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蒼珏推窗進來，走向坐在桌前雕木頭的陸行。
陸行手中的木頭一掌長一指寬，被他攥在手中，右手拿著砂紙耐心打磨。
「葉貴妃腹中胎兒沒保住，宮位也降了。」
陸行抬眸，金瞳中不見絲毫情緒，臉上也沒有多餘表情：「蒼叔和我說這事做什麼，呼——」
將木頭上的粉末吹掉，陸行用濕布擦了一下，放在陽光下晒乾。
蒼珏見他神態自然，絲毫沒有露出破綻，只覺得這段時間陸行的成長飛快，已到了連他都窺不破情緒的地步。
他從來都知道，大荒城二王子，絕非池中物。
只可惜王位上那人，被一些假象蒙蔽了雙眼，捧著魚目當珍珠。
「葉貴妃這一次傷了身體，恐再難有孕，日後應該威脅不到小公主了。」
蒼珏雖然未直白說些什麼，但這句話的意思，他知道陸行會懂。
陸行未接這句話，沉默的態度，剛好算是回應了蒼珏心中猜測。
看到桌邊擺放的一盤葡萄，蒼珏伸手摘下一顆送入口中，瞬間滿口酸澀，讓他眉頭緊蹙，好在臉上戴著面具，才不至於失了顏面。
陸行掃了他一眼：「葡萄很酸。」
蒼珏將嘴裡的酸澀壓下：「我吃著還行！」
「蒼叔若是喜歡……」
「咳，我想起來我還有事，先走了。」
話落人已經踩上窗框，消失不見。
陸行輕勾了下唇角，用濕布將窗框上的痕迹抹凈。
*
葉貴妃被貶，再加上失去腹中胎兒，雙重打擊之下，整個人精神狀態都有些失常。
藺墨坐在榻前，手裡端著一碗白粥：「母妃，多少喝一點吧。」
葉貴妃看著窗外：「你外祖父已經走了？」
「是，昨日就啟程離開京都了。」
葉貴妃聞言抿了抿唇，轉頭看向藺墨，泛著不甘的黑眸，黑沉沉的，彷彿深淵泥潭，看不見底。
藺墨心中一緊：「母妃……為何這樣看我？」
手腕突然被抓住，手中的粥碗打翻在地上。
葉貴妃力氣很大的將他拉近：「墨兒，母妃現在只有你了，你要給母妃爭氣啊……」
「母妃，我們就這樣安分過日子不好嗎？」哪怕他不做太子，得不到那個位置，依照他皇子身份，日後受封也同樣可以將母妃接出去好好贍養，為何一定要他去爭搶那個位置呢？
葉貴妃一巴掌扇在藺墨臉上，清脆的巴掌聲嚇的宮人們跪了下來：「沒用的東西，你的志氣都被狗吃了嗎！」
藺墨跪下來，眼眶微紅：「我是沒有野心，為何母妃還是如此逼我，何況父皇中意大哥，是我能去爭搶的嗎，是母妃看不清局勢風向。」
說到最後，藺墨起身，心情已經平靜下來：「母妃，那個位置我不會去掙，你最好也不要再有這樣的心思。」
藺墨說完轉身離開。
只是離開前叮囑宮人好生照顧葉貴妃。
在他走後，葉貴妃痛哭失聲，為老天對自己的不公幽怨痛哭。
藺墨原本以為葉貴妃吃了這一次教訓之後，再不會去奢想那個位置，結果到頭來，卻還是老樣子，這沒來由得讓藺墨打從心底生出厭煩。
來到御花園，從御花園小太監那裡要了些魚食，坐在台階上，百無聊賴地往湖水裡丟著。
湖面上的荷花已經露出尖尖角，很快就會有滿湖的荷花盛開。
到時候就是御花園最好的時候。
「噗通！」
一顆石子從後面丟落湖中，惹的藺墨向後看去，就見藺寧眉眼彎彎笑的異常開心，連同頰邊的梨窩都是那樣的甜。
「三妹妹？」
不等藺墨起身，穿著紫色花裙子的小姑娘就跑了過去：「二哥哥，你又在這裡餵魚呀！」
「對呀，三妹妹也來餵魚的嗎？」
「不是喲，寧寧是來看花的，恰好就看到二哥哥了，所以過來和二哥哥說說話。」藺寧學著藺墨的樣子坐在台階上，「二哥哥你又不開心呀。」
藺墨聽著小姑娘軟聲細語的聲音，心中鬱氣散了一些，黑眸柔柔地看著藺寧：「很明顯嗎？」
藺寧忽然伸出小手點在他的眉心處：「是這裡啦，二哥哥沒有發現，你一直蹙著眉頭嗎，不要皺眉，會長皺紋的。」
藺墨笑著點頭：「好，以後不蹙眉了。」
「這樣才對，二哥哥要開心喲，不開心也可以來找寧寧說說話的。」藺寧將方才在御花園折的花送到藺墨手中，「二哥哥葉娘娘現在好些了嗎？」
「嗯，身體已經無礙，但心情還未見好轉。」
「所以二哥哥才會難過的嗎，葉娘娘失去小寶寶，自然會難過一些，但是時間慢慢過，日子也會越來越好的，二哥哥不必太過擔心，葉娘娘還有二哥哥照看，一定會好起來的。」
「是，日子會越來越好的。」藺墨覺得若是永遠不用長大，永遠這樣天真下去，似乎才是最幸福的一件事情。
只可惜，人都會長大。
和藺墨說了一會話，藺寧就要回宮了，小姑娘到底年紀小，皇后不放心她出來太長時間。
揮別藺墨，回去的路上藺寧低著頭，邁著小步子：「姑姑，藺墨哥哥似乎有那麼一點點不一樣了。」
桃夏驚訝於小姑娘的敏銳，藺墨經歷外祖父一家被罷免，母妃宮位下降，發生的種種事情，可以說，也徹底斷送了藺墨未來的前程。
只是她不好將這樣的話說給藺寧知道。
「二殿下只是憂心葉妃娘娘，會好的。」
已經將她心裡的聲音聽了去的藺寧點點頭。
她知道，有些事情可能會隨著時間推移，滿滿變淡，但總還是會留下一些痕迹是抹不掉的。
她希望藺墨即便經歷這樣的事情，也能不忘初心，已經還是曾經那個芝蘭玉樹的大耀王朝二皇子。
「身為公主居然偷食下人的雞腿，你敢偷倒是不要跑啊！」
前面不遠處突然跑出來的兩人，驚了藺寧一跳。
看著小臉髒兮兮，失去往日圓潤的藺橙，和跟在她身後追上來的凶神惡煞的宮女。
藺寧黑眸閃過驚訝。
追上來的宮女在藺橙被突然出現的藺寧嚇到時，捉住她的胳膊，揚起手臂正要落下就聽一聲稚嫩的呵斥：「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