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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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雅,吃飯了。」胡桂花做好了飯,進屋叫餘思雅。

餘思雅隔著門板應了一聲:「來了!」

等她出來,發現飯菜已經端了上來,擱在堂屋的四方桌上,一大碗白米粥,旁邊一小盤涼拌黃瓜,說是涼拌,但顏色清脆,看那樣子也就放了點鹽和小蔥,其他什麼都沒加。

最重要的是兩個人桌上卻只擺了一副碗筷。

餘思雅坐到條凳上,側頭看胡桂花:「鍋里還有飯嗎?」

胡桂花以為她是嫌粥太少,眼淚又滾了下來:「你大伯娘統共就拿了這麼點米來……」

「行了,別哭了,你去灶房拿著碗來。」餘思雅打斷了她,按住額頭想嘆氣,原主她媽簡直是水做的,動不動就哭。

胡桂花趕緊去灶房拿了只碗過來。

餘思雅接過碗,用勺子分了一半,然後推到胡桂花面前:「吃吧。」

「啊?」胡桂花愣了愣,「給我的啊?」

餘思雅瞥了她一眼:「不然呢?」

她雖然不是什麼老好人,但也做不到自己一個人吃獨食,看著胡桂花在一邊挨餓。

胡桂花高興極了,抹了抹眼淚:「媽不吃,媽剛才在地里啃了兩根黃瓜,不餓。」

這清湯寡水的,兩根黃瓜怎麼頂餓?餘思雅懶得跟她爭:「不吃就倒了!」

她上輩子親緣淡薄,在孤兒院長大,不大會跟這種長輩相處,索性少說多做。

讓胡桂花倒掉粥是萬萬不能的。見餘思雅實在不肯吃,而且伴著一張臉,胡桂花又愧疚又難過,不敢再多說,坐在她對面,跟著喝粥。

一時間,堂屋裡只有碗筷的碰撞聲。

忽然,一個少年像道風一樣沖了進去,兩隻手撐在桌子上,眼神火熱地看著餘思雅,激動地吼道:「大嫂,你別打掉我侄子,你生下來,我養!」

餘思雅抬頭,眼前的少年十一二歲的模樣,皮膚黝黑,很瘦,額頭鼻樑上都是汗水,嘴裡還喘著粗氣,顯然來得很急。

這是沈躍的弟弟,原主的小叔子沈建東,今年12歲。

「嫂子,你說話啊,你若是不要這個孩子,我要,你生下來給我,我把他帶大。」見餘思雅不作聲,沈建東急了,迫切地希望她能給他一個準確的答覆。

他自己都還一孩子呢,還養孩子!

餘思雅不答反問:「你聽誰瞎說呢?」

沈建東眼底熱切的光褪去,失魂落魄地看著她,良久啞著嗓子問道:「你沒懷孕?」

胡桂花也抬起了頭,欣喜地看著餘思雅,顧不得沈建東還在這裡就直白地問道:「思雅,上個月你小日子來了沒有?」

餘思雅慢吞吞地說:「不記得了。」

胡桂花的臉垮了下去。鄉下落後,鎮上就一個衛生院,裡面就一個赤腳醫生和一個所謂的護士,什麼器材都沒有,根本看不出婦女懷了沒有。

鄉下婦女懷沒懷都是根據小日子來沒來判斷的,至於去醫院看,至少也得去縣裡面,鄉下人可捨不得那個錢。

沈建東沒什麼衛生常識,聽不懂兩人的話,巴巴地瞅著餘思雅:「嫂子,我到底有沒有小侄子啊?」

餘思雅光棍地說:「我咋知道,過兩個月肚子鼓起來就有了,沒鼓就沒有唄。」

她說得輕鬆,另外兩人心裡卻很沒底。

被這事一攪,胡桂花連吃飯的心思都沒了,她看餘思雅的碗已經空了,遂站了起來,將她往屋子裡拉:「思雅,媽有話要對你說。」

旁邊的沈建東似乎意識到胡桂花想說什麼,目光含著祈求:「嫂子……」

餘思雅輕輕彈了一下他的額頭:「小孩子別想東想西,會長不高的。」

說著轉身跟胡桂花進了屋。

一進去胡桂花就反手將門關上,然後拉著餘思雅的手說:「思雅,你,你可千萬別聽你小叔子的,他還是個半大小子呢,能掙幾個工分,都不夠他自己吃的。你是沒見過,這帶著孩子的女人有多難。」

這話聽著情真意切,也確實沒錯,一個女人帶著個孩子,除非是大富大貴之家,不然都會很辛苦。

餘思雅掀起半邊眼皮瞅了她一眼說:「可打胎傷身,萬一以後都懷不上了怎麼辦?」

「這……有這麼嚴重嗎?」胡桂花驚訝地望著她。

這會兒還沒計生政策,懷了就生,鮮少有打胎的,也難怪胡桂花不清楚這個事對母體的傷害。

餘思雅鄭重其事地點頭:「當然,不信你去衛生院問醫生。」

見她把醫生都搬出來了,胡桂花這下信了,不由急了,邊焦急地在屋裡踱來踱去,邊抹眼淚:「這可怎麼辦?我的思雅,你命真苦啊,怎麼什麼事都讓你給攤上了……」

又來了!餘思雅腦門疼,失了試探她的耐心,開門見山地說:「你這麼著急,是怕我懷著孩子嫁不出去?」

此話一出,胡桂花的哭聲戛然而止,抬頭驚訝地瞪著她,眼淚還掛在眼眶中,要墜不墜的,看起來頗滑稽。

「思雅,你,你聽誰胡說呢?」半晌,胡桂花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她沒有正面回答,那說明吳月沒撒謊。

婆婆還沒下葬就給她找好下家了,雖然這種事在鄉下挺常見的,可餘思雅心裡還是很不舒服。

因為在她的記憶里,前一段婚事原主就不情願,已經害了閨女一回,還要來第二次嗎?

原主其實有對象,是她的初中同學,叫楚玉濤,長得斯斯文文的,學習很好,就是家裡的成分不大好,而且很窮,連件好的衣服都沒有。

余家人看不上,怎麼也不同意,原主性子軟,拗不過,只能從了家裡的安排,嫁給了素未謀面的沈躍。

兩人是包辦婚姻,全是家長們起勁兒,兩個年輕人其實都不樂意,婚前都沒見過面,婚後也只見過一回,結婚第二天沈躍就接到電報走了,兩人跟陌生人沒多大差別。

見餘思雅目光沉沉的,一直不吭聲,胡桂花急了,抓住她的雙手:「思雅,你相信媽,媽不會害你的……」

餘思雅掙了一下,沒掙開,索性放棄了,抬眼道:「這麼說,是我聽錯了,沒給我找下家啊?」

胡桂花說不出話來,她再遲鈍也知道閨女生氣了,這可是第一回。她閨女像她,脾氣軟,當初讓她跟楚玉濤斷了,也只是哭了兩天,可不像這次。

她不說話,餘思雅就當她默認了:「既然沒有,我懷沒懷,你們著什麼急?這孩子姓沈不姓余,又不吃余家大米。」

胡桂花本來就不是個口齒伶俐的人,被她這麼一堵,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餘思雅見她沒話說,轉身出門。

見狀,胡桂花一把拽住了她:「思雅,你說什麼糊塗話呢,你看看沈家有什麼,柜子里一粒米都沒有,你想餓死你自個啊?」

餘思雅扯開了她的手:「不至於,沈家這麼多叔叔伯伯呢,你別操心,一會兒太陽下山就趕緊回去,免得他們擔心。」

說完利索地出了門。

外面,沈建東一聽到聲音,趕緊拿著兩根黃瓜過來:「嫂子,你沒吃飽吧,我去地里摘了兩根黃瓜回來,你先吃點,晚飯,晚飯我來想辦法。」

餘思雅看著他手裡兩根彎曲的,只比大拇指粗點的黃瓜,有點無語:「這都還沒長大呢你就摘了。」

「地里就只有這個能吃。」沈建東垂下了頭,但很快又打起精神,「嫂子,你放心,晚上我一定能弄到吃的,不會餓著你跟小侄子的。」

雖然這小子是奔著「小侄子」來的,但好歹一片赤誠,也沒壞心,比那些大人可愛多了。

餘思雅接過黃瓜咬了一口,慢悠悠地說:「行了,晚飯的事我有安排,不用你操心。你要沒事,就把家裡收拾收拾。」

沈建東看了看家裡面,完全摸不著頭腦。

餘思雅看他這副茫然的樣子就知道他沒做過家務,耐心地指點他:「把家裡掃一遍,灰塵、蛛網都掃掉,再拿塊不要的布把灶台、柜子、門窗都抹一抹,髒的衣服、蚊帳什麼的搓一搓。」

這幾天辦喪事,家裡亂糟糟的,餘思雅很不習慣。

「哦,好。」沈建東趕緊拿起掃帚開始掃地。

太陽大灰塵多,掃帚一動,灰塵跟著揚了起來,嗆得餘思雅咳了好幾聲,她趕緊道:「你灑點水,這樣就灰塵就不用揚起來了。」

於是,等胡桂花擦乾眼淚出來就看到沈建東坐在院角沒太陽的地方,賣力的搓著衣服。

她驚呆了。鄉下男人鮮有幹家務活的,她男人活了四十幾歲,連襪子都沒搓過一次,更別提洗衣服了,她兒子也一樣。

「思雅,你,你這怎麼能讓建東給你洗衣服呢!」胡桂花認出來了,胡建東在搓的那件的確良襯衣是餘思雅結婚的時候置辦的。

餘思雅坐在屋檐下半翕著眼,吹著風,被她這一擾,心情頓時沒那麼美妙了,正想懟她一句,那邊沈建東已經不滿地吭了聲:「嬸子,我嫂子身子不舒服,得好好歇著。」

胡桂花無言以對,臉上乍青乍白,想說什麼又不好說,畢竟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要真說什麼,沈建東那小崽子准第一個跟她急。

憋了一會兒,胡桂花還是苦兮兮地說:「思雅,我知道他們對你好,可這沒吃的咋整,人不能不吃飯啊!」

「誰說沒吃的?」餘思雅睨了她一眼,看見胡建東已經去晾衣服了,馬上站起身說,「建東,弄好了吧,我餓了,走,咱們去你大伯家吃飯。」

走了兩步,她似是想到了什麼,回頭看向胡桂花:「家裡沒糧食,我們去大伯家吃晚飯,你要不要跟我們一塊兒?」

胡桂花瘋狂搖頭,感覺自己要瘋了。她這閨女是咋了?暈倒了一次就跟變了個人一樣,臉皮突然變得這麼厚,去別人家蹭飯都這麼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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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年代小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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