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小姐，萬事順遂

秋風蕭瑟，當朝天子昏庸不仁，妄殺忠臣。

相國公府蘇家被抄滿門，蘇家小姐蘇清清潛逃在外，下落不明。

「長風，堅持住，我們馬上就能到安全的地方了！」

蘇清清臉色凝重，眼眶猩紅。

馬背上，蘇清清的前面是一個性命垂危的暗衛，她一手撐著暗衛的肩膀，另一隻手握緊韁繩，嘴裡還一直說著什麼。

不知道是在安撫暗衛還是在暗衛自己。

「長風，你不會有事的！放心，我一定會救你的！」

蘇清清一直這樣說著，語調中帶著顫音。

她似乎聽到了暗衛低聲的笑，低沉又虛弱。

「小姐，長風沒事。」

他這樣說，語氣溫柔得不像話。

可是怎麼可能沒事呢？

當時，那御林軍將那麼長的刀刃向她刺來，是長風閃到她的面前，替她擋下了。

那麼長的刀刃啊。

有溫熱的血順著刀尖落在蘇清清的臉上，迷了她的視線。

她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長風看向蘇清清，蘇清清也獃獃地看著長風。

長風從來都是蒙著臉的。

但是當蘇清清看向長風的時候，蘇清清感覺，長風應該是彎了彎嘴角的。

「小姐，我不疼。」他這樣說，聲音輕顫。

不敢再去回憶，蘇清清夾了一下馬腹，讓馬跑得更快些。

就在這時，蘇清清聽到了身後傳來的馬蹄聲。

越來越近，像是在追趕著什麼。

蘇清清皺眉，卻不敢回頭去看，只期望馬跑得快一點，再開一點。

祈禱無用。

當四五個身穿錦衣的官兵攔住蘇清清的去路時，蘇清清是絕望的。

堂堂天子，竟容不下一個小小的蘇家？！

從馬背上抽出一柄長槍，那是蘇家傳家之寶——伏月戟。

是爹爹臨死前交到她手上的。

「蘇小姐，請跟我們回去，否則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為首的御林軍冷聲說道。

蘇清清冷笑：「少廢話，要戰便戰！」

說完，蘇清清右手持戟，向兵馬衝殺而去。

相國公府的老爺是文官，但是蘇清清自小習武，所以武功不錯。

但到底是寡不敵眾，漸漸的，蘇清清露出了疲態。

重士兵趁機想要將蘇清清擊潰，一刀一劍，都是往她的死穴上捅。

有一個御林軍持長劍向蘇清清的小腹捅來，蘇清清躲閃不及，下意識地想要護住面前的長風，卻聽到了冷兵器相對的聲音。

「錚——」

蘇清清剛反應過來，才發現是面前的長風拿起長劍擋住了足以致命的那一刀。

「快走！」

長風冷聲吼道。

蘇清清不敢耽擱，夾緊馬腹，向著前面衝去。

後面的御林軍緊追不捨，蘇清清駕馬無法分心，長風為蘇清清抵擋洶湧的殺意。

蘇清清又聞到了血腥味。

濃烈的氣息刺鼻，蘇清清來不及細想，就已經濕了眼眶。

「長風，你傷口裂開了！」

蘇清清哽咽。

「我沒事！」

長風這樣說著，卻跟蘇清清對調了位置，坐在了蘇清清身後。

「你來騎馬，我擋住他們！」

蘇清清知道現在不是爭論的時候，只好壓下心中巨大的不安，繼續操縱著馬匹。

就在她感覺到身後的馬蹄聲遠了的時候，蘇清清聽到了長弓拉弦的聲音。

瞳孔瞬間收縮，蘇清清猛地回頭，卻被一雙手捂住了雙眼。

「不要看。」

少年聲音溫柔如水，不似她記憶中那般冷冽。

他說，小姐，不要看。

他說，小姐，一直往前走，不要回頭。

蘇清清的眼淚就這樣肆意地流了下來。

「小姐，長風無用，接下來的時間，不能再護小姐周全了。」

蘇清清聽到了長風的悶笑。

柔柔的，帶著血腥的氣息，蘇清清聽不真切。

她不敢停，也再不敢回頭去看，生怕她回頭的時候，什麼都看不到了。

直到騎馬來到一個四處無人的荒野森林，才終於脫了險。

蘇清清幾乎是僵硬地回頭去看那個人的。

剛一回頭，昔日驕傲得不可一世的暗衛長風，就倒在了蘇清清的懷裡。

他的後背上，刺著許多箭矢。

「長……長風，長風你別怕，我救你，我馬上就救你……」

蘇清清手忙腳亂著，顫抖的聲音語無倫次。

她感受到懷裡的長風搖頭。

低眸看向她，卻看到他也在看著她。

「小姐，小姐很好，小姐什麼都沒有做錯。」

長風這樣說，小腹處的傷口崩開，血流不止。

蘇清清已經六神無主了，她一邊哭著，一邊手足無措地去捂長風小腹處的傷口。

「我不好，我一點都不好。」

要不是她一意孤行，一直是個天真愚蠢的蘇家小姐，不肯關注朝政，不肯聽從爹爹的勸告，或許，或許相府不會有今天。

如果她聽從爹爹的話好好學文的話，或許就能在關鍵時候保下蘇家。

但是她沒有，她什麼都做不了。

長風的氣息又淺又弱。

「小姐，剩下的路，你要一個人走了。」

長風這樣說。

蘇清清想說話，她想說些什麼，但是話到了喉頭，全變成了無用的哭聲。

她不想哭的，但是眼淚卻止不住，完全止不住地往下掉。

「小姐，把我的劍帶在身上吧，就算是替我護著小姐。」

長風這樣說。

但是她少不更事的時候，想要看看他懷裡的長劍，長風從來都不肯給，甚至不肯讓她看一眼的。

那時候，長風說：「暗衛的劍，是性命一般的物品，不可輕易交付予人。」

但是現在，他卻說，把我的劍帶在身上吧。

「長、長風，你不會有事的，我是你的主子，你要聽我的話的……」

蘇清清哭得不能自已。

她恨吶！

她好恨！

如果不是自己無能，如果不是自己不夠強大……

「小姐，幫我摘下面巾。」長風這樣說。

曾經，就算是夜深人靜的時候，長風也從來都是以面巾示人，從不曾摘下。

就連爹爹都沒有見過長風的真實面目。

但是長風現在，卻讓蘇清清替他摘下面巾。

蘇清清顫著手，還是緩緩地摘了下來。

那是一張極其俊逸清冷的臉。

就算他現在毫無血色，蘇清清也能夠看出來，長風是好看的。

眼淚都落在了長風的臉上。

「好看，長風好看。」蘇清清一直在重複這句話。

長風發白的唇勾起一個僵硬的弧度，看上去並不是很習慣微笑。

「小姐，請記住我現在的樣子。」

往後滄海桑田數十載，請小姐在想起我時，永遠都是我最美好的模樣。

長風笑著，緩緩闔上了眼睛。

山高水長，小姐，萬事順遂啊。

那永遠握著長劍的手，終於鬆開了。

蘇清清嚎啕大哭，全然沒了形象。