把嘴撇了下，說：「別拿自己的洗腳水當香水了！我看，你還是趁早擦了吧，不然，等咱班主任一到，又要給你上政治課！」侯鐵強一臉的不在乎，說：「說實話，咱班主任的語文課講得真不怎麼樣，不過，這政治課講得倒頭頭是道的。」陸小青笑說：「還聽上癮啦？」侯鐵強笑了笑。

正在這時，班裏忽然一靜，抬頭看，原來班主任已經到了講台上。班主任姓韓，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個頭很高，身材勻稱。陸小青隨即歪歪頭，小聲對侯鐵強說：「你慘了！」說着，站起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除了一些尖子生在一如既往地學習外，同學們大都在忙着說笑議論，這時見班主任大駕來到，都開始裝作認真念書的樣子，口裏哼哼著誰也聽不清楚的話語，但又都記掛着黑板上的那行字，時不時地抬起頭盯上一眼，心裏都估算著，老師何時會看到，看到后又會是怎麼樣的一個表情。但是，班主任左看右看，就是沒有去注意黑板，本來，他也不知道黑板上有情況。

有剛來到一無所知的同學，或經人提醒，或是下意識的，眼光瞄到了黑板上，待看完所有的字，忽然忍不住撲哧一笑。韓老師早發現了這一怪異的情況，隨即轉身往黑板上掃視，此時所有的學生都伸著個頭，準備用睜到最大限度的眼睛，去拍攝韓老師下一秒鐘的表情。只見韓老師轉回身，眼睛瞪起老高，大聲叫：「侯鐵強！」侯鐵強立正：「到！」聲音響亮，圓潤，他自認有歌唱家的嗓子。韓老師指著黑板說：「你寫的？」侯鐵強說：「冤枉！」全班的人失聲笑起來，等於是揭穿了這隻猴子的謊言。

韓老師哼了哼，說：「咱們班上，除了你，還沒人敢這樣！我看你，簡直從頭上壞到腳根上，壞到底了！論學習，你不行，論睡覺，論逃課，論打架，你排第二的話，沒人排第一！幸好學校沒有發什麼壞蛋獎狀，要發的話，第一張就是你的。」全班的人再次笑起來，這一次是用笑聲證明，韓老師的話是相當有水平。侯鐵強說：「什麼時候發呀？」先前有忘了笑的人，這次藉機把存儲的笑意一古腦兒噴了出來。韓老師說：「發你個頭！上來擦掉！」

侯鐵強左右看看，見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禁不住心生自豪，為了讓自己更加光彩照人，又故意地揚揚頭，好比戲劇人物的出場亮相。耍盡了帥，他才慢悠悠地走上講台，從講桌上順手拿起黑板擦，面對韓老師瞪來的目光，侯鐵強絲毫沒有懼意。他嘟著嘴，看了看黑板上面的字，正說要擦時，忽然腦子一轉，想到了一個歪主意。他暗暗笑了一下，抬腳上前，這擦一下，那抹一下，然後頗為自得地住了手，下面的同學們隨即笑起來，韓老師看着怪異，忙轉身視察，好傢夥，這字倒是擦了，但沒擦完，卻留下了四個字：老師壞蛋！

韓老師眼睛一瞪，差點背過氣去，定了定神，韓老師大聲說：「『老師』就罷了，『壞蛋』倆字送給你正合適！我看你也是不想幹了，既如此，今天大家來投個票，決定你的去留，少數服從多數。現在開始，每人撕張紙，考慮一下，到底是留他還是不留，都寫好交上來。若說大多數想留你，算你運氣，若說都不想留你，那也別怪我不客氣，今兒你就收拾東西走人！」看來，韓老師是真動了火，侯鐵強初始還有點悔意，但轉瞬就變成無所謂了。不過，再一想，回到家是如何也交待不了，倒又有點懼怕。

同學們聽從韓老師的吩咐，哧啦啦的聲音馬上響起一片。有的平時跟侯鐵強處得不好，或者在某些地方記恨他，就毫不猶豫地揮筆寫了個「去」字。有的覺得無所謂，多他一個不多，只是少他一個，似乎少了一些笑料，也就心一軟，寫個「留」字。

都寫好交上去時，韓老師著人上來念，念一張，有人在黑板上畫一道。大家都睜著大眼看着，不一會兒，去留兩字下面便畫了不少的「正」字。侯鐵強也看着，計算著，一會兒，去比留多了一票，一會兒，留比去多了一票，使得侯鐵強的心一上一下的。待到念完，侯鐵強眼睛一亮，全班一共八十一人，居然竟是四十一票「留」，四十票「去」，這「留」比「去」恰恰就多一票，一票啊，好珍貴的一票啊，看來天意是要留他。

韓老師算了一下，說：「你侯鐵強運氣，今兒就勉強留下你，記住，下次如有再犯，絕不客氣。」說着，就開始上課，侯鐵強怯怯地說：「我呢？」韓老師說：「怎麼，還想着下去？一邊兒站着！」侯鐵強沒怎麼吱聲，反正也習慣了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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