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最後一尊大羅（四）

「……正如你所言，咫尺天涯，天涯咫尺，在貧道眼中，天上地下，只需一個念頭，便能出現在各處地界之外，但這門神通似乎無法作用於洪荒宇宙，此地的道則，雖多如繁星，卻如釘在牆上的釘子，難以拔出來自己使用。」

白瀾喃喃自語，「咫尺天涯，天涯咫尺……果然好神通，那我們回人界，豈不是不用再等很久了。」

張太虛笑道：「不錯，若一切順利，三日內便能回家了。」

白瀾聽見[回家]二字，心中歡喜，實際上無論她在何方，留下何種因果，只要待在張太虛身邊，什麼都可以拋棄，對白瀾來說，張太虛才是家，他在哪裏，家自然就在哪裏。

兩人繼續趕路，終在第三日回到熟悉的空間……只見一片巨大的界膜出現在兩人眼前，散發着淡淡藍光，十分透明，另一頭則是一顆熟悉的星球，湛藍如玉，白雲當頭，生命氣息十分濃厚。

晉入大羅之後，再看地球，會有不一樣的感受，張太虛神情微動，自然也捕捉到了這層不一樣，之前，他無論看多少次地球，都會認為此地為一界，為一域，為一地，可大羅之後，再看地球，張太虛反而認為，這裏是一團親切的生命，厚重而強大的生命力在這顆星球上各處發芽，一團團金色的霧氣，盤旋在地球東洲。

那裏正是夏國。

而除夏國之外，其實地界，都見不到金色霧氣，頂多只是乳白色的靈霧……這些地方屬於末法界域，但生命力依然雄厚凝練，說明有許許多多的生靈在這些地方上生存。

夏國為何不同，正因其東方三條祖脈，與數千年道運交織而成的一張網，無數大能爭霸，無數真人隕落，無數道法相輝，更曾有地仙開闢洞府，洞天福地，也是洪荒宇宙在地球之上的某種投影與映照……夏國乃是洪荒留下的某種奇異之地，像是在沙漠中潑下的一捧水，在多少代人的努力下，將這裏打造為一片綠洲，雖然不大，卻能養育天地，百花齊放。

「夫君，你在想什麼？」白瀾輕聲詢問，見到張太虛目光灼灼盯着地球，心中也是頗為好奇。

張太虛笑道：「貧道只是略有感慨，晉入大羅之後，感官非同以往，對我來說，倒是有些不大習慣了。」

白瀾饒有興緻的問：「莫非道兄看到了什麼？」

張太虛微微一笑，「咱們一起下界，回去你便知曉了。」

白瀾一喜，心中卻是也能算出一些畫面。

走之前，道門正在努力的開闢洞天福地，在各處元氣潮汐秘境開發，引入元氣，灌溉天地，爭取能在百年後達到復甦時代的最低要求，並以道門為根基，為未來培養大量的高手，其中，陽神便是一個關鍵要素。

當一界之中，陽神層次的修士越來越多，其實能在一定程度上凝練人族氣數，並將人族推到鼎盛之象，這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的，幾十年過去，社會發展迅速，無數科技研發。

凡人已經能通過科技，在人界宇宙之中遨遊，並且在月亮和火星之上開啟了移民時代，一艘艘飛船，從地面發射，出現在宇宙之中，它們可能這一生都無法穿越界膜，看到洪荒宇宙，卻能在這一世，讓人類走向更高的文明。

張太虛牽着白瀾，兩人在人界宇宙中逛了一圈，以張太虛咫尺天涯的神通，一步邁出，便能遨遊整片宇宙，心念所動，便能抵達任何方位，他們看見了類似於地球的好幾顆行星，都非常適合人類居住，只是沒有道則法則，只是一顆顆凡人星球。

人類的飛行器在宇宙各處出現，雖然距離並不算太遠，卻能走出十幾二十光年之外，探索宇宙。

火星和月亮上都有人類移民駐紮的城市，這些地方從一個個小聚集地，逐漸的被建造成一座座堡壘般的城市，凡人們依靠氧氣生活在這些星球之上，科技也攀升到了讓一些低層次修士都感覺驚嘆的地步。

但人類最擅長的仍然是火炮，是力量，是武器，一枚枚核彈氫彈若在地球上爆炸，會將地球犁地數千遍，讓人類滅絕，即便是修士也無法阻擋，但人類同時追求和平，戰爭雖然時常發生，但主旋律依然是和平與共存，人類一體，全球一體。

凡人俗世的變化，張太虛與白瀾都不怎麼關注，他們將注意力轉移到了修鍊界之中，由於道門一直在致力於洞天福地的開發，復甦時代已然來臨，在科技的發展之下，一些被稱為[超能者]的凡人，因為引元氣入壺的手段，脫離了凡軀，掌握了一些神奇的天地之力，這些力量其實在道門眼裏便叫做道法，在佛門眼裏便叫做佛法。

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依然全部開發完畢，道門分享資源，讓佛門、散修等各勢力都能享受洞天福地之中的濃厚元氣，但並非全面現世，而是讓洞天福地與地球的連接，從秘境、元氣潮汐、界膜乾坤，變成一扇門……而這扇門，無論是誰都能輕易打開，只需持有道門的認可和證件便能隨心所欲的來往於洞天福地和現世之間。

道門也完全隱藏於洞天福地里，將仙宮仙殿修築在原始的山脈之中，峽谷之下，隱居於天地之內，餐霞食氣，依舊自然超脫，依舊無心無念，依舊避世清高。

早在數十年前，洞天福地開發完畢后，道門協會便與世俗界切斷的大部分關聯，僅僅數人能代表道門在現世行走，與夏國總閣進行必要的聯絡，而大部分力量，都隱藏在洞天福地之中。

一開始，道門成為了夏國的殺手鐧，在面對戰爭、談判、各種國際平衡的大事件中，擔任一個必要的角色，修士大軍在經歷了不少災難后，尤其是數十年前的陰靈之災，已經被現世凡人所了解，並視為危險存在。

但後來，王顯闕晉入胎仙，證金玉胎靈，代表道門行走現世，以一人之力，扭轉了眾人對道門的看法，他做乾的事太多了，在各地阻止戰爭，鋤強扶弱，代表正道，行走於世間，有人視他為惡魔，有人視他為英雄，各種評價，不一而足。

從那以後，除王顯闕之外，同樣證得胎仙層次的玄武掌教姜東青、五嶽掌門鶴真人也相繼從洞天福地之中走出，在世間之上代表道門維持某種公正和面貌。

張太虛和白瀾見到地球有如此多的改變，也是唏噓不已。

這些事，無需他們去詢問調查，只需掐指一算，便能推演出以前的一些變化，通過世間節點，判斷如今的修鍊界局勢。

「夫君，看來協會並未讓你失望。」白瀾笑道：「他們不但推行了復甦時代的來臨，開發洞天福地，還在世人面前將道門立起了一支標桿，給了世人以全新的面貌，達成了修鍊界與世俗界的平衡和共存，功德不淺呢。」

張太虛點頭，「的確如此，王顯闕王真人，當第一功臣，但他並非貧道之功臣，而是這片人界，這顆星球上的功臣，這……莫非也是散人天遲遲不肯下界的原因之一嗎？天鈞道人是否看出，人界在走向鼎盛，而為了避免這一氣數的變化，而暫退一時？」

白瀾想了想，「我認為，極有可能，人界鼎盛的過程，天地道則也在順應時代而改變，界膜變得更加穩固，這一點我們倆從洪荒宇宙回來時，穿越界膜的時候，我就感應到了。」

「如此，若待人族鼎盛后，散人天又拿什麼來下界進犯，以此應劫呢？對他們來說，戰勝人族的可能性，卻在減少。」張太虛分析道。

龍虎山和閣皂山這些年也一直很低調，張雀禮緊守天師禁制，在龍虎山隱居，而整座山門依然處於現世之中，只不過被張雀禮利用天機推演盤，將靈脈遷移到了一座元氣潮汐秘境之中。

龍虎山的重心也在轉移。

閣皂山同樣如此，靈脈隱入秘境，山門依然存在於現世，郭赤玄幾乎不出世，沒人知道他在幹什麼，修為境界漲到了何等地步。

作為道門之中陰神道走的最遠之人，可能郭赤玄也遇到了瓶頸吧。

張太虛與白瀾從宇宙中回歸地球，回到了隴南太虛教山門前，就在這一刻，養龍池中，一直在閉關不出世的龍殿下瞬間感應到了白瀾熟悉的氣息，但她並未曾感應到張太虛的氣息，心中一動。

當初白瀾是跟張太虛一起離開，前往十洲地界尋找機緣的。

莫非回來了？

一時間，山門前雲霧繚繞，一聲隱約可聞的龍吟由遠到近，龍殿下從虛空中顯身出來，逐漸凝練為人形，看到了立於山門外的張太虛和白瀾。

兩人手牽着手，尤其白瀾臉上還是一臉甜蜜之色，讓龍殿下神色一動。

她再次轉頭，與張太虛對視，「你……晉入大羅了？」

張太虛笑着點頭，「一甲子未見，龍道友修為精深了許多……教中無什麼事吧？」

誰知，龍殿下已是雙目赤紅，看着他們倆，問道：「你們怎麼回事？趁我不在，在十洲結成了道侶不成？」

張太虛一窘，白瀾卻是得意道：「道兄晉大羅，這一甲子皆是我在他身邊，我們已成為道侶，龍道友，別來無恙啊。」

龍殿下倒是沒說什麼，望着張太虛，「散人天有數次試圖下界，卻被天道法則阻擋，我們判斷，他們可能會利用大羅丹構建界膜通道，而且就砸了不遠的未來。」

張太虛眉頭一蹙，「龍虎山和閣皂山，以及協會，都是什麼看法？」

龍殿下笑了笑，又蹙眉看着兩人牽着的手，「回去再說吧。」

「夫君，進去再說。」白瀾摟着張太虛的胳膊，兩人跟着龍殿下回到太虛教大殿之下的養龍池內。

祖師爺回來，倒是沒有引起更多人的察覺，白瀾和他皆是收斂了氣息，來到養龍池，張太虛明顯發現這裏的龍氣比之前更加濃郁，並且連成一片粗壯的龍脈，溝通了崑崙與秦嶺的斷面，徹底的彌補了祖脈的斷裂。

龍殿下笑道：「你們一去一甲子，想必是得到了十洲道藏的機緣，道兄晉入大羅，日後散人天攻入人界，我們也有了回擊之力，只是不知……你是怎麼和白瀾這種女人走在一起的？」

一發直拳，擊在張太虛臉上，不過還沒等他回話，龍殿下又道：「不過，修道之人，問詢本性，遵照本心，她陪了你一甲子，你還她一個名分，倒也算是還了這份因果和情誼，如今你已回到現世，三界之下，唯你獨尊，待這場大劫過後，我要與你正式結為道侶。」

白瀾眉頭一蹙，「夫君已經做出了選擇，你還插什麼手？」

龍殿下笑，「我也只是遵循自己的本心罷了，這世上，也只有大羅仙能配得上本公主！你不過是道兄一個丫鬟而已，還嫁過人的，莫非連這點自覺都沒有嗎？」

白瀾氣得一張俏臉漲紅。

她的確是豎神子的未亡人，但這些年也已還了豎神子因果，脫離了出來，又與張太虛陪伴了那麼多年，早已成為他的女人。

突然，就只見張太虛緩緩開口，「貧道已有選擇，龍道友不必為難了。」

此話一出，龍殿下詫異的看着張太虛，「莫非你覺得我配不上你？」

張太虛笑道：「並非如此，只是，你我無緣，當初師傅收下你，也是為龍族留下一支血脈，大羅天隕落後，貧道收下你，也是為此，繼承師傅的遺願，人界不能沒有一條蒼龍，而你與貧道，並未糾纏任何因果，貧道所做之事，皆是為了應劫。」

龍殿下沉默，久久沒有開口。

終於，她嘆了口氣，「你打算如何對付散人天？」

張太虛眉頭一蹙，看來龍殿下還是在迴避這個問題，不想正面去思考。

但白瀾卻已經擺出勝利者的模樣，張太虛本心堅定，她相信誰也搶不走他。

「散人天不是在構築界膜通道嗎？貧道可以助他們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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